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畫,若是用毛筆皴染勾勒,或許就能一眼找出症結。”


    蘇文真饒有興致地看了兩眼這炭筆的新畫法,畫法新穎,就是什麽都畫得太實在,缺少了幾分留白意境。


    光是嘴上點評怕學生不理解,蘇文真直接動筆仿畫她的雲中遊龍圖,“玄遠處虛白不足,近處實白也不夠,你太過於注重死磕陰麵細節,忽略了一幅畫裏,最先吸引人注意的,應是陽麵刻畫。”


    盛臨樂抿起嘴角,緊緊盯著蘇文真筆下動作。


    一堂課下來,盛臨樂心中感歎,即便畫法風格不一樣,於繪畫道理上卻是共通一脈。


    蘇文真說的意思原來就是她明暗灰度沒拉開,整體畫麵太灰才會導致怎麽處理暗部陰影都不對勁兒。


    課後,蘇文真垂眼笑了笑:“你這畫裏的龍型想得不錯,有空可以再畫一幅,也不必非拘於龍與雲霧作伴。”


    因蘇文真一句提醒,盛臨樂思路頓時打開,腦子裏突然就浮現了田間白龍,山林青龍的畫麵,甚至還可以來一幅趴伏在城牆上的睡龍。


    盛臨樂將自己的靈感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蘇文真愣了一下,倒是忘了自己還要說什麽,一時沒繃住笑出聲,“你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什麽靈丹仙藥不成?我剛隨口一句,就能立馬想出這麽多構思?”


    “這麽多靈思,你得畫到幾時?罷了罷了,我放你幾天假,叫你一次畫個暢快。”


    能放假誰不願意?盛臨樂自然就借坡下驢,笑道:“那就謝謝老師體恤,我畫好了一定來及時銷假。”


    盛臨樂一頓,不對啊,她平日上課也是能畫的,還能邊畫邊得老師指導,也沒必要非給她放假呀。


    盛臨樂:“老師是不是有事要出門啊?放假不隻是因為我這幾個靈感吧?”


    蘇文真訝然,略微無奈道:“確實是我自己有事,需立馬迴江渝一趟,明日就得出發。”


    “我母親身體有恙,我總得迴去看一看。”


    原來是師母病了,百善孝為先,盛臨樂寬慰說:“那老師路上注意安全,我叫娘給您多派些護衛,對了,我院子還好幾根人參,您都帶迴去……”


    見盛臨樂一派熱心,蘇文真熨帖非常:“不需那些,不是什麽大病,用不著的。對了,你要不要江渝小食的食譜?我這番迴去可叫人幫你尋一尋。”


    盛臨樂眼裏閃過一絲光芒,欣然問:“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老師了?”


    蘇文真摸了摸盛臨樂臉頰,“不麻煩,江渝比蓉城的吃食更辛辣,就怕你到時收到食譜照做出來不敢吃。”


    兩人說說笑笑直到晚膳時刻,盛臨樂陪著蘇文真吃了一頓。


    第二日一早,蘇文真便向盛家辭行了。


    蘇文真對盛臨樂囑托:“你那幾幅畫好好琢磨再下筆,也叫我迴來後再驚豔一番。”


    原以為蘇文真是要輕裝迴家,誰知盛臨樂卻瞥見她掀開車簾時,露出了馬車上的三個木箱,上麵的紙封看著還頗為眼熟。


    那不是鬆雪齋的標識嗎?盛臨樂疑惑,老師去鬆雪齋消費了,還買了這麽多東西當伴手禮?


    下午,裴朗登門拜訪。


    盛臨樂本來在屋裏畫稿,被叫過去的時候還有一絲茫然,裴禦史有什麽要事是我能參與的嗎?


    來到廳堂,連盛臨安這個傷患都在,盛臨樂向在座的行禮後,落座在了盛臨安下位。


    裴朗看了一眼盛將軍,盛將軍微微點頭後,他才開口訴說:“今日前來,是想向各位打聽一件舊事,此事牽扯吳炳坤一案,還望如實相告。”


    盛臨樂與盛臨安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不明所以。


    “此事與盛家無關,卻是涉及到了徐望。”裴朗頓了頓,繼續說:“不知你們可聽過楚蘭蘭的名諱?”


    小舅舅?盛家兄弟心有靈犀,不約而同說:“怎麽跟小舅有關係?”


    將軍夫人顯然事先已經了解一些內情,安撫道:“你們別急,先迴答有沒有從你們舅舅那聽過這兩人的事?”


    原主兩歲時,這徐家小舅舅就去了江南做生意,隻有年節見過幾麵,關於他的事,盛臨樂更多都是從長輩閑聊聽來的,盛臨樂搖頭不知。


    盛臨安也與這位小舅舅相處的時間不久,每年往來信件都是客氣問安,再彼此送禮以表牽掛。


    盛臨平這邊細細迴想後,躊躇道:“好似聽過小舅提起過一楚姓女子……”


    “娘,你還記不記得七年前……不對,好像是八年前,小舅有一封信誤送到了我們家,落在一匣珍珠裏的,你還以為是小舅寫給你的信就拆開了。”


    將軍夫人陷入迴憶,隨後猛然想起來,忙說道:“對,是有這麽一迴事!那信裏麵確實提到過楚姓女子,可那女子叫楚芝芝啊。”


    裴朗問:“伯母可還記得信的內容?這楚芝芝與令弟是何關係?”


    將軍夫人想起更多細節,歎了一聲:“是當年徐然與那女子情投意洽,特來信告知家中長輩,想叫家裏人去江南下聘。”


    盛將軍微微蹙眉:“我記得你弟弟娶的是一柳姓女子,並非姓楚。”


    “最後是娶的確實是餘杭太守柳大人家的幼女。”將軍夫人又歎一聲,說起徐家這件傷心往事。


    那楚家女子出身小商戶,於身份地位上與徐然並不相配,徐家主母一開始也並不同意這門婚事。


    可徐然決絕要娶楚芝芝,兩次三次來信都不被家裏接受,幹脆迴家跪求了三天才征得爹娘點頭。


    “誰知爹娘隨他一同去餘杭後,卻得知那楚家姑娘已於半月前病逝,我弟弟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著。”將軍夫人有一絲感傷。


    裴朗垂眸低聲:“竟是死了多年之人……”


    又抬頭詢問:“那楚蘭蘭是不是楚芝芝的姐妹?”


    將軍夫人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了。芝蘭相依,這名字聽著倒像個姊妹名。”


    盛臨樂聽了半天,就知道了一件事,徐家小舅是個情種,但是這又跟太守案有什麽關係?


    盛臨平也不得其解,替她問出了關鍵。


    裴朗抿了口茶水:“說是牽扯吳炳坤,倒不如說是跟他那連襟方海道關係更大。”


    “前日,我收到一封落款楚蘭蘭名諱的信件。信中檢舉方海道奸殺楚芝芝,曾勾結餘杭嘉縣倉官行倒賣之事,並與當地商戶抱團,惡意哄抬糧價。”


    “信中刻意提到了徐然受其迫害多年,這一點在信中有些太過突兀,所以才來問問徐然是否與楚蘭蘭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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