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暖乎乎的,而且沒有了那些小孩子的尖叫,宋獻音躺在床上特別舒服。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她突然聽到門響了一聲。


    她緊緊地閉上眼睛,肯定是媽媽來了。


    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媽媽來親她,她小心翼翼睜開眼睛,就看見裴祁湛冷著臉看著她。


    宋獻音被裴祁湛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見鬼了。


    病房裏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戴著氧氣罩,身上穿著寬寬鬆鬆的病號服,看上去帶著一股死氣。


    宋獻音一臉警惕地看著他,裴祁湛可不是什麽好人。


    她的手朝旁邊的果籃裏抓了一個蘋果,朝裴祁湛扔了過去。


    但她現在的力氣太小,扔到一半蘋果就已經落地了,悠悠滾到了裴祁湛的腳邊。


    蘋果又大又紅,看起來很有生機,之前的宋獻音在裴祁湛心裏的形象就跟這個蘋果差不多。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虛弱成這個樣子,看起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了。


    她臉上也負了傷,但她那雙眼睛卻還是亮得很。


    裴祁湛撿起地上的蘋果,去洗手台洗了洗,然後坐在座位上吃了起來。


    他還沒吃飯就被他們叫過來看她了。


    宋獻音見他吃自己的蘋果,她很想說話,但她又怕碰到身上的東西。


    裴祁湛淡淡掃了她一眼,她氣得臉都紅了,她就是這麽一個自私的人,就算她不吃,她寧可壞掉也不會給別人吃。


    護工提著食物進來看見裴祁湛愣了一下。


    “裴少爺。”


    宋獻音有些唿吸不暢,但還是可以正常進食。


    護工小心翼翼把她臉上的氧氣罩取下來,用勺子舀起粥,往宋獻音嘴裏送去。


    突然,房間裏突然響起肚子的咕咕聲。


    護工愣了一下,看向裴祁湛。


    宋獻音眼睛彎了彎,噗嗤笑出了聲,她笑得太過,唿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護工嚇得趕緊把氧氣罩放在她臉上,宋獻音捂著自己的心髒,笑彎了腰。


    她身上好難受,但她又好想笑。


    裴祁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聲音不是他發出來似的。


    “裴少爺,這裏還有一碗粥,您先喝吧,我待會兒再給您帶飯迴來。”護工看向裴祁湛。


    宋獻音把氧氣罩拿開,她看著裴祁湛虛弱開口道:“不許給他吃,餓死他。”


    護工看著宋獻音臉上為難極了。


    裴祁湛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有時候他覺得她就這麽死了也挺好的。


    宋獻音沒吃幾口就不想吃了,她感覺自己的眼皮有些沉,她強打著精神:“把我剛剛剩下的給他吃。”


    護工勸道:“宋小姐,還有一碗呢,不然……”


    “不可以!他隻配吃我剩下的。”宋獻音縮在被子裏,看向裴祁湛的方向。


    裴子琅有人護著,裴祁湛難道還有人護著嗎?


    裴祁湛還真吃了,宋獻音看著他的樣子笑個不停。


    護工默默站在角落去了,自從她被安排到照顧宋獻音以後,她這顆心就沒靜下來過。


    按理說這宋小姐又不是裴家人,她隻是她媽媽帶過來的拖油瓶罷了,怎麽這麽囂張呢,連裴家的小金疙瘩都敢打。


    小孩是最會看人眼色的。


    裴子琅雖然年紀小,但他已經敏感察覺到其他人對他跟姐姐態度的不同了。


    剛開始他看見宋獻音心髒病犯了還很害怕,覺得大人肯定會罵他。


    但看到她進了醫院,其他人反而還安慰他,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比姐姐更重要。


    老宅裏充滿著歡笑聲,一點也看不出來剛剛還有人被送到醫院了。


    裴子琅看著旁邊明顯心事重重的林翩月,裝乖道:“媽媽,吃菜菜。”


    林翩月有些驚喜地看著他:“子琅,你都會給媽媽夾菜了。”


    裴子琅驕傲地抬起頭:“子琅跟姐姐可不一樣。”


    裴奶奶假裝生氣:“怎麽不給奶奶夾菜啊?”


    裴子琅樂嗬嗬地給裴奶奶夾了一塊肉:“奶奶多吃肉肉,長身體。”


    裴奶奶被他哄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旁邊的小姑對林翩月說道:“嫂子,你看看子琅,再看看你那個女兒,流著裴家血的孩子就是要聽話一些。”


    裴子琅聽不懂,但也附和道:“子琅是裴家人!”


    裴爺爺看著他那古靈精怪的樣子,一連誇了他好久。


    不像裴祁湛那沉悶的性子,子琅就惹人喜歡得多。


    因為裴子琅,林翩月感覺裴家的人都高看了她幾分,她的背也挺直了些。


    她笑著給裴子琅夾菜,子琅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


    病房裏的隻開著一盞台燈,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窗外還在下著雪,宋獻音總感覺有些發冷。


    她看向穿著新棉服的裴祁湛,悶聲悶氣道:“你爸爸都不給你買衣服,還要別的小朋友給你買,沒有人愛你。”


    裴祁湛沉默地跟她對視著,宋獻音眼睛彎了彎,笑得有些得意:“我的衣服是媽媽給我買的,我想要什麽媽媽就給我買什麽。”


    裴祁湛移開視線,他淡淡開口:“她現在應該正在陪著你弟弟吧。”


    宋獻音的臉立馬沉了下來,她嘴硬道:“那又怎麽樣,你爸爸不也在陪著你弟弟嗎?”


    一想到裴子琅的父母都在身邊,而她身邊連個大人都沒有,宋獻音就開始難過起來。


    但是看見角落裏的裴祁湛,她的難過突然就消失了:“裴祁湛,你不要得意,你比我還可憐。”


    她咳了咳,費力地說道:“我總是欺負你,你以為你爸爸不知道嗎,他都懶得管你。”


    裴祁湛的眼睛沉沉地看著她:“那你媽呢,你跟裴子琅起衝突了,她會站在你這邊嗎?”


    宋獻音抿著嘴又不說話了,裴祁湛是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人。


    “我想喝水。”宋獻音的聲音有些沙啞。


    裴祁湛看著窗外,就當沒聽見。


    宋獻音哼了一聲,直接按鈴讓護工來給她倒水了。


    “裴祁湛,你別以為我會求你。”


    外麵的雪一直打在窗戶上,發出輕柔的“簌簌”聲。


    心電監護儀的聲音和宋獻音淺淺的唿吸聲夾雜在一起,裴祁湛心裏竟然有種詭異的安心。


    病房比他的房間暖和多了,這是他這幾年冬天過得最舒服的一個夜晚,他靜靜地閉著眼睛。


    過了很久,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他聽到有人悄悄走進來,然後走到了宋獻音身邊。


    林翩月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她往手心唿了唿氣,等自己身上暖和了一些,才在宋獻音額頭上親了親。


    宋獻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朝林翩月伸出手,林翩月看著她虛弱的樣子,眼睛一下就紅了。


    她把她抱在懷裏,小聲問道:“阿音明天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宋獻音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他一句話都沒聽清楚,但林翩月竟然全聽懂了。


    她坐在旁邊哄著宋獻音睡覺,等她完全睡醒以後她才小心翼翼地離開。


    子琅還在家裏等著她,她不能出來得太久。


    病房的門又被輕輕關上,裴祁湛的思緒也慢慢陷入沉睡。


    他迷迷糊糊地想道,宋獻音確實要比他幸福一些,畢竟他爸媽從來就沒抱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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