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抱著閨女盤腿坐在炕上,表情不解地說道:“小月,你哥今天怎麽了,從公社迴來後,臉上一直帶著笑,像是遇到了什麽大喜事,現在又說要親手做飯,不會是真的碰到了什麽喜事吧?”


    陸月低頭看著桌上的書,聽到嫂子這麽問,抬頭說道:“嫂子,你就是操心的命,我哥就算沒有遇到喜事,幫咱們分擔家務活,下廚做飯,又有什麽不應該的,你就安心歇著吧。”


    “到了吃飯的時候,我哥有事肯定會告訴咱們的。”


    聽到這話,夏荷覺得是這麽個道理。


    一個多小時後,幾盤香噴噴的飯菜被陸遠端了進來。


    麅子燉白菜,酸菜炒野豬肉,山雞燉榛蘑,紅燒鯽魚。


    幾道菜全都有肉,夥食之豐富放在整個陸家莊,也絕對是獨一無二。


    平常的時候,陸家莊老少爺們隔三岔五偶爾吃上一頓肉。


    到了冬天,白菜土豆,蘿卜酸菜,成了餐桌常客。


    至於說吃肉,唯有等到過年那一天。


    大雪封山不但增加了上山狩獵的難度,陸家莊後麵那條河,也會因為溫度驟降而結冰。


    撈魚打魚基本沒戲。


    “小月,媳婦兒,告訴你們一樁大喜事,咱家馬上就要出兩個吃國家飯的能人了。”


    “吃國家飯?!”


    夏荷大吃一驚,放下手裏的筷子說道:“當家的,難不成公社給了你招工名額,讓你去工廠上班?不對呀……你說兩個人吃國家飯,是不是李主任一次性給了咱們兩個名額。”


    吃國家飯意味著什麽,沒有幾個鄉下人不知道。


    擺脫農籍,吃國家飯,領工資。


    陸月嘰嘰喳喳地纏著陸遠,讓大哥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能吃上國家飯。


    “好了好了,你別晃了,都把我給晃暈了。”


    陸遠哭笑不得道:“公社沒有給招工名額,供銷社卻給了一個半工半農的售貨員名額。”


    隨後,陸遠將供銷社準備在陸家莊建供銷點的事情講給二女。


    這份工作將會做到陸月頭上,每月十五塊工資。


    放在城裏,一個月十五塊錢不算高。


    工廠裏的學徒工,每月也能拿二十多塊。


    可要是在陸家莊,絕對是頭一份。


    一名男勞力每天不缺勤,不偷懶,一個月也就能得到六七塊錢的工分。


    “哥,你沒騙我吧!我真的能成為售貨員?”


    陸月激動得眉飛色舞。


    怎麽都想不到,這件好事能夠落到自己頭上。


    陸遠笑道:“你要是覺得我騙你,行,這份工作就讓給你嫂子了。”


    此話一出,陸月咬了咬嘴唇,說道:“哥,要不讓我嫂子去當供銷點當售貨員吧,這些年嫂子為咱家吃了不少的苦,生完妞妞後身子骨一直不好,你心疼嫂子,一直不讓嫂子出去上工,可這樣也不是個事兒。”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陸遠心疼夏荷,陸月同樣心疼嫂子。


    自從夏荷嫁到陸家,就沒享過福。


    沒有分家的時候,夏荷成了戴蘭花婆媳的使喚丫頭。


    粗活累活苦活,全都要有夏荷和陸月幹。


    有一點好吃的,戴蘭花他們家關起門自己就分了。


    有的時候連殘羹剩飯都不願意留給夏荷。


    眼下的日子好起來了,不過話說迴來,陸遠是村裏的治保主任,如果陸月和夏荷天天待在家裏不去上工,時間一久肯定會有人說閑話。


    隻有舊社會的地主老財,土豪惡霸家的女眷,才會什麽都不幹。


    每天待在家裏混吃等死。


    想了想,嫂子更需要這份工作。


    聽到陸月要將工作讓給自己,夏荷紅了眼圈,鼻子酸酸的。


    “小月,你心疼嫂子,嫂子領你的好,但這份工作是你哥給你找的,還是你去吧。”


    “你年紀輕,腦子好使,肯定能幹好這份活,供銷點每天都要接觸錢,你能把賬算清楚,嫂子可不行。”


    隨後,溫馨的一幕出現在陸遠眼前。


    夏荷和陸月互相推,都想讓對方去供銷點上班。


    “你們就別互相推讓了,小月,售貨員的工作是你的,至於你嫂子,我這邊另有安排。”


    陸遠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酸菜放在嘴裏咀嚼,含糊不清地說道:“媳婦兒,你先在家休息兩三個月,等到村裏大興土木,你來給你找個好活。”


    “什麽活?”


    夏荷好奇道。


    “村小學老師。”


    “啥?!我當老師……”


    此話一出,夏荷和陸月大吃一驚。


    “當家的,咱們村要修小學?”


    “不但要修小學,還要建衛生站。”


    陸遠感慨道:“按理來說,十多年期間,這些東西就該有了,不過那個時候的情況你們也知道,公社沒錢,村裏也沒錢,一來二去,事情也就擱置下來了。”


    目前,李文斌尚未對外透露相關消息,陸遠隨便找了個借口,說是無意間聽到的。


    關起門來說話,二女千萬不能外傳。


    “當家的,我不行啊,我連自己都教不會,哪有本事給孩子們上課。”


    夏荷連連搖頭,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嘛。


    村小學老師和售貨員不一樣。


    售貨員每天麵對的都是大人。


    小學老師要和村裏的孩子打交道,甚至還有外村的孩子。


    萬一出現什麽岔子,夏荷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媳婦兒,我說你行,你一定能行。”


    陸遠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段時間,張知青經常來給你們上課,你們落下的文化知識,也都撿得差不多了。”


    “我媳婦念過初中,是個文化人,當個村辦小學老師綽綽有餘,況且,村裏那些半大孩子你又不是不認識,誰不聽話就告訴他們爹娘。”


    “村裏有了學校,孩子們能在本村上學,不用跋山涉水去公社,當老師也是給家裏積德。”


    “嫂子,我哥都這麽說了,你就答應吧。”


    夏荷還想繼續推辭,陸月不失時機地幫著陸遠做夏荷的思想工作。


    最近一直在跟張建強上課,該學的文化知識通通學了一遍。


    由於家庭條件所限,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去公社上學。


    莊裏有自己的學校,夏荷當了老師。


    全村男女老少一定會感謝夏荷給他們的孩子上課,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夏老師。


    要麵子有麵子,要裏子有裏子,幹什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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