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激烈性格,對於李思齊來說,卻剛剛好。


    他不會太相似李父李母,而得到過分的關懷;他更聰明機敏,發現了父母身亡的真相後就想方設法為父母沉冤昭雪,這點怎會讓人有一絲一毫的厭惡?


    [這樣就夠了,他不會對我多加幹涉,也沒有對我心生厭惡,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就當多了個可以走動的長輩,況且層次本來就已經不一樣了,誰知道哪天就斷了往來呢?]李思齊很冷靜,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計劃,對於張教授也隻是略提了一句,有關於父親的舊友迴國。


    張教授難得感慨他父母那麽多假情假意的同事,竟然還有個真心實意的人,李思齊開玩笑一樣說道,同事畢竟不是同門,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即使多年不見,情誼依然深厚醇香如美酒一般,源遠流長。


    不久之後,李思齊就知道了這位叔叔並不在這個城市以及他未來想考的城市工作與生活,而吳嬸嬸是個實打實的千金,還是吳叔上頭領導如珠似寶的小女兒,這些兩家來往中注定存在的隔閡,也恰到好處地使本該因為當事人之一去世而落幕的發小情漸漸淡薄,或許哪一天,就該如李思齊所說真正地分道揚鑣,至多不過清明一杯酒、年節時候人情往來罷了。


    但是彼時,被瑣事在寒冬中擠占了幾分精力的李思齊,也已經又投入到了緊張充實的實習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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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來,發生了太多事情的大四實習,輕輕地、悄悄地,就從指尖滑走了,歲月是一抹抓不住的光影,無情地帶走了光陰與年華。


    其實第一學期後的寒假,許多同寢的室友們都會抓緊時間再聚一次,下一次再見就是畢業,但是那個時候李思齊正在為原主父母的事情收尾,忙得整天都沒個空,等到迴想起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開始繼續下學期的實習。


    不過他雖然沒有迴家,給老鄰居買的禮品可都沒有缺席,快遞都填寫了錢阿姨的電話號碼,春節期間的社區活動還匆匆與他視頻連線過一迴,說不了幾句話就又去忙了。


    等到他稍微能擠出空閑的時候,吹麵不寒的楊柳風送來了滿城的繁花盛開,綠化帶裏的玉蘭來不及被采摘做成玉蘭花饌,就已經迎來了新的姹紫嫣紅啦!


    上個世界他還會和女兒秦雲湖一起摘下月季、玫瑰、海棠的花瓣,各色不同的花分揀開來,趁著新鮮摘下嫣紅的花瓣搗成花汁子再陰幹、加各色配料調和後做成芬芳撲鼻的胭脂,結果這個世界又一頭紮進了研究裏,自己不讓自己得個空閑。


    春暖花開後氣溫漸漸上升,當夏季如約而至的時候,畢業的腳步就像是一位輕盈的女郎,悄沒聲兒地就走近了。


    大四實習前,大三最後的時候就已經拍好了畢業照,當李思齊還把自己浸在學習的海洋裏時,班幹部已經像勤勤懇懇的螞蟻那樣忙碌起來,檔案、實習手冊、畢業論文、畢業證、畢業照……


    身為班上唯一一個留校實習的同學,李思齊卻活得好像與世無爭,不理世事。


    這樣的日子是會遭報應的:指班上有勇士敢於直麵張教授把李思齊拉出來整理東西,畢竟這個人不用擔心畢業論文,胸有成竹又近水樓台,屬實遭人恨!大學霸,拿來吧你——


    最後的日子裏,熱熱鬧鬧地嘻嘻哈哈一場,在曾經奔跑的操場上仰躺在夏季紮人的草地裏,天是水洗過得藍,夜是五彩斑斕的黑色絲絨,汗水淌了滿頭滿臉,李思齊曾經翹掉了不知多少次籃球跑去圖書館看書,但是跑過籃球場的時候,夏季燥熱的風也輕柔下來,象牙塔裏的日子啊,一去不複返。


    領到畢業證的那一天,就是李思齊最後一天在這裏作為學生的時光了,他和並沒有關係好到成為兄弟的室友們挨個翻看著畢業證,這樣一本證書,比他們過去四年裏拿到的任何證書都要厚重,四年的時光凝成了夏季清晨草葉上一點露珠,風一顫,便落了下來。


    畢業後第一天,李思齊準時在早上五點半醒過來。


    視線模糊了一瞬,就很快清明,今天可不能起晚了,今天要送張教授去火車站。


    李思齊匆匆忙忙趕到學校的教師公寓,夏日的早晨總是亮得早,清涼涼的,似乎還有夏夜的月光滯留不肯散去,他幫張教授拿起行李,就在校門外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了車站,院領導昨晚被張教授的消息砸得暈暈乎乎,還沒反應過來呢!


    分別時,李思齊護著導師一路穿過人海,目送老教授前往安檢,揮手道別:“老師——在**大學等我——”車站裏的聲音總是悠長,像是離別的笛聲,又像那長長的柳枝,柔柔長長,思念也被紡成了細線。


    其實早在院領導將電話泄露時,原本有意留下的張教授就決定在李思齊畢業後迴到熟悉的母校去,那裏更適合孕育研究生,再繼續培養出博士生,曾經的小苗苗長成參天大樹,走出一個個刻苦鑽研、在科學的海灘上撿起貝殼的學者。


    備戰研究生對於李思齊來說一直不是一件難事,他隻需要一直學一直學,吃透需要掌握的知識,每天都比昨天的自己更加出色。


    九月裏的時候,老家傳來了拆遷的消息,李思齊為此迴去了一趟,選擇不要安置房、全額補償款的方案,臨走前,他再次踏入那一間他隻迴來過一次,卻充斥著原主迴憶的屋子,請老師傅搬走了曾經作為李母嫁妝的衣櫃、大床和吳叔當年當做新婚禮物送給李父的實木書桌。


    就算在國外的李如芸往後故地重遊,這一片壽命不長的小區都成為了過眼雲煙。


    帶著錢和家具,李思齊永遠地離開了這座城市,他不會再迴來了。


    迴到了大學所在城市後,他專心致誌地備戰考研,人生新的篇章即將翻開,一切都是嶄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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