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誌,你剛才說什麽?有辦法治療霍華德同誌的病情?難道你也是醫生?”


    之前亂亂哄哄,副廠長韓平等根本顧不上理會別的事情,直到這時才發現眼前老人好像不是化肥廠職工。


    身上穿著中山裝,腳下是一雙布鞋。


    單是看打扮就與廠裏職工有著明顯的區別。


    而且這麽大年紀的老人,早就已經退休頤養天年,根本不會出現在這。


    趙大爺捋了捋胡須,點頭說道:“老夫曾經給洋人看過病,廠長同誌要是信得過老夫,老夫願意施以援手,說不得能讓這名洋人轉危為安。”


    “那還等什麽,趕緊進來!”


    此話一出,韓平等一把抓住趙大爺的胳膊,邁步將人往搶救室裏領。


    見狀,陸遠跟了進去。


    得知趙大爺也是醫生,幾名城裏來的醫生紛紛讓開位置。


    一眨不眨地觀瞧趙大爺的治療方式。


    搶救室內,趙大爺先是用手撥開霍華德的眼皮,仔細觀察對方的瞳仁。


    隨後,趙大爺又將手部放在霍華德腹部位置。


    “果然如此……”


    趙大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說道:“陸遠,過來幫老夫把他身上的衣服脫掉。”


    “來了。”


    陸遠急忙伸手解開西服紐扣,問道:“趙大爺,你是準備針灸吧,要不是我幫你給銀針進行消毒?”


    “針灸!!!”


    一名醫生像是見了鬼一樣,指著趙大爺大叫道:“你……你是中醫?”


    “啥,中醫!這不是胡鬧嗎!”


    “韓副廠長,你怎麽把中醫領進來了,老頭,趕緊把你的手拿開,快點!”


    “老同誌不是我說你,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中醫進來添什麽亂。”


    來自市裏各大醫院的主治醫生得知趙大爺的身份是一名中醫,頓時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開什麽玩笑。


    眼下患者危在旦夕,應該立刻聯係省裏大醫院,想方設法地將人送過來治療。


    中醫跑進來治病,簡直亂彈琴。


    “你們為什麽停止治療!我要抗議你們的見死不救!”


    與此同時,來自醜國的隨行翻譯約翰跟著摻了一腳。


    聽到有人能夠治療霍華德的病情,看樣子還挺有信心的,約翰和韓平等都將希望放在這位新來的醫生身上。


    沒曾想到,趙大爺進行治療沒多久,周圍人馬上開口訓斥。


    由於眾人說話速度太快,漢語水平一般的約翰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此刻,約翰隻知道眾人突然治療,看樣子是準備放棄霍華德。


    霍華德是公司技術大佬,重要性非同一般。


    一旦霍華德死在夏國,約翰也必然要跟著倒黴。


    資本家們才不會管這件事情和約翰有關係沒關係。


    隻要沾上一點邊,說開除就開除,絕對不會手軟。


    別說約翰進公司才幾年。


    哪怕是為公司服務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老職員。


    隨時隨地,都會有失業的風險。


    韓平等臉色古怪道:“約翰同誌,你先別著急,事情出了一點小問題……”


    “什麽問題能有救人重要?”


    約翰不滿地質問道:“霍華德總監正在死亡線上掙紮,你們這些醫生卻在這裏爭吵,如果總監先生有什麽三長兩短,所有責任都要由你們來承擔。”


    “同誌們,這時候就別管什麽中醫西醫了,能把霍華德同誌救迴來,就是最好的醫生。”


    韓平等哭著一張臉,希望這些大醫生給他一個麵子。


    不要阻攔趙大爺的治療,先讓中醫試試看。


    “廠長同誌,這是原則問題,並非我們要從中作梗!”


    一名中年醫生語氣生硬地說道:“老同誌,你說給洋人看過病,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聽到這個問題,趙大爺心裏暗暗叫苦。


    陸遠飛速轉動大腦,想到怎樣才能給出一個合理迴答。


    後世之人看來,眼前事情根本是瞎胡鬧。


    救人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甭管是西醫還是中醫,都應該攜手救人。


    可惜,現在是1976年,不是2026年。


    中醫得到上級部門的重視,但還沒有完全從過去的負麵形象當中擺脫出來。


    建國以後,中醫幾度沉浮。


    1950年,大批權威專家認為中醫是該被淘汰的舊時代產物,全麵引進老大哥的西醫技術,創建照搬西醫標準的新中醫。


    五十年代中期,中醫徹底被打到穀底,被扣上了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四舊帽子。


    雖然幾年以後,老人家為中醫平反,將中醫藥引入治療血吸蟲病的攻關戰役當中。


    可這也僅僅隻是曇花一現。


    中醫藥恢複地位沒多久,混亂年代開始。


    中醫再次成為萬人捶的封建餘毒。


    大批中醫院被關停,具有豐富經驗的中醫師不是被下放勞動,就是被迫改行,從事別的工作。


    “老夫在解放前給洋人看過病,知道怎麽給洋人診斷和治療。”


    時間一秒秒地過去,趙大爺心思再耽誤下去,霍華德必死無疑。


    最終敵不過醫者父母心這句話,坦然承認自己曾在舊社會給洋人看過病。


    這句話的震撼力猶如一顆重磅炸彈。


    靠近趙大爺的幾位醫生紛紛向後退。


    就連剛才作為趙大爺的韓平等,都不由得退了幾步。


    約翰一臉茫然道:“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沒人能夠迴答約翰這個問題,不是不想迴答,而是不敢迴答。


    陸遠說道:“趙大爺確實被打倒過,但是問題已經解釋清楚了,頭上的帽子也被摘下去了,韓副廠長,胡秘書,我可以替趙大爺擔保,趙大爺承諾能夠治好這名外國患者,我願以身家性命保證,要是出什麽問題,我和趙大爺一並接受處理。”


    緊接著,陸遠講起眼前的情況,容不得繼續考慮趙大爺的身份問題。


    事急從權,救人才是第一要務。


    如果霍華德因為拖延治療死在化肥廠,哪怕是過來看熱鬧的普通職工,都會受到上級部門的連帶處分。


    大家屬於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都別想輕易過關。


    除非,霍華德能夠轉危為安。


    韓平等心亂如麻,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各種倒黴事全都在一瞬間湧到自己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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