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紙裁成了書頁大小,隻畫了圖,還未往上添字。不過光是看圖也能猜到畫了什麽內容。


    “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蘇文真托起畫紙,從上往下細看,猜出了四格畫的主旨,“這說的是酌水知源之意?”


    考慮受眾問題,盛臨樂畫的都是成語表意,淺顯易懂。


    上麵兩格是小女孩吃了果子後給果樹施肥,下麵兩格則是小男孩喝了井水解渴,在井邊留下了兩枚銅錢。


    宋夫人看過來,不解道:“怎麽還上了色?最終都是印白紙黑墨,何故去費這功夫。”


    盛臨樂順口說道:“這月畫本要出彩本,所以才上了顏色。”


    指著畫稿,宋夫人驚道:“彩本?難不成你那書鋪可以把這畫上的顏色都複刻下來?”


    蘇文真也覺不可思議,她倒是曾在江南見過兩色的書冊,但那也隻是墨文配以朱砂紅圖,算不得真正的彩本。


    盛臨樂把第一幅彩稿交給書鋪時,王充他們也沒說不能印,隻說需要多試幾次。昨日林大管事來也沒提及書鋪印不出,想來王充試印沒什麽問題。


    盛臨樂點頭說:“完全複刻肯定不行,印刷和畫出的顏色始終有差異。”


    宋夫人哪會不知這個,隻是感歎:“這得費多少功夫,若真能印出這樣鮮亮豔麗的畫,你那書鋪真是能工巧匠匯聚一堂。”


    “這裏麵畫了靛藍、蔥綠、柿紅……不下五種顏色,真的都能印出來?”蘇文真仔細數著畫裏的顏色,還是不敢置信。


    其實蘇文真數多了,盛臨樂實際並沒有用到那麽多顏色,比如淺淡的藍色和靛藍就是一個色係,印刷時隻會刻在一塊版上,攏共畫裏也就紅綠藍三色而已。


    不過這涉及行業機密就不便說了。盛臨樂微露微笑,不緊不慢地說:“老師不信的話,且等十日後畫本正式出售時,看看到底印得如何?”


    “好,我就等一等。”蘇文真帶了幾分感歎地說:“沒想到,我這老師還沒教什麽,徒弟倒是給了我個大驚喜。”


    “若這彩印真成了,說不準世人以後隻道彩印始祖盛臨樂,不知其師蘇文真。”


    宋夫人噴笑,假意寬慰蘇文真莫要自卑自艾,說好歹她還能沾點徒弟的光彩。


    盛臨樂也被蘇文真的話逗笑,這老師還挺風趣豁達,不過彩印之功她可不會冒領,她一不會刻版,二不會印刷,最多動動嘴皮子給工匠提供了思路。


    “彩印是書鋪裏工匠研究出來的,晚輩不敢居功。”盛臨樂搖了搖頭說,“以後畫本上也會注明彩印是何人雕版,何人印刷,世人知曉的也會是我家工匠們的名諱,而不是我盛臨樂。”


    宋夫人和蘇文真雙雙怔住,蘇文真率先迴神,端起茶盞,緩緩喝了一口。


    見兩人都不說話,盛臨樂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抬眼小心看了看二人的神色,問:“老師,我這樣做有什麽不妥嗎?”


    宋夫人看了眼蘇文真,問盛臨樂:“你當真這樣大方?這揚名的好機會,多少人都巴望不來,你就讓給工匠了?”


    士農工商,曆朝曆代工匠的社會地位實際也就比商人高一點而已,宋夫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就連華夏曆史上,明朝政府也出過這樣的規定:“凡軍、民、醫、匠、陰陽者諸色戶,許各原報抄籍為定,不許妄行變亂,違者之罪,仍從原籍。”


    大意就是不準工匠改業,隻能世代為匠。即便工匠揚名天下,那也隻是匠人,改變不了出身。


    雖然大夏朝沒有類似規製,但工匠得這好名聲,遠不如把這彩印名頭安在盛臨樂頭上的益處大,以後說不準還能給盛將軍在朝堂文官眼裏博得一分美名。


    宋夫人以為盛臨樂不懂這其中關竅,細細給她分析。


    盛臨樂聽得咋舌,不是,你們也想得太長遠了吧。


    上輩子看那麽多宮鬥劇都是白搭,她一現代芯子怎麽會想到,這彩印還能跟朝堂聯係上?不愧是胎生古人,下意識就能奔向宮鬥權謀的大道。


    盛臨樂正直地擺手拒絕:“不行,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我不冒頂。況且我也答應工匠們了,不能食言。”


    “爹乃鎮軍大將軍,隻有戰場上的功績勳業才會真正使人心悅誠服,他也不屑於跟匠人爭搶這些虛無縹緲的名聲。”


    蘇文真聽得認真,歎道:“徒弟須勝己,似我不如無。你於胸懷義氣上,已然勝我,很好。”


    宋夫人也讚道:“盛家家風果真坦蕩無私。”


    盛臨樂嘴角的微笑綻開,撓撓頭,哎呀,她沒那麽好啦,誇得還讓人挺不好意思的。


    宋夫人輕笑,看著這對師徒之間的氛圍分外和諧也安心下來。


    兩人在將軍府吃完飯後沒待多久就要告辭,主要是兩個大人不忍心讓個小孩鞍前馬後地伺候。


    約好明日上門時間,蘇文真臨別前送了一本《宣平畫記》做為師傅贈禮,“這本書裏記載了大夏各地畫派的評議和介紹,看完可告訴我想學哪一流派。”


    盛臨樂翻了兩頁,問:“這裏麵的風格老師都精通?”


    蘇文真謙虛道:“說精通太過,略知一二罷了,不過教你綽綽有餘。”


    送走兩位,盛臨樂抱著那本畫記傻樂了一會,將書收好後,又去將軍夫人院子裏聊天閑話。


    將軍夫人見她對新來的女先生印象不錯,臉上帶著慈愛,心裏也鬆了口氣。


    “怎麽沒留蘇先生住在府裏?”


    盛臨樂說:“老師說跟宋姨好久沒見了,所以要在她那多住幾天敘敘舊。”


    將軍夫人點了點頭,打了個嗬欠,眼帶倦意。


    盛臨樂知她喝了藥精神不濟,閑話了兩句就讓她繼續休憩了。


    那美容丸的事還沒查清楚,盛將軍這會,估計還在前院盯著上門來的大夫驗藥。


    盛臨樂想了想,帶上那粒碎藥去西院,希望雲墨能有法子能檢驗出美容丸到底是不是重金屬超標吧。


    “大哥哥,我給你帶飯迴來啦。”


    人還沒走進西院,李虎捧著一敞口瓷碗從她邊上跑過,碗裏的飯菜裝得滿滿當當。


    李虎突然頓住腳步,站在原地自問自答:“咦?我好像剛才看見三姑娘了?”


    李虎轉頭,發現真是盛臨樂,喜道:“真的是三姑娘,你是過來找我們玩的嗎?可是今天我們得照顧新來的大哥哥,不能陪你玩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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