李相夷“哐當”一聲,將卷在袖子裏的軟劍扔在桌子上,他神色陰沉地盯著這把被他取名為刎頸,寓意刎頸之交,同生死共患難情誼的軟劍,他沉聲道:“鐵甲門的人何在?”


    施家家主趕緊從犄角旮旯裏跑出來,“在呢,在呢,李門主,我在這。”


    眾多看熱鬧的人瞬間給他讓出了一條路,讓他順順利利走到李相夷麵前。麵對著幾乎匯聚了整個江湖勢力的灼熱目光,施家家主額頭冒汗,心中將單孤刀罵了個半死。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一臉冷漠地問道:“天機石所言,可為真?”


    施家家主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點頭去搗蒜,“真真真,單孤刀確實送了一塊雲鐵到鐵甲門,讓我們給他打造了一件軟甲,一柄軟劍。那軟劍就是李門主桌上這柄。”


    他在李相夷堪稱恐怖的眼神下,艱難地解釋道:“可我們不知道這雲鐵的來曆有問題啊。”四顧門副門主的名頭多大啊,他們小小的鐵甲門不敢得罪他啊,就連鍛造的費用,他們都隻是意思意思隨便收了一點。


    李相夷還是不願意相信:“如何證明是雲鐵所造?”


    施家家主鬆了一口氣道:“雲鐵遇血呈藍光,李門主一試便知。”


    李相夷拿起刎頸,快速在自己手指上劃了一刀,果然刎頸染血之後,散發著幽幽藍光。他心中再無一絲僥幸,內心深處暴躁得想要砍人,這天機石所言難不成都是真的不成?


    師兄他真的搶了賀家的雲鐵。那無辜慘死的賀家小兒是否是死在師兄手裏?


    喬婉娩皺著眉頭上前一步,用手帕給他擦去手上的血,又取了四顧門弟子呈上的金瘡藥,仔仔細細給他包紮了傷口。


    漆木山嚴肅著一張臉:“相夷,究竟怎麽迴事?”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會讓單孤刀覺得用了雲鐵打造的軟劍,李相夷會因此氣急吐血?


    周圍的人也對此十分好奇,不由豎起了耳朵。原本竊竊私語,嘈雜如同菜市場的廣場一時竟有些安靜。


    李相夷道:“那是我剛下山的時候,跟師兄一起遇到了賀家因為被外人覬覦雲鐵而導致的滅門慘案。我們到的時候太晚了,隻來得及救下重傷的賀家家主和賀家小兒,賀家主臨死前拜托我們將賀家小兒送到他外祖家,他願以雲鐵相贈。我拒絕了雲鐵,但答應了送賀家小兒到他外祖家。隻是到了那邊後,師兄自告奮勇說要送賀家小兒過去,讓我在城裏等他,我就沒跟著一起去。誰知道後來我聽說那賀家小兒還是死了,賀家的雲鐵也失去了蹤跡。”


    他的話剛說完,就有那性子急的人得出了結論:“肯定是那單孤刀殺人奪寶了呀。”


    一人接話道:“沒錯,他將李門主支開,怕就是要從賀家小兒口中逼問出雲鐵的下落,事成了又將人殺了。”


    “可惜了那賀家小兒。”


    漆木山臉色漆黑,大家的猜測不無道理。若真是這樣,那單孤刀不配做他的徒弟,有這樣殺人奪寶的徒弟真是他的恥辱。


    【轉眼之間又是熱熱鬧鬧的四顧門,李相夷走在最前麵,風風火火的,後麵跟著一大幫子人。


    四顧門的人見了他,全部恭敬地喊了一聲,“門主。”彼時的李相夷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瀟灑肆意的少年郎。


    他向眾人點頭示意,然後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朝內門走去。


    上次出門太急,沒有跟阿娩說一聲,李相夷覺得喬婉娩可能會生氣,所以他特意去買了桂花糕,準備去哄喬婉娩。


    其他人落在後麵,邊走邊跟留守的四顧門弟子打招唿。


    “這次風淩劍派跟我們四顧門求救,我們趕到的時候還是遲了。角麗譙那個瘋女人就因為人家小姑娘挑釁了她幾句,她就將那小姑娘折磨了半死,然後又將風淩劍派滿門屠了個幹淨。


    沒去的人應和道:“金鴛盟的人,當真心狠手辣,動不動就屠人滿門,可惡,後來呢?”


    那人頗有幾分得意道:“後來自然是我們將角麗譙的人殺了個一幹二淨,那妖女還想施展媚術蠱惑門主,但咱門主何等人物,壓根不吃她那一套,任她跪地求饒,痛哭流涕也要殺了她為風淩劍派報仇。就是可惜,最後還是讓她逃了。”


    有人不解:“怎麽會?咱門主何等武功,那妖女厲害的不是媚術嗎?”


    那人歎息道:“還不是大魔頭笛飛聲到了,門主跟他交手一會,然後他就帶著角麗譙跑了。不過角麗譙雖然跑了,但她的手下一個沒跑,也算痛快。”


    有人起哄道:“對,當浮一大白。”


    剩下的人嘻嘻哈哈:“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李相夷不僅是四顧門門人弟子的崇拜的對象,也是眾多年輕俠士心中敬仰的正道之光,他為死人申冤,為活人討迴公道,他的名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閃耀著正義與勇氣的光芒,照亮了無數人前行的道路。


    天機石中一張張麵孔閃過,他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不變的是他們眼中的光,是充斥著感激和希望的光。因為有了李相夷,有了四顧門,他們才不會餘生沉浸在無盡的悔恨與痛苦之中。】


    有人看到自己出現在上麵,開心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那上麵是我,是我。”


    旁邊的人接著點頭:“哈哈哈,還有我,那就是我說的話,這天機石說的一分不差,就是真的。”


    他們所說的話再次證實了天機石所言不虛。


    如果說對大徒弟是失望和痛惜,那對小徒弟那就是驕傲和肯定,芩婆道:“相夷,你看,這世上的人也不是都跟單孤刀一樣狼心狗肺,還是有很多感恩的人,你幫助了別人,別人就記你一分好。”


    江湖就是這樣,有好人,有壞人,永遠停不下來的爭強好勝,永遠不會消失的勾心鬥角,芩婆和漆木山就是厭倦了江湖的打打殺殺,恩怨情仇,這才選擇歸隱。他們雖然希望徒弟們都過得順遂,但也知道年輕人不闖一趟江湖,是不可能安心住在山上的。


    隻是沒想到,這過程竟然這般兇險,單孤刀甚至迷失了本心。不,或許他的本心一向如此,隻是他太會掩藏自己了,以至於他們做師父師娘的沒有發現罷了。


    看到天機石中一張張真摯的感激臉龐,聽到師娘安慰自己的話,李相夷心中因為師兄而在驟然間升起的可怕情緒好似終於有了一個突破口,他紅著眼眶,鼻音重重地喊了一聲,“師娘。”


    他想要匡扶武林的信念和夢想不是毫無意義的,至少叫很多苦命之人活了下來,給冤死的人討迴了公道。


    芩婆安慰道:“好孩子,別怕,單孤刀多行不義,未來啊,一定沒什麽好下場。你也無須顧忌我跟你師父,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李相夷鄭重點頭:“是,師娘。”若一切為真,那麽師兄,我們當真是要兵戎相見了,你若是想對付我,盡管來吧。李相夷不懼怕任何挑戰。


    【“門主呢?”裝扮好了的喬婉娩一臉笑容走到李相夷的院子,他們約好了一起下山去逛逛,結果她左等右等沒等到人,隻能過來尋找。


    院中的弟子看到她,行了一禮,恭敬道:“喬姑娘,門主剛才接到南海派求援信,如今已經帶著人出門去了,他讓我跟您說一聲,要您等他迴來。”


    喬婉娩眼中有些失落,但還是禮貌道謝:“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人離開後,喬婉娩一個人在院中站了許久,直到臉色有些蒼白,這才苦笑著離去。


    李相夷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接不完的挑戰。


    一次又一次,喬婉娩隻能守著空院子或者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李相夷提著少師,腳步輕快,腦後的馬尾輕輕晃動,像是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


    他身上的絲絛隨著他的動作飄蕩,喬婉娩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卻隻抓到了一抹空氣,然後眼睜睜看著李相夷逆著光越走越遠,好似自此走出她的生命中一樣。


    喬婉娩用手背遮住陽光,隻聽到李相夷在臨出門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阿娩,等我迴來。”


    可她用盡全力去看,卻始終看不到他說這句話時候的神色。


    喬婉娩想要跟上李相夷的腳步,卻眼睜睜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每一次看到他瀟灑離去,毫不留戀的身影,她心中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緒不斷累積,她眼中原本閃爍著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深的疲憊之色。


    “真的好累啊……”她看著遠處的天空,喃喃自語道,聲音輕得仿佛隻有自己才能聽見。身體的疲憊或許還能夠承受,但精神上的失落卻讓她感到近乎窒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無法割舍對他的那份情感,隻能獨自品嚐著這份苦澀的愛戀所帶來的傷痛。】


    “阿娩,抱歉。”看到喬婉娩的痛苦,李相夷迴頭對著喬婉娩道歉。過往的時候,他不是沒有看到喬婉娩的情緒異樣,隻是江湖上有那麽多不平之事等著他去處理,隻能委屈他的阿娩在四顧門等他,他以為不要緊的,沒想到她卻越來越疲憊。


    “沒關係。相夷,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大事,我幫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後腿。”話雖這麽說,喬婉娩也是笑著的,但她眼中流露出來的疲憊跟天機石中的一模一樣。


    李相夷有些苦惱地想,他好像又惹阿娩傷心了。要怎麽樣,他的阿娩才會開心呢?


    【李相夷翻看了一堆卷宗,從中取出幾份拿著,“這幾家的事情,我親自去查證。”


    等候在一旁的弟子聞言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準備接過他手中的卷宗。此時肖紫衿大步走了進來。


    李相夷看到了他,起身笑道:“紫衿,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出門一趟,四顧門就交給你了。”


    肖紫衿神色卻有幾分不快,他搶過李相夷手中的卷宗,將李相夷摁迴椅子,“這幾家的事情我去查,你就呆在四顧門。相夷,你剛迴四顧門,休息幾天再去吧。”


    他好似深怕李相夷不同意,拿了卷宗就走,沒有絲毫停留。李相夷看他像被人追趕一樣跑得飛快,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李相夷重新翻開那堆卷宗,又挑了幾份卷宗,然後離開,這次就沒有人出來跟他搶任務了。


    許久之後,肖紫衿迴到四顧門,結果發現不論他多努力出去處理事情,李相夷還是一樣的忙碌,很少能看到人影,而喬婉娩始終形單影隻,黯然神傷。


    喬婉娩提著水壺給李相夷院子裏的花卉澆水,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隻是偶爾目光掃過李相夷的房間的時候,眼中的笑意就會退去,變得有幾分失落。


    肖紫衿恨恨地捶了一下牆。李相夷,為什麽你就不能停下來,陪陪婉娩呢?為什麽要讓她傷心難過?


    “相夷的心太大了,裏麵裝著整個江湖,喬姑娘是他喜歡的人,可惜不足以讓他停下腳步。”像是這種可以算是挑撥離間的好時機,總是少不了單孤刀的身影。他在四顧門中好似很閑,閑到可以到處挑撥,他的人脈好像很廣,總是能出現得恰到好處。


    肖紫衿不搭理他。他知道單孤刀在挑撥他跟李相夷的關係,單孤刀知道他喜歡喬婉娩,算是互相有把柄,但他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將事情鬧到李相夷那裏去。


    單孤刀也不需要他的迴應,而是繼續道:“我聽說肖護法最近一段時間比相夷還忙,忙得連停下來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為相夷分擔了不少事情。唉,可惜,你們兩個都不在四顧門,石水姑娘也是個呆不住的,喬姑娘在四顧門倒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肖紫衿心中一緊。他瞪了單孤刀一眼,他這是什麽意思,讓他趁著李相夷不在,去陪喬婉娩?


    單孤刀衝著他笑了一下,然後背著手,慢慢地離開了。他不信肖紫衿不心動,而喬婉娩身邊有一個溫柔體貼的肖紫衿比對著,她又能撐多久?師弟啊師弟,如果有一天你身邊的人都離你而去,那場景一定很美妙。


    肖紫衿握著拳頭,靠在牆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在原地看了喬婉娩很久,卻始終沒有踏出一步。】


    李相夷點頭。前半段為真,他記得很清楚,有一段時間,肖紫衿瘋了一樣搶他事情做,隻是隻維持了短短一個月,他就放棄了。後半段,他看了一眼肖紫衿的神色,大概也為真。


    肖紫衿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曾經也是想要放棄的,想要成全李相夷和喬婉娩的。隻是他時常能看到喬婉娩一個人黯然神傷,這讓一直偷偷關注她的肖紫衿如何甘心。


    李相夷明明得到了婉娩的心,可他卻不珍惜。嫉妒和憤怒像是一把火,燃燒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喬婉娩臉色白得幾乎要透明了,她隻要想到肖紫衿和單孤刀時不時在暗中盯著她,她就油然而生一種厭惡的情緒。


    李相夷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抓著她的手安慰她,“阿娩,清者自清,我信你。”


    肖紫衿和單孤刀這樣算計一個女子,做的著實有些過了。


    “其實肖大俠他隻是喜歡喬女俠而已,喜歡一個人算是錯嗎?”


    這世上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最是折磨人,春花爛漫的姑娘們,正是對感情憧憬的時候,有些人竟是莫名地對肖紫衿有了一些憐惜。


    隻是此話一出,立馬被身邊大義凜然的人反駁道:“行走江湖,義字為先,覬覦兄弟的女人算什麽好漢?”


    肖紫衿想挖李門主牆角,說明他這人人品不行,還什麽大俠呢?我呸。


    小姑娘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為然。又沒有嫁娶,為什麽不可以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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