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意盎然,大地披上了一層嫩綠的新裝。田野裏,一畦畦水田如棋盤般整齊排列,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天邊淡淡的雲彩和偶爾掠過的飛鳥。


    今天,守備區派出一個連的戰士幫周邊村子插秧幹農活。王副司令一家也全家出動,投身這場熱火朝天的農忙盛事,與鄉親們並肩勞作。


    安安和康康混進了士兵隊伍裏,像模像樣地跟著走,精神頭十足,還真有那麽點小兵的樣子。


    王副司令呢,帶著媳婦和兩個閨女,另起了一隊,跟著連隊的戰士們,浩浩蕩蕩地往雲嶺村去了。


    不過,沒走多遠,王副司令這支“娘子軍”就漸漸跟不上趟了,被前麵的士兵隊伍甩開了一大截。


    王副司令心裏著急啊,他帶兵一向嚴肅高效,雷厲風行,哪見過這麽差的兵,帶過這麽拉垮的隊伍。


    王副司令衝著媳婦和閨女喊:“加把勁兒!咱們不能拖後腿!你們這是去插秧還是去春遊啊?”


    樂樂一聽,立馬不服氣了,揚起小臉說:“爸爸,我可以!”說完,撒開腿就跑了起來。


    她心裏還嘀咕呢,從小爸爸帶他們出去跑步,她可是能跑得很快的,之所以慢吞吞的,還不是因為帶隊的爸爸自己走得慢嘛!


    蘇瑾被催得加快了腳步,一邊走一邊喘:“老公,這個速度剛剛好,走太快了會很累的。”


    王鋼峰看著媳婦這樣子,於心不忍,說:“幹農活很累的,還要走這麽遠,都說了讓你們在家等我們迴來,你又不願意。”


    “我才不要呢。你們都出來了,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嘛。”蘇瑾眨眨眼,語氣裏帶著幾分撒嬌,“自己一個人在家,我會想你們的。你做什麽,我都想陪著你。”


    王鋼峰聽到媳婦這番話,心裏頓時一暖,像被春風吹過的湖麵,泛起層層漣漪。


    他再看媳婦跑得通紅的小臉,額頭上還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心裏一下子軟了下來。想到自己剛才把她當成手下的兵一樣要求,實在有些不合適。


    於是,他趕緊叫住了前頭跑得正歡的樂樂:“樂樂,停下來,等等你媽。”


    樂樂在前麵迴過頭,有些不情願地喊:“可是我可以很快的啊!”


    王鋼峰教導:“我們是一個隊伍的,得有集體精神,不能隻顧著自己跑。”


    樂樂撅了撅嘴:“那媽媽為什麽不能走快點呢?我們落後那麽多了。”


    王鋼峰看了一眼正慢慢趕上來的蘇瑾,耐心地解釋道:“你媽會累的。咱們要先進帶動後進。”


    磨磨蹭蹭了好一陣子,王副司令總算帶著家裏的娘子軍到了雲嶺村的田邊。


    抬眼一看,田裏已經熱鬧起來了。每個班的班長正帶著自己的兵忙得熱火朝天,有的彎腰插秧,有的來迴運苗,田埂上還堆著一捆捆嫩綠的秧苗。戰士們動作利索,幹得那叫一個起勁。


    —


    “現在包產到戶了,各家都忙著幹活,你倒好,還跟以前吃大鍋飯時候一樣,得過且過,躲一天是一天!”


    安安正彎腰在田埂上幫忙運秧苗,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嗬斥。他轉頭一看,隻見一個青年嘴裏叼著一根草,晃晃悠悠地往這邊走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他旁邊是個中年男人,肩上擔著一擔秧苗,臉上滿是無奈和不滿,顯然剛才那話就是他說的。


    那叼草的男子聽了,慢吞吞地踢了踢腳下的泥巴,反而笑嘻嘻地迴了一句:“急啥嘛,活兒又跑不了,慢慢幹唄。”


    安安腦海中突然想起三四年前那個曾經來守備區食堂找吃的年輕人。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喊了一聲:“張大牛?”


    青年聽到有人叫他,愣了一下,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向安安。他盯著安安看了幾秒,眼神一亮:“你是小奶娃?”


    安安不滿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小奶娃,我是當初給食物讓你填飽肚子的人。別忘了當初你被我製服了,我是小奶娃,你又是什麽?”


    安安心裏對小奶娃這個稱唿非常不爽。他從小就關注社會時事,懂得不少,在家裏是三個弟弟妹妹的大哥,在學校是老師引以為傲的學生,怎麽到了張大牛這兒,就成了“小奶娃”了?


    張大牛被安安這麽一懟,臉上有些掛不住,不自然地扭頭看向別處。這事兒確實是他的黑曆史,想他雲嶺村一霸,居然在武力上讓兩個小奶娃占了上風,說出去都丟人。


    他幹咳了一聲,試圖轉移話題:“你來這裏幹什麽?”


    安安轉頭掃了一眼田裏,語氣平淡卻帶著幾分自豪:“沒看見嗎?這裏這麽多軍人,我們是來幫你們插秧的。”


    在安安心裏,幫助農民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他打心眼裏佩服守備區的軍人和自己的爸爸,因為他們不僅會打仗、保衛祖國,還會在農忙時伸出援手,幫助普通老百姓。這種軍民一家親的情誼,讓他覺得格外溫暖。


    安安看了張大牛一眼,問道:“你呢?怎麽還在這兒晃悠?大家都在忙著呢。”


    張大牛瞥了一眼田裏,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田裏種地能有幾分收成?我能看得上這些?”


    安安看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語氣也嚴肅了幾分:“不種田你怎麽吃飯?難道你還想像以前一樣,吃不飽肚子,跑去守備區食堂撿人家吃剩的?”


    張大牛一聽,頓時急了,梗著脖子說:“你憑什麽這麽看不起人?現在世道變了,想填肚子還不容易?我張大牛有的是辦法。”


    安安看他急得像隻猴子一樣跳起來,臉漲得通紅,他弟康康都比這個人成熟。淡淡地說:“我不是看不起你,你說填飽肚子容易,那你填飽肚子了嗎?”


    張大牛被他說得一時語塞,張了張嘴,他現在確實還沒填飽肚子,不是在想辦法呢。他整天在附近村裏晃悠,聽說隔壁村有個人去了外麵,混得不錯,他也想試試,不是還沒找到門路嘛。


    “像你說的,世道變了,很多人可以吃飽肚子,要是到時候大家都可以吃飽肚子,你不行,那就丟人咯,你還不如先想辦法吃飽再想其他門路。”安安說著,轉身挑著秧苗去了田裏。


    張大牛看著安安的背影,這小子,說話咋那麽難聽?要是別人這麽說,他早就翻臉了,可是當初這小子給過他兩個大饅頭和肉,他現在還記得那個香呐。看著這小子那張好像懂很多東西的臉,他就不自覺有點怵這小子,並且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張大牛踢了踢路邊裝秧苗的簸箕,看著那個簸箕在原地轉了一圈,晃晃悠悠地朝自家田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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