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輪椅手刹這裏有幾個按鍵,可以前後左右操控輪椅行駛方向,這個手柄是緊急製動裝置,簡單說就是刹車裝置,請務必要教會使用者,出門之前先試試看,是否能夠正常使用。”


    “輪椅左側的手刹旁邊這個黑色u形的小盒子,如果遇到使用故障,可以打開下方的小蓋子,按下其中紅色鍵可以快速重啟,”


    “但是務必注意,智能輪椅重新啟動後,輪椅的緊急製動功能會暫時失效,需要再次扣動這個黑色鍵,製動功能才會繼續生效,因此,使用過程中請一定要確保這一步操作,保證一切正常再上路。”


    這是輪椅商家發來的安裝教程視頻裏所說的。


    不知為何,這在當日看來,再正常不過的字字句句,都在這一刻清晰地逐字逐句地湧進了秦關的大腦。


    連同他安裝的點滴細節。


    彼時他還在心頭腹誹,徐如意買東西真的不太過腦子,花這麽多錢買這麽昂貴的進口貨,設計竟有如此明顯的bug——倘若有人重啟後忘記恢複製動裝置呢?豈不危險?


    危險。


    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秦關喉嚨咕咚一聲,腦子裏飛速鋪開地圖——嶽父家嘉園小區和公園大約七八百米遠,而從這裏迴到嘉園小區的路,每一個細節秦關都再熟悉不過。


    出了公園門,就是一段長長的緩坡,坡道的盡頭,是一個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


    秦關摳開了手柄下的小盒子,按下了重啟鍵。


    很順利。


    他真的很幸運,那個原本需要用借助工具才能打開的盒蓋,不知怎麽的,他在抓著手柄跪地懇求的時候,徒手就摳開了。


    隻是用力稍稍大了些,他的指甲流血了。


    嶽父自然沒有發現。


    這個倔強的老頭扭著頭,始終用後腦勺對著秦關,他壓根就不想多看秦關一眼。


    他終於為自己的倔強和固執付出代價!


    秦關摳開了盒子,重啟鍵一按下,輪椅便發出一聲提醒的蜂鳴,但被秦關的哭聲蓋過,“爸——爸——求求你了——求求你聽我說一句好不好?就一句啊爸爸——”


    他“淒厲”地“絕望”地哭喊著,痛哭流涕,繼續表演他的痛悔和難過——隻有這樣,嶽父才會保持憤怒和嫌惡,保持憤怒和嫌惡才會一心想早點擺脫他,這樣,嶽父才會加快輪椅行駛的速度。


    加速,製動失效,再加上那段緩坡——這才能達到秦關想要的目的。


    “砰”的一聲巨響。


    仿佛那天中午,他站在公園門口,揪著一顆心,提著一口氣,屏住唿吸,豎起耳朵所聽到的期待的聲音一樣。


    撞上了。


    真的撞上了。


    終於撞上了!


    他站在公園門口,作茫然不解狀,拍淨身上的灰塵,再次看一眼周圍的監控攝像頭,這才緩緩拿出手機,貼在耳朵邊,一邊打電話,一邊引長脖子跟隨人群“湊熱鬧”地往前走。


    “出車禍了!”有人震驚地喊。


    路口處迅速圍攏了很多人。


    秦關的心激動得快要跳出胸膛,但,他的腳步仍舊沉穩,他踮著腳,目光透過那層層密密的人牆,“好奇”地探進去。


    是嶽父。


    他臥在地上,輪椅倒在地上,一輛小轎車車頭橫在輪椅旁,司機摸著腦袋,崩潰地蹲下身。


    嶽父真的被車撞了。


    “快送醫院啊!這是個老人!”有人著急大喊。


    “120電話打了已經!”


    “哎呀他昏迷不醒,口鼻都是血!”


    “哎喲,看樣子人好像不行了……”


    人不行了。


    聽到這句話,秦關那顆忐忑的激動的不安的心,終於一寸寸緩緩放下了。


    “喲,睡得還真香呢!”


    有人用冷水拍他的臉,把秦關從迴憶的夢境裏驚醒。


    他睜開疲累的眼,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剛才那聲巨響,是車門打開,一個賣爆米花的老頭正坐在草地上,炸出了他的早晨第一鍋。


    “老板,嚐嚐看啊,北方特產,香噴噴的,你們城裏人沒吃過吧。”


    老人家客氣地招唿幾個警員。


    秦關動動坐得發麻的腿腳和手臂,腕上的手銬發出金屬刺耳的聲音——他這才徹底清醒過來,他被三個警員帶在車上,汽車足足開了一夜。


    “出來吧秦關,還坐在裏麵幹什麽?不舍得出來啊?”副駕駛的警員笑著說。


    一直坐在後排的年輕警員也早已站在車外,他將爆米花扔進嘴裏,湊近同伴小聲說:“這家夥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好,睡了一個晚上,還打唿嚕!夢裏一會喊爸一會兒喊媽的,這就是所謂的嬰兒睡眠吧,你們見過誰殺了人,還能睡得著,睡得這麽香的?正常殺人犯伏法前都睡不著的!”


    秦關聽到了。


    他沒吭聲——睡不著?


    他確實有過睡不著的時候——嶽母死的那些天,他睡不著,夜夜失眠,就擔心被徐如意和嶽父發現了什麽異常。


    嶽父出車禍之後,他更睡不著——因為車禍現場來了不少警察。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嶽母下葬,嶽父的車禍被判定為交通意外,他偶爾也會睡不著。


    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還是會發慌的。


    但,也隻限於心裏那點發慌,表麵上,他是絕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異常。


    已經做過的事,他沒有後悔,更何況,嶽父母實在都是自找的——男人出個軌算什麽?至於那樣上綱上線的?他對他們的女兒,難道還不夠好嗎?


    想到徐如意,秦關的心更冷靜了幾分——那個賤人一步步的棋,一次次的局,難不成,嶽母的猝死,嶽父的意外,她是發現什麽了?


    照理說應該不會,事情都過去那麽久,死無對證,沒有任何證據。


    他做得天衣無縫。


    包括戚敏這個事——屍體找不到,證據沒有,他隻要不開口,警方就不可能有任何突破。


    “下不下來哦?”那個年輕警員催。


    秦關這才下車,車外滿眼綠色,涼風習習。


    他轉身環顧,心中一顫——這正是他和戚敏幽會的湖邊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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