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哪裏?”


    “又是……夢嗎?”


    他好像聽到了雨落的聲音


    映入眼簾的是無盡的血紅,雨水與鮮血交織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畫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腥甜的液體嗆得連連咳嗽,拚命掙紮著想要看清周圍的情況


    然而,映入眼簾的隻有遍地的殘肢斷臂,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哀嚎與無助的唿救。在這片混沌中,唯有那些怪物的身影顯得格外清晰


    掙紮著站起來,還沒反應發生了什麽,一迴頭就看到一個夜歸軍在向自己奔來——


    “你……”


    “唰——”


    對方的武器毫不猶豫地穿透了他的身體,劇烈的疼痛讓他連發出一聲質疑都變得奢侈。掙紮著迴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扭曲的麵孔,對方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口中還喃喃自語著什麽:


    【擊退殘象,保衛今州】


    最後的一瞬間,他看見了那雙倒映著逆轉的時鍾的眼睛,白光在雨幕之中顯得格外的顯眼


    【雨幕逆流而上】


    【切勿相信戰場中的人】


    【是虛影與假象】


    “……”


    再一次睜開眼,還是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血光。來不及思考為什麽會發生這些事情,他就又看到了那個身影再次向自己逼近


    下意識的想把自己的武器召喚出來反擊,卻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感知不到那把劍去哪裏了


    無奈之下也隻能隨手從一邊染滿鮮血的土地上拔出一把長劍,準備擋下這一擊,但為時已晚——


    自己再一次被對方貫穿了身軀


    【雨幕逆流而上】


    【無能之人終餘哀哭】


    【隻留殘屍】


    “……”


    第三次睜眼,迅速從上一次的死亡中迴過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從身邊拔劍,猛的轉身擋下了那致命的攻擊


    忍著劇痛一個側閃將劍送入對方的胸膛然後猛的拔出,看著那個人影飄蕩了一下隨即便化為了白光消失,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但下一刻那熟悉的滋味再一次從他胸口處開始蔓延:


    【擊退殘象,保衛今州】


    顫抖著迴頭,那血色之中他看到了無數浮現的虛影以及殘象,隨即便被雨水徹底蒙蔽了雙眼


    他已然看不見生靈


    【雨幕逆流而上,哀哭聲泣鬼幽咽】


    【殘群摧殘著生靈】


    【你已無力迴天】


    “……”


    已經無力迴天了,已經晚了


    一切都晚了


    第4次、第5次……他在這片焦土上閉眼又睜開,反反複複不曾斷絕。每一次睜眼都要用盡一切逃開那致命的攻擊,可偏偏下一刻死亡的鐮刀便會再一次降臨


    無非是多活了一陣子罷了


    【雨幕逆流而上】


    【一切為時已晚】


    【你能否找到破局的關鍵?】


    ……


    是啊,現在在這裏的他什麽也做不到了


    所以……所以怎樣才能結束這一切!


    【我沒有證據啊!知道這一切有屁用……】


    【我一個人結束不了這場戰爭啊……也沒有證據讓那個人收迴這條命令啊……】


    【他不信我啊……】


    再次遭受劍刃穿透胸膛的痛苦,他早已習以為常。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耳邊迴蕩著幾聲近乎崩潰的怒吼,那聲音中蘊含的絕望與憤怒,如同寒風刺骨,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淒涼


    “……莫無念”


    【如果……我降臨的時間可以再早一點……】


    【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我是不是就可以收集足夠的情報說服他……】


    【救下他了?】


    ……


    他看到那時鍾迅速逆轉,向著不知名的過往倒流著,滴滴答答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


    閉上了眼睛,他從來沒有這麽勞累過:已經不願意再睜開雙眼了


    可他好像聽到了人們的驚唿聲、機器的運轉聲、激烈的爭吵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在他四周響起,交融著,讓他無法安心入睡


    諷刺、嘲笑、置疑……這些各種複雜的情感一齊湧上了他的心頭,壓著他喘不過氣來,嚐試拒絕但卻又不得不逼自己接受這一切


    他為什麽躲不掉?!他為什麽要接受這一切?!


    【哎……你看到那個看書的人了沒……】


    【我記得以前沒看到過他呀……是什麽天才嗎……】


    【托關係進來的……能有什麽實力……】


    【連最基礎的分類都搞不懂……也不知道這種人進來是來幹什麽的……】


    【呸!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這種人……】


    【混子一個……也不知道有什麽臉留在這兒……我們研究的東西可都是為了以後的人能夠更好的活下去……】


    【像他這種進來浪費時間與精力的……一言難盡】


    ……


    好累……好困……到底還要多久他才能夠結束這一切?


    所以說……


    他到底在幹什麽!


    【為了讓他相信我】


    【為了讓他能夠多一份考慮】


    【為了讓他活下去】


    “……”


    佇立於空曠的空間中,背對著什麽,背影孤獨而堅定,麵對著那道突然響起的聲音,自始至終未曾睜開雙眼


    可就在這一瞬,他仿佛被閃電擊中,猛然睜開了雙眼,急切地迴頭伸手,試圖抓住那身影


    然而,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亙其間將兩人分隔開,宛如隔絕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


    【……】


    他再一次閉上了眼,漸漸的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


    一切都像是前生的錯覺,與今生再無瓜葛


    【可他是必須要死的】


    【做的這一切隻是無用功罷了】


    漫長的時間之後,他再一次睜開了眼睛。他已然不在那片染滿鮮血的焦土之上


    然而,他卻目睹了那道白色身影,在紫色巨月的映照下堅毅地站立著。四周,燃燒的紫炎如同夢魘般蔓延開來,籠罩著這片空間


    而在那人身前,一隻背生雙翅的怪物發出嘶啞的吼聲,以身為器,燃起了一道無盡的黑光,瞬間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哥舒臨!!!”


    與那雙金色的瞳孔對視,但卻看見那雙眼中倒映的不是他——


    而是莫無念


    下一刻,一道刺目的紅光驟然綻放,照亮了這片空間,瞬間將那滅世般的黑光芒劈成兩半。而他這個似乎是旁觀者的人卻也產生了一種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無情地侵襲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在意識即將消散的最後一瞬,他凝視著自己,那雙疲倦的雙眼中映出了無盡的絕望與最後的釋然


    以及那一把在虛幻之中浮現的劍——是他自己的劍


    【於絕望之中拔劍,以魂鑄成劍魄】


    (延續者,這便是你的宿命)


    “……”


    那懸浮於天際的巨大眼睛再度將目光聚焦於他身上,緩緩下沉在一片遙遠的空間裏麵,直至重新站立於其上:


    鎖鏈懸掛在半空中,血紅色的光芒籠罩了整個空間,凝視著前方,隻見那人立於高高的台階之上,每一步都顯得那麽堅定而從容,仿佛是在靜候某個特定的時刻,準備轉身與他對視——


    然後殺死他


    【墨無念】


    【做不到】


    【莫無念】


    【也做不到】


    【我們的宿命便是如此】


    【隻能在交融的時間裏麵尋找破局的關鍵】


    【直到命運破碎】


    “……”


    他己看到那抹紅光再一次向自己逼來,直到籠罩了他的全身


    這一次他已不再懇求有人願意將他拉出去


    他已決定直麵自己的命運


    (叮!第282道審核已通過——)


    (交合的時間裏,你能否找到破局的關鍵?)


    ……


    【鳴式複蘇,速來】


    他眼中的時鍾開始逆轉,閃過無數碎片從他身邊離開,直到定格在了那一句話上


    這一次,他的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


    睜開眼,這一次他什麽也沒有看見,隻有一片漆黑,不過這對於他來說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這說明他應該是真的醒過來了


    “……唉”


    “這次的夢信息量有點大呀……”


    “那就是彎刀之役嗎……”


    在那樣的情況下,又怎能不讓人心中滋生出無盡的絕望與恐懼呢?本就要以血肉之軀去對抗那些怪物……


    甚至在那場雨下起來之後,連身邊的戰友都不能信任了,沒有人知道下一刻身邊那個還在與自己一同廝殺怪物的人會不會就將劍捅入自己的胸口,將其永遠留在那場戰場上……


    畢竟連他都已經數不清楚在那個夢裏麵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拍了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點,跟以往不同,他竟然將那個夢的情景大差不差的全部想了起來


    而沒有像以往一樣詭異的被模糊掉


    “……莫無念……墨無念……”


    “我到底來的是不是鳴潮啊……這世界觀咋越來越不對了呢……”


    “如果真的是我推理的那個樣子的話……那真實的情況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


    “……算了,先起床吧。看樣子時間也不早了”


    “而且話說我不是在軍營裏麵和北望他們打牌嗎?怎麽突然就迴來了?”


    “還有昨晚我幹啥了?怎麽這記不起來了?”


    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感知著四周,淩亂不堪的場景讓他沒忍住,皺了皺眉頭,一個翻身下床收拾了一下自身之後便開始撿衣服


    “……這應該是忌炎的衣服吧?怎麽會在我房間裏麵?”


    “還有我衣服怎麽都飛那邊去了……”


    “這件衣服怎麽都被撕爛了?”


    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努力迴想著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幹了什麽,但奈何他真的什麽也記不起來,無奈之下也隻能歎一口氣,抱著衣服推開了房門


    然後就感覺到了客廳裏麵的某個人


    “忌炎?忙完了?”


    “對了,你外套怎麽在我房間裏麵?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


    “我應該是喝斷片了……沒幹出什麽出格的事吧?”


    被某個人調戲導致衝了幾個小時冷水澡在這吹了一晚上涼風的忌炎:……


    “……昨天晚上我忙完之後也準備去找你的,結果北望就說你喝多了,讓我過來接你迴去”


    “衣服……應該是我送你迴房間的時候落在那了”


    “以及……”


    “你真的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嗎?”


    坐到忌炎身邊將衣服給對方披上以防著涼,聽到最後一句話他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握住衣服。不知道第多少次開始迴想,但可惜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


    這下是真的有點慌了


    “……喝斷片了……真的記不起來”


    “如果昨天晚上在我真的幹了什麽對不起別人的事情……請告訴我!”


    “我馬上去道歉!”


    忌炎側過目光看著身邊人惶恐不安的神色,又想起昨天晚上差點發生的事情,最終也隻能淡淡的垂下腦袋:


    如果真的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給那個人的話,他100%肯定對方會以死謝罪


    這輩子也不可能與他扯上那種關係了


    “……沒幹什麽”


    “昨天晚上哥舒將軍也在場,沒有幹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真的?”


    “……嗯,沒傷到任何人”


    某個人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什麽不對勁,歪了歪腦袋,撐著下巴思考著:


    算了,忌炎總不可能騙自己。如果真的幹了什麽事的話,迴去再打聽就知道了


    隻不過最後一句話的語氣總感覺跟小白在某些時候很像……是錯覺嗎?


    忌炎幽幽的轉過頭,看著真的是渾然不知的墨無念心中複雜萬分,但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樣子活像新婚的媳婦兒第二天就被負心的渣男拋棄了一樣,委屈巴巴卻又不敢說什麽(?)


    “對了,我給你熬了醒酒湯”


    “昨天晚上你喝的確實有點多,喝一碗應該好上不少”


    “趁熱喝了吧”


    從對方的手上接過醒酒湯,感激的點了點頭,一飲而盡,果然頭疼就減緩了一些


    心中不禁感歎著身旁的少年果然是純良種,即便尚未及冠,卻已如此懂事體貼。更不用說將來還會成為一位威震四方的將軍


    也不知道未來會便宜給誰


    就是他還想跟對方再聊幾句的時候,兩個人的通訊卻同時傳來了消息,無奈之下也隻能打消這種念頭


    隨手拿出來一看,上麵幾個醒目的紅字卻瞬間與他夢境中的最後一句話重疊,眼前又似乎看到了那樣血紅的場景——


    【鳴式複蘇,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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