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動靜傳到了秦關耳朵裏。


    他整個人安靜下來,耳朵豎起。


    他們在說徐如意,他們提到了一個年輕女人。


    前幾天下午?


    “就是前幾天下午啊,”那老太太普通話半生不熟,“那天你不在店裏,你去接小寶了,我去幫你看店,她說來拿,我想著她來也要時間的,差不多跟你趕得上啊,就讓她來,不過她人沒來,就是打了電話,還不肯跟我多說,就是要跟老板講話!”


    有人說去取車鑰匙?


    秦關聽到這句話,仿佛落入深水的人窺見了一根救命稻草。


    “等一下!哪一天——”


    他急切地抓住這根稻草,咽口唾沫朝著門外喊,“外麵的,你大點聲,有人來取過車鑰匙是不是?前幾天下午?是哪一天?麻煩你想一想!”


    秦關的心幾乎要衝出嗓子眼,他焦灼地緊張地盯著屋內兩個警員,“求你們開門好不好,你們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她去過修車鋪!”


    老何幹脆地推開了門。


    “她前幾天下午給你打電話的?是哪一天?快說啊,哪一天?”


    秦關站直身體引著脖子,看著屋外那個胖老太太,他的聲音顫抖,他在求助地吼,絕望地吼——第六感告訴他,這可能是他翻身的最大的機會。


    老太太被秦關這有點瘋癲的樣子嚇到了,驚在原地,接觸到老何鼓勵的眼神,才反應過來,“是……是幾號來著,就前幾天,好像是周五?我記得大寶要學英語,英子你送去的,然後玉來要去接小寶……”


    “是周五!”修車鋪老板立馬準確地敲定時間,“周五的話,那就是你過來取鑰匙的頭天下午!”


    秦關的心仿佛過山車一般,上一秒還在地獄裏苦苦掙紮,此刻一下子竄到了頂峰。


    在醉人的清風中到的頂峰。


    他大笑起來,激動地笑:“你們聽到了吧?聽到了吧?前幾天下午,周五,我去取鑰匙的前一天,戚敏還給他打電話說要取車鑰匙!”


    “就前幾天!你們聽到了!戚敏根本沒有失蹤!戚敏曾經迴來過!我沒騙你們!我早跟你們說過的!”


    心中堆積的鬱悶、惶恐,這一瞬間,一掃而空。


    這個老太太的一句證詞,就完美地擊破了警方懷疑他的證據鏈——戚敏給修車鋪老板打過電話,無論她有沒有迴來過,這都能證實,她根本沒有在三周前湖邊別墅失蹤。


    警方調查的,正是戚敏三周前的“失蹤”案。


    隻要戚敏沒有“失蹤”,那這個案子就不成立,他秦關的嫌疑就洗脫了。


    而此後的事,也與他秦關沒有關係了。


    老何把那修車鋪一家子帶去了辦公室。


    秦關深吸一口氣,坐迴椅子上,他的身體發軟,無力的疲憊至極的軟。


    警方會調查的,也一定會查到,隻要搞清楚那通電話,這段時間壓在他秦關頭上的“緊箍咒”就要鬆掉了。


    戚敏近期出現過,那麽,“湖邊別墅失蹤”案就無法成立,厲陽還會死咬的,但沒有用,他什麽都證明不了。


    就算厲陽發現戚敏“消失”了,又如何?


    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牽扯到他秦關了。


    因為,按照他秦關的善後處理手段,戚敏被人發現,絕不是一兩天的事。


    首先,她所住的新荷賓館管理鬆懈,即便發現她帶走了行李箱,也不會因為這幾十塊的房錢報警,何況,她辦理入住用的是曾德美的身份。


    其次,那裏人流來往複雜,即使有點證據也不會被保存好。


    最重要的,是屍體已經長眠在建築工地下,被人發現?不,隻要他秦關不說,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有人知道了。


    那個時候,他秦關就真的高枕無憂了。


    秦關不知道等了多久。


    可能隻有一個小時,甚至可能都不到一個小時,但對他來說,仿佛半天時間都沒了。


    他等得心力交瘁望眼欲穿,老何終於才慢悠悠進來。


    “是有這麽個電話,但並不能證明那就是戚敏!”老何開門見山。


    “對方借用的是路人的電話,路人隻記得她年輕,苗條,老太太跟她聊的時間很短,不到一分鍾,也隻記得對方聲音細細的,很輕,很柔,說話的時候,還很客氣,老是說對不起……”


    老太太更準確的描述是——“我覺得有點像小女孩的聲音,聽著年齡不到二十歲的樣子。”


    聲音輕,有禮貌,像小女孩一樣細細的?


    秦關的心再次懸起來。


    對這聲音主人的描述,怎麽也不像是戚敏。


    戚敏從來不是這樣的,戚敏的野心都寫在臉上,寫在聲音裏——她的聲音低啞,性感,她說話快,麻利。


    她從來不會細細柔柔,裝都裝不來。


    徐如意。


    隻有徐如意才是這樣的。


    老何帶著修車鋪老板和秦關趕到醫院時,天已經黑了。


    站在病房門外,透過玻璃,能看到徐如意正靠在病床上,費力地給女兒讀繪本。


    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細細的,像個小女孩。


    “我……我真的認不大出來……”


    修車鋪老板隔著玻璃,望著一身病號服、臉上裹著白紗布的徐如意,迷茫地眨眼——他當然已經和老何全交代了全部實話,包括那個配鑰匙的女人的所有細節。


    但眼前的女人,跟他半個多月前見到的,差別實在太大,因為對方臉部幾乎都包了紗布,根本看不清五官。


    隻是聲音依稀有點像。


    但真的不能確定。


    他躊躇著,完全不知該如何迴答——說是,真不能確實,說不是,他又擔不起這個責任。


    徐如意痛快地幫他解了圍。


    門被推開,當老何走進去問話時,徐如意不等他說完,就坐起身,平靜地坦誠地說:“沒錯,前去配車鑰匙的人,其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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