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柳不語,隻是和江世玦一起圍在官吏身邊,打聽著流放途中每天要走多少路,路上都吃什麽,路過城鎮時能否補充物資,到達三千裏外的嶺南後他們要做什麽……


    許多稍微有點臉麵的人,都會趁著這個時候詢問,各家親朋前來送行的人沒有走遠,又有足夠的時間整理東西,整個場麵雖然熱鬧,但是因為衙役的嚴加看管,並不會太過分,還未褪去的優雅氣度與狼狽的神情,構成了一幅百看不厭的畫卷。


    梁青柳卻沒有開口,他隻是詢問了驢車是否會需要多走一段路,便安靜地在旁邊聽著你一句我一句的詢問。


    遞過去的碎銀好似星子一般多,爭先恐後地被不著痕跡地塞進粗糙帶著老繭的手裏,被討好的官吏卻更偏好於那些與皇室有親的夫人們,並不因為身份的高貴,沐浴過的高門貴婦們在衣衫淩亂、帶著牢獄氣味的人群中仿佛隻是衣角掠過都會帶起香風,澡豆香粉的氣味也高貴起來,顯得清幽可人。


    小夫夫倆湊在一起聽了半晌,梁青柳還拿用水囊沾濕的粗布巾給江世玦擦著擦不到的地方,盡管沒有其他人那麽邋遢,幾天下來也實在讓人忍受不了,沒辦法,出門在外也不方便,隻能等哪天經過河邊的時候再洗一洗了,現在就隻能擦擦再拿香粉在頭上搗鼓,晚上還得躺一塊呢。


    很快,短暫的、或許此生最後一刻的空閑就遠去了,從男牢裏出來的無論誰都帶著沉甸甸的腳鐐,手上的枷鎖是除了主犯都被摘去了的,隻有女牢優渥又不會打她們板子,但是一步一步,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相比起被梁青柳稍作手腳就丟了娘家人支持的賀蘭敏,無論是有暗衛安排好一切的梁青柳還是強撐著剛小產過的身子安排好東西的杜曦月,都算得上條件優渥,畢竟他們有驢車可坐,他們的夫君隻需要走到下一個驛站時就可以交錢去掉腳鐐。


    而賀蘭敏本來就在女牢中受到了婆婆的欺壓,受了重傷後身體虛弱卻連稻草堆都沒得躺,穿越而來的末世女靈魂已經逐漸占據上風,看起來腳步發虛,仿佛隨時都能昏倒在路上。


    然而衙役的寬容隻是相對,像賀蘭敏這樣的主犯女眷,如果沒有驢車坐,就算她身份再高也是枉然,她那養尊處優的身體在牢裏時已經發起了高熱,然而除了她的孩子覺得懷抱暖暖的,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她的身體狀況。


    她的意識逐漸混沌,隻會做些機械化的動作,快穿者趕著驢車時展開精神力,能清晰地感知到兩個靈魂間茫然的切換,好似掉幀的動畫片一樣閃爍,但除了冷眼看待的快穿者,沒有一個人察覺。


    一直走到傍晚,在距離京城二十裏的地方歇下來,差役們忙著生活做飯,而原本努力跟上隊伍的各家女眷也開始用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去打水、收拾東西,梁青柳給江世玦塞了銀票,就自顧自地在馬車上整理那些堆在一起的物件,等男人迴來的時候,已經去掉了腳鐐。


    各家都挨得近,即使梁青柳手上忙個不停,也能瞥見時不時有人消失,再出現時沒了腳鐐,即使是一些被牽連沒來得及藏起財物的旁支,富餘又有良心的嫡支也會分他們銀兩,至少去掉沉重又磨腳的腳鐐,去掉了束縛的人們就各自找工具或徒手進入林子,做些打獵、打水或是砍樹這樣的粗活。


    歇下來過了三刻鍾後,差役那邊就叫所有人過去領飯了,今天的份例是每人一個黑麵窩窩頭,配一碗根本沒什麽味道的熱水。


    梁青柳嫌水不潔,一口沒喝,那窩窩頭他隻皺著眉頭咬了半口,咽下去也剌嗓子,他準備還是自己煮點東西,,見此江世玦就接過去把這些剩的都給解決了。


    那窩頭分量不大,墊了墊肚子江世玦就開始搭車棚架,雖然選的都是好木頭,架子到底不比整塊的木板,看起來細伶伶的,同行其餘人有些是事先搭好的車架,有些連個棚子都沒有哩!


    幸虧現在是春天,晚上睡覺要好受些。


    他們小夫妻倆搭車棚、生火煮晚飯的時候,忠勇侯和大兒子一家卻不好過,他們沒有原劇情中的驢車,手頭除了銀票沒有貼補,歇下來的時候,李氏打罵了幾句兒媳婦,一直一言不發的賀蘭敏竟然一頭栽倒了!鬧得自家人連帶旁邊的都說李氏是個刻薄婆婆。


    但是之前大家都見到了忠勇侯府主支的鬧劇,丈夫責怪妻子,妻子責罵兒媳,庶子堅決離開,此刻就算賀蘭敏昏倒了,也沒有人出來幫忙。


    就算是有意討好的杜曦月,她這具身體畢竟抄家前幾天才流產,第二天穿越女剛來就為了處境不得不奔波勞累,哪怕是在天牢裏幾天不動彈,但天牢是能讓人好好養身體的地方嗎?


    到現在為止,杜曦月都是全靠著驢車還有她空間裏存下來的整塊阿膠或阿膠衝劑含在嘴裏才勉力撐住,當她想要支撐著站起身來看看時,卻感覺連腳都抬不起來,隻想躺下好好睡一覺。


    梁青柳自然注意到了她這邊,他可沒有使絆子,原劇情中也是如此,這位鹹魚女主又想躺平又躺不平,然而原主的柔弱身軀根本不足以支撐,小月子都沒有坐好就流放,一路上折騰來折騰去的,以後身體必然有隱患。


    江世玦注意到他在看那邊,注意到是族中秀才夫妻倆,便說起了這小夫妻倆的事情。


    他還感歎幸好他們都是男子,不必擔心青柳受生育之苦。光是他們家,看看斯年媳婦小產後虛弱的樣子,想想即使夫妻恩愛仍一紙和離書迴娘家養胎的明氏,還有許多旁支族人落了胎乃至在牢裏沒撐住難產而亡的女眷,似乎閉上眼,都能聞到濃重的血腥氣。


    這邊鬧哄哄著,天色卻漸漸黑了,流放第一天的夜,已對惶恐的人們露出了猙獰的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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