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時間後。


    夏曆所敬之香剛好燃盡,夏曆也從往昔追憶之中迴過神來,發現香灰已經落滿雙手。


    “我剛剛……”


    夏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他哭過。


    而記憶中婆婆臨終前所看到的他,又到底是哪個他?


    “自我將熄,本我永在,消亡亦是迴歸……”


    “本我阿賴耶,無窮盡識……”


    “可穿越時間空間……”


    夏曆有過那次升維體驗之後,對於自我和本我的認知比其他人要清晰得多,因此明白發生了什麽。


    自我死亡迴歸本我的刹那,即便是凡人也能本能的驅使“神通”。


    婆婆臨終前的那一道念頭,應當就是剛剛的“佛”。


    夏曆在這瞬間忽然悟了。


    “無麵佛,眾生相。”


    “阿彌陀佛……”


    夏曆甘心叩首。


    此前夏曆隻是跪下敬香並未叩首,如今是真正心甘情願為佛叩首,這眾生之中也有他逝去的親朋。


    其中某些殘留的思緒,或許在有些時候就會化作風,化作雨,化作佛,來看他,親他,安慰他。


    而他的仇敵也或許會罵他,恨他,詛咒他。


    因此這一叩首,既是對逝去親朋的感激,也是對過往仇敵的歉意。


    無論如何,願你們皆已成佛。


    “善!”


    夏曆的背後此時響起一道讚歎聲,夏曆起身看向身後,是一個老態龍鍾的和尚。


    “大師好。”


    “小友,你與佛有緣,可願入我佛門?”


    對方一上來就邀請夏曆入佛門,畢竟夏曆在這佛堂之中所經曆的一切,無不說明夏曆的佛緣深厚。


    “但我還放不下,現在還不能放下。”


    夏曆搖了搖頭。


    老和尚對此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再做勸告,緣分未到強求就是敗緣。


    隻是就在此時……


    幾道不合時宜的腳步聲響起,幾個身穿華服的修士出現在佛堂門前。


    “你剛剛跪了,磕了?”


    其中為首者怒視著夏曆。


    “聊表尊敬罷了。”


    “我輩修士除父母外,不跪天不跪地當自強,你卻來跪這佛像?”


    “世俗佛門不事生產,隻知圈地聚財,佛道宗派也無多少貢獻,歪理邪說一堆亂人心神,你如果不想修道可以不修,我看你也快結金丹了,你這還結什麽金丹?怎麽不結舍利子?”


    來者的語氣很是不善,抓著夏曆和佛門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夏曆聞言隻是點頭敷衍,甚至沒有爭辯的意思。


    他拜的是佛,而又不是佛。


    那一叩首,是叩的眾生。


    他也知道世間有偽佛,要是遇到那種逼他跪下的假佛門,他早動手了,而這荒洲深處的金剛寺顯然不是。


    “你說的對,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夏曆幹脆直接的認錯,眼睛雖然看著那人,但眼神卻似乎已經穿過了他看向了天空。


    那人見到夏曆的眼神,心中也是忍不住湧出一股怒意,因為夏曆的眼神和那些老僧一樣!


    那是壓根就沒把他當人看的眼神!


    “我等是為道門巡查使,有監管佛門之權,你無視法規未入佛門便跪佛,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要麽死,要麽廢除玄道修為,現在歸於佛門。”


    對方的態度極其惡劣,夏曆暫時沒有答話,而是拿出了傳訊玉簡向三長老提問。


    這種事他還不怎麽了解的事情,還是得問問長輩。


    【三長老,我被什麽道門巡查使找麻煩了,因為我跪了佛,在我的家鄉跪佛不是什麽大事。】


    很快……


    三長老迴複了夏曆。


    【的確也不是什麽大事,金剛寺為佛門正統,隻要不是偽佛,你誠心而跪隻有好處,再不濟也能去去黴運。】


    【那道門巡查使現在也沒什麽權力了,隻是佛門也無力去爭,任由他們胡鬧罷了。】


    【請問三長老道門巡查使的由來是什麽?】


    【這源於……】


    三長老給夏曆解釋起來,曾經的佛門一度勢大,妖佛,魔佛,鬼佛頻出,因為佛門善用香火之道,對信仰之力有著獨到的見解和運用。


    這就導致很多入了佛門,心誌不堅者學歪之後脫離佛門,開辟出了各種歪門邪道,但這些人都以佛自居。


    而世俗同樣也是。


    強盜匪徒穿起僧衣袈裟,表麵上也開始吃齋念佛,背地裏的惡事一樣不少還變本加厲。


    這些利用了人性弱點的偽佛擴張速度是正統佛門的百倍千倍,正統佛門管不過來,直至天下滅佛。


    那一戰之後,許多無辜的真正佛修和正統佛門也被牽連,佛門勢力一落千丈,最後隻能與當時的道門聯盟達成協議才勉強自保。


    【要我說,那些佛門叛逃者能逃過佛門的追剿,背後或許也有某些勢力的影子,總之這事說起來複雜,但核心其實就一個。】


    【香火有限,大妖大魔大鬼都盯著呢,先讓小妖小魔小鬼禍亂世間,再趁機倒打一耙,香火盡收囊中。】


    【這佛門啊,是善是惡不重要,它們也從不在乎,但沒有佛門爭搶香火很重要。】


    【如今佛門衰落,龜縮荒洲不出,所謂的道盟早已名存實亡,隻是荒洲附近的宗派扯虎皮自居,時不時到佛門來打秋風。】


    【你們這些前來佛門求機緣者,何嚐就不是他們的機緣所在呢?】


    三長老傳訊完畢後,夏曆也算是了解了前因後果,於是抬起頭看向了那所謂的道門巡察使。


    “隨我下山一趟如何?”


    夏曆右側義眼收縮,直接開鎖。


    “怎麽,你還想動手不成?”


    那人態度很是囂張,這時候那位老和尚也歎了口氣。


    “兩位施主,萬不可在佛前起爭端!”


    “大師,我能在寺裏動手嗎?”


    “絕對不行,我會保護他們。”


    老和尚表示夏曆敢動手的話,老和尚反而會幫助那些人,夏曆見狀倒也理解,佛門如今勢微,已經不想在與任何勢力有爭端。


    所以即便是別家派來惡心他們的人,他們也隻得受著,甚至還要保護對方。


    “佛有兩麵,對妖魔鬼怪應是怒目金剛,看來金剛寺已無金剛在。”


    夏曆歎了口氣,走到了那所謂道門巡查使的麵前。


    “我現在要下山,你們想罰我大可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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