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天艱難的談判,城外的和城內的,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


    實際上,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麥奧利肺在哀求。


    隻不過,他天生嗓門大,加上臉皮厚,讓人看起來,更像是在下達命令。


    終於,撒克遜同意釋放米斯伊拉等38個獸人貴族迴去。


    作為交換的條件——之前簽訂的《滇南自治盟約》被撕毀了。


    同時,米斯伊拉等38人的兒子必須作為質子,送往帝都。像米斯伊拉這種沒有兒子的,就得送親侄子過去。


    9月30日上午,雙方開始在城外換人。


    由於彼此都相互不信任,整個換人環節非常繁瑣。


    先是一個年輕的質子過來,然後就是一個獸人貴族被釋放迴去。全部都是要一個一個來。


    最後被釋放的是米斯伊拉。


    而同時,朱提城門緩緩關上。


    38名獸人質子在近衛軍的監護下,被送入城中。


    有個別質子由於太年幼,不得不配個獸人奶媽一並入城。


    當傷痕累累的米斯伊拉迴到獸人大軍中時,眾人不禁抱頭,齊聲大哭。


    米斯伊拉更是跪在地上,哭著請求獸人貴族們的原諒,原諒自己的愚蠢。


    菲力浦一把將他抱起來。


    “親愛的獸人王,誰沒有犯錯的時候呢?一切都會過去的。但是,我們應該記住,靠搖尾乞憐,也許真能討來一塊骨頭,但永遠都無法上座吃飯。


    隻有戰鬥,才能讓我們獸人,真正挺直腰杆。當然,各位,我說的不是現在。但我們必須為此做點什麽!”


    ……


    和平酒店二樓,撒克遜坐在高椅上,驕傲地輕撫胡須,笑著看大奉常陳昊旭忙來忙去。


    他正在指揮眾人,安置38名獸人質子。


    幾天之前,他們的父輩是在這裏被抓的,現在,他們又住在這裏。


    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雖然手段不太光彩,但從結果來看,撒克遜無疑是值得驕傲的。


    不費一兵一卒,他不但粉碎了獸人自治的意圖,還收獲了38名獸人質子。


    這樣的話,獸人貴族就隻能乖乖順從帝國的意誌。


    整個過程,米斯伊拉等人完全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而且,撒克遜是懂得分寸的。


    他告訴米斯伊拉等人,“把之前侵占帝國的土地全部吐出來,恢複到原先的狀態。


    否則,帝國的鐵騎將踏平你們的聚集地。而且,在全麵開戰之前,你們將會收到38具屍體!”


    他並沒有提出更苛刻的要求,隻是讓他們恢複原狀。


    看著獸人貴族們各異的神情,撒克遜知道,自己已經大獲全勝。


    那一刻,撒克遜真想縱聲大笑,但他還是保持良好的風度,優雅地揮揮手,放獸人貴族們出城。


    撒克遜又想起,自己粉碎齊天政權的輝煌過往。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天驕王朝曆史上,最該名留青史的首席國相,當配享太廟。


    沒錯,撒克遜當時就是這麽評價自己。


    他內心的膨脹已經到了極點。


    就在這個時候,樓梯口走上來幾個太監,神情有些慌張。


    撒克遜見狀不禁一沉。難道又發生了什麽大叛亂?


    “太後有懿旨,請首相即刻趕迴帝都。”


    撒克遜一把接過懿旨,不禁“啊”了一聲。


    上麵有六個字,格外醒目。


    “陛下病危,速歸!”


    幾天之後,撒克遜終於風塵仆仆地踏入了皇宮。


    一眼掃去,雪倫大帝的寢宮裏,有瑞文太後、孝淑惠皇後、艾娜公主、亞爾弗列得、薛紹泉、亞爾曼,還有雷蒙德。


    雷蒙德和自己一樣,身上的軟甲還沒來得及脫下來,一臉疲倦。看來也是剛剛趕到不久。


    角落裏坐著一個尼姑。撒克遜認得,那是雪倫的姑姑——塔麗娜耶娃。


    這一次,撒克遜是和李照雪、普利莫、木葉一起出發的。


    但李照雪身子骨偏弱,無法像他們三個男的一樣,進行高強度趕路,便落在他們後麵,估計要晚兩天才能迴到帝都。


    來到女帝寢宮時,木葉自覺地守在外麵,沒有進去。


    撒克遜和瑞文太後打了一聲招唿,望了雷蒙德一眼,便帶著兒子普利莫,在薛紹泉的陪同下,徑直走入雪倫大帝的寢室中。


    看到雪倫白紙般的臉色、凹進去的臉頰,還有那半青、半白的頭發,撒克遜不禁大吃一驚,眼淚差點就滾了出來。


    而兒子普利莫早就跪在雪倫女帝麵前,哭成了一個淚人。


    普利莫不敢出聲,拚命捂住自己的嘴,任由滾燙的眼淚和鼻涕奔湧而出,順著他的衣袖,流到手肘,又滴到地板上。


    此時,撒克遜感同身受,完全理解兒子心裏的哀傷。


    大概從少年時代開始,普利莫就深深地愛慕著,病床上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而如今,她形銷骨立,奄奄一息。


    撒克遜強壓心裏的情緒,轉頭向薛紹泉問道:“陛下是得了什麽病?”


    隻見這位宮中大總管的眼睛早已哭腫得不成樣子。


    “太醫說,是過度思念和哀傷,導致的幽憂之疾,血氣、肝髒受損。”


    撒克遜心裏一顫。


    撒克遜終於知道,雪倫病危的始作俑者是誰了,正是他自己製造的“傅星峰死訊”。


    望著病床上的雪倫,撒克遜滋出內疚之意。


    自從雪倫登基以來,他們君臣促膝長談了好幾次。


    許多帝國大事,就是在兩人談話間,敲定了下來。


    比起她父親,雪倫很善良,懂得審時度勢,也會變通。


    更重要的是,她信任自己。


    這和上一任皇帝的感覺完全不同。


    以前,每一次接近神啟大帝,撒克遜總覺得,有一把無形的刀,就懸在自己的頭顱上,讓他總是莫名地焦慮不安。


    一滴眼淚終於從撒克遜的眼角流出來,掉在石磚上,粉碎成極其微小的漣漪。


    片刻之後,他用力抓住兒子的肩膀,把他拉了起來。


    “普利莫,該走了,太後還在等著我們!”


    普利莫根本說不出話來,咬緊牙關點了點頭,跟在父親後麵走迴宮殿的大廳中。


    他也明白,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立儲君,而不是徒勞的哭泣。


    大家正襟安坐後,瑞文太後便開始主持推選新儲君的儀式。


    實際上,也沒有什麽好推選的。


    按照帝國的繼承法,唯一可選的儲君便是艾娜公主。


    她抱著一歲多的兒子,神情慌張地看著眾人朝自己跪拜。


    緊接著,瑞文太後把一枚有點沉的大戒指,戴在她手指上。


    這是一枚儲君之戒,上麵刻著四個字——“繼往開來”。


    然而,這一切,艾娜根本沒做好準備。


    她甚至隻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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