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墨無念又成功的在醫院住下成為了重症病人,每天的日子也就睡覺,起床,吃飯,發呆,跟人聊天,吃飯又睡覺——


    而且他發現自從熬過那個事情之後,睡眠肉眼可見的好了一些,至少沒有整宿整宿的折磨著他睡不著覺了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又可以夢到一些新的東西,但能安穩一天是一天:


    他都瞎了,你就讓讓他吧


    畢竟雖然嘴上說著這些不算什麽,但對生活沒有影響這句話肯定是假的


    畢竟還是沒有怎麽習慣感知的世界,看書是看不了的,花是隻能聞香的,走路是要撞牆的——


    不過等他再適應一段時間,把路段熟悉一下,肯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所以說不要每天都找人盯著他,並且在自己想一個人熟悉路段的時候衝出來把他拉走了呀!


    不然發生像上次那樣夜遊熟悉醫院,差點嚇到醫生這種事情就不怪他了


    他可還是要上戰場的男人!


    ————————


    “唉……魏醫生”


    “不用再為我這雙眼睛費時間了”


    “瞎的很徹底,恢複不了”


    “不,萬一還有機會呢?”


    “畢竟正常情況下你應該可以看到一點微光”


    “像這種隻有一片黑暗的情況太不尋常了……”


    坐在病床上,手上拿著今州最新的話本——躺了幾個月,他已經能夠運用感知墨水的流向看書了,畢竟總得習慣一下以後看不見的日子


    歪了歪腦袋,感知著魏安的方向,可能也許是看了過去,無奈的歎了口氣,勸著對方不用再為此努力了


    “我還能不清楚我是什麽情況?”


    “瞎的很徹底,救不了的那種”


    “我都沒覺得什麽大不了,你也不用再操心了”


    “再說我對四周的環境感知超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後靠那樣分辨方向就行了”


    無所謂的將書放到了一邊,反正已經習慣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了


    “你看的倒是開”


    “其他人之前看到你摸索著走路的樣子可心疼壞了”


    “那不是還沒習慣嗎……”


    魏安看著雙眼無神但沒有絲毫驚慌甚至還吵著要迴軍營的墨無念也是真心佩服對方:


    像這種因意外失明的人,十個裏麵有一個能不每天以淚洗麵就好了,哪能像這個沒心沒肺的人總想著出院


    “哦,對了”


    “我的出院手續應該辦下來了吧?在這待了這麽久也該迴去了……”


    “辦是辦下來了,但你也知道其他人最近都有事情忙,我也要去照看其他病人……”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不用擔心的”


    聽到是這個原因,墨無念倒也不感到意外,畢竟前不久才把失地重新拿迴來,肯定是要嚴加防守的


    忌炎他們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情,他自己拿個行李還是迴得去的


    “……所以長史大人專門找了個人幫你……”


    “做好心理準備”


    看著魏安神情複雜的樣子,他隻是感覺到有點疑惑,根本沒明白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準備的


    “不就是找個人來幫我嗎?”


    “有什麽需要做好心理準備的——”


    走在街上,整個人都有點顫抖了,感知著身邊人那躁動的頻率,他表麵上還在笑嘻嘻,實際上內心已經在哭啼啼了


    “哥舒將軍……您今天怎麽有空來幫我這個小人物搬東西了……”


    “最近挺忙的吧……”


    “您別聽他們瞎說……雖然隻是一點致命傷但完全不妨礙我一個人行動的……”


    “您大人有大事要忙……我這點小事就不驚動您了……”


    “閉嘴”


    “好的”


    非常窩囊(劃掉)懂事的閉上了自己還想再掙紮一下的嘴,低下頭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哪知道長離找的人會是哥舒臨啊!讓那個心比天傲的家夥給他搬東西這不要了他小命嗎!


    長離你究竟是開了什麽樣的條件才能讓對方過來呀?!


    實在沒忍住又歎了一口氣,就在他思索著該怎麽感謝對方的時候,卻冷不丁的聽見身邊的人開口了


    “很不樂意見到我?”


    “沒沒沒……沒有的事”


    “那為什麽總想著趕我走?”


    “啊?”


    聽到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他隻覺得小腦萎縮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如果不是他知道這條時間線上的人不是他家小白,他高低得懷疑一下是不是串台了?


    “……沒有啦”


    “隻是覺得像哥舒將軍這樣的人應該去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


    “哦?你確定?”


    聽著哥舒臨那滿是懷疑的聲音,盡管雙目失明,但心中的倔強瞬間被點燃。鬆開了緊緊抓著對方的手,正欲轉身離去,卻猛然間被一股力量拉迴,重新落入了他的懷抱


    “……嗬”


    “你再往那邊走就要撞到路燈了”


    “……”


    壞了,好像是真的。自己剛剛光顧著感知身邊的那個人和前麵的路,忘記身邊的東西了


    “……剛剛是意外”


    “我再來一次”


    “你沒有機會了”


    手被緊緊攥住,試圖掙脫卻反而激起了對方的不悅。對方的手指一點點地分開他的五指,然後用力扣緊,仿佛要將他的手徹底掌控。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掌心的繭,粗糙而有力


    “……”


    哥們兒,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曖昧了


    對於這種在未來會變成病嬌,特別是病嬌的人還是自己的存在,他有時候也是真的挺害怕的,也是真的挺想報警求助的——


    但他感覺剛一報警,接通對話的人就是對方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由著那個人牽著自己往迴去的方向走,不過也可惜墨無念現在這個瞎子看不見身邊人的表情


    不然的話他怕是能看到現在以高冷著稱的人那略微有些得意的笑


    “……到了”


    “東西就放這吧,麻煩將軍了”


    “剩下的我自己弄就行”


    憑著對環境的熟悉摸索著將東西擺好,順著感知的方向轉過頭,謝過了某個人


    “又想趕我走?”


    “……”


    他錯了,這個時候的哥舒臨不僅高傲中帶點傲嬌,還是個腦補怪!


    小白都沒他能腦補的


    “將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隻是怕會麻煩到你……”


    “你不是麻煩”


    感覺到自己的頭被敲了一下,不重,可以感覺出來某個人是收了力度的,眯起眼睛扯出了一個笑,最後什麽也沒說


    “我今日也是受長離的委托前來的,軍中的事情我在臨行之前都處理好了”


    “不必憂心”


    摸索著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撐起下巴閉上了眼:雖然知道對方是因為長離才過來照看他的,但心裏還是被剛剛那句話給整的有點感動了


    隨手從一邊的果盤裏麵拿了一個水果就往嘴裏麵塞,準備掩蓋一下自己的小心思,結果剛剛啃了沒幾口就被身邊的人給搶走了


    “你平常就吃這個?”


    “?”


    眨了眨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他覺得這樣並不妨礙他表達此刻疑惑的心情


    “有什麽問題嗎?你想吃的話盤子裏麵應該還有……”


    “……你是喪失味覺了嗎?”


    “啊?!”


    差點被自己噎死,差點一個踉蹌從椅子上摔下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怎麽暴露的:


    上一次陰差陽錯被忌炎發現就算了,怎麽這一次又被這小子看出來了?


    相較於墨無念這邊被發現的震驚,哥舒臨心中倒沒那麽好受,看著眼前還在疑惑的某個人,語氣不自覺的鬆上了幾分


    “……這種水果的酸性很強”


    “甚至可以用作科研研究”


    “尋常人頂天用於料理提鮮”


    “哪會像你……”


    直接就啃了好幾口,麵上還沒有表情的


    “……”


    墨無念陷入了沉默:他就說在還能看見光明的日子裏,每當他抱著這個水果啃的時候,忌炎總是會投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


    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隻是覺得他啃起來爽口……”


    雖然不用吃東西,但平常還是得裝個樣子的,他也沒料到自己吃了那麽久口感最好的水果是這個情況


    跟酸過不去了


    “我……”


    “迴答我”


    “……是”


    “什麽時候?”


    聽到這句話他差點沒繃住:你說什麽時候?那當然是撿到縮小版的你的那個時候啊!


    但這句話肯定是不能跟對方說的,所以說也隻能重新找個時間點了


    “大約是三年前北方防線那場戰役中吧?”


    “反正那時候就不太能夠吃得到味道了”


    看不見那個人的表情,隻能略微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雖然實在不明白哥舒臨為什麽會在意這種小事


    “……你倒也夠悲催的”


    “這麽長時間沒想過醫治一下嗎?”


    “治不了”


    “跟我的眼睛一樣”


    “……”


    默默的歎了口氣,他何止是治不了啊。那個東西已經刻入他的靈魂裏麵,再也甩脫不掉了


    對方也似乎是意識到這個話題不太適合繼續聊下去了,於是主動改變了話題


    “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當然有啊”


    “盡快習慣這個毛病,然後重迴戰場”


    “……”


    將心中的真話傾訴而出後,房間內瞬間被一片寂靜籠罩。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一聲輕笑隨即響起,緊接著,他的下巴被一隻溫手輕輕托起,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頭來


    “軍中不收無用之人……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情況……”


    “還能做到什麽?”


    “我能做到的遠比將軍你想的還要多”


    “如果不信,我可以從底層做起走”


    “失去視力並不會影響太多”


    “頂天……寫的字有點醜”


    平靜的迴應著對方,緩緩搖了搖頭:他在這個時間點絕對不能離開軍營,根據不久前的夢境以及一些自己的推理,他大致可以猜出下一個關鍵時間點是什麽了——


    彎刀之役,那場改變無數人命運的戰爭


    【雨幕逆流而上,哀哭聲泣鬼幽咽】


    【你站在血色之中一如過往,隻在殘影中見證那人逝去】


    【黑光吞噬了白影,殘群摧殘著生靈】


    【無人可信,無人可依】


    【於絕望之中拔劍,以魂鑄成劍魄】


    ……


    “……哥舒臨,我想請你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


    “鳴鍾廣場”


    站起了身,剛想先摸索著走出去,結果剛站起來沒走幾步就被身邊人拉住了手


    “知道了”


    “我帶你去”


    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反手也拉住了那隻手,笑著點了個頭


    “好”


    “……”


    感受到身旁之人手心的溫度微微升高,眨了眨那雙已成裝飾般的眼眸,旋即將自己的小心思擱置一旁,默默跟隨在他身後,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到了”


    “不,在另一邊”


    “我已經感覺到了”


    雖然眼前是一片黑暗,看不見任何一點光明,但風已經帶來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拽著身邊的人就往他感知到的方向走,踏過草地,還能感覺到自己離他曾經向那個人承諾過的地方已經到了


    “哥舒臨……今年的花開的不錯吧?”


    哥舒臨被身邊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反應過來要幹什麽,就被突然驚奇的墨無念拽向了一邊,有些無奈的跟在那個人的身後,防止這個蠢貨摔倒,最後停在了一片花海處——


    白色的花朵在輕風中輕輕搖曳。視線越過這片花海,可以隱約看到遠處的今州城輪廓,城市的喧囂聲如同遙遠的呢喃,偶爾傳入耳畔。


    轉頭看向身旁的人,一陣清風恰巧拂過,帶起了那人柔軟的發絲。在微弱的光芒映照下麵容顯得有些模糊,一時間沒有看清那個人的神色


    “……開的很好”


    “所以帶我來的目的是什麽?”


    “你不覺得這生機勃勃的樣子,新生希望的模樣很好嗎?”


    “這片花海種下的目的便是為了銘記那些逝去的生命”


    “即使身軀已經消散,卻總是有人念叨著他們,凝記著他們……”


    “還有人願意為他們在這種下一朵花,讓他們看看這美麗的地方,這曾經讓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


    “……弱者執念的寄托罷了”


    “可……這個世界不就是由這樣的人構造起來的嗎?”


    “站在世界巔峰的存在終究是少數,世界上不存在沒有羈絆的人”


    “就算再怎麽微弱,唿喊的聲音再怎麽渺小,但當這些聲音匯聚成那汪洋的大海時……也終將能夠撼動這個世界”


    “痛苦或許充斥著每一個角落,但希望終究布滿了整個世界”


    “他們,本就是奇跡的化身”


    “這也這應該是即使悲鳴已經響起,但人類卻從未向其屈服的原因吧……”


    哥舒臨沉默了半晌,望向那個站在自己身邊那個小小的人:


    他總感覺那個人的身上背負著一些他看不到的枷鎖,甚至說出剛剛那些話也不像是對方的本意,而是在經曆了什麽無數之後得出來的結論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所以你現在在開導我?”


    墨無念搖了搖頭,剛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很多的畫麵,不知不覺就發出來那些感歎,難得迷茫了幾分


    “我沒有”


    “……隻是我自己迷茫了而已”


    “這一次是我自己擅作主張的一個人去救了他,是我差點忽略了其他人的性命”


    “是我教導對方要學會犧牲,是我要他學會正確看待生命之間的生死,是我勸那個人要學會分辨輕重以及大局,這些都是我對對方要求的……”


    “但正當我看到那個人用自己的命去換取其他人的生時……”


    “我動搖了”


    “我比他還要愚蠢,是我無法接受他的離去”


    “是我……違背了我自己的意願”


    他要求別人的,自己卻做不到


    說到底他也是個雙標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罷了


    垂下了腦袋,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人揉了一下,一道略微有些無奈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和他還有我……看來真的是一類人”


    “你勸阻著對方不要犧牲,自己卻願意為了這份執念付出所有”


    “確實算得上個蠢貨的,但也確實稱得上一句……好的老師”


    “在我看來你並沒有違背你內心的意誌——”


    “為身邊之人揮劍”


    哥舒臨垂下目光看著眼前的花海,又將目光移到了身邊的那個人身上:


    說到底,身邊這個傻乎乎的人到底還是在故作成熟罷了


    他都不敢奢求救下所有人這種事情……


    他所想要做的隻是結束那占據在北落野在那尊石像,還今州一個安寧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可以付出所有代價——包括自己的性命


    “……謝謝”


    “不過將軍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這把劍也會因為你而揮動呢?”


    “……不需要”


    “那一天不會出現”


    “但願吧”


    “但隻要……隻要會出現那一天……”


    “我一定會為你揮劍”


    “……”


    他什麽都看不見,也不會管自己說出這句話後那個傲嬌的家夥會怎麽想


    嘲笑也好,譏諷也罷


    反正他能在之後救下那個人一次,就能再救下第二次,第三次……


    那個人的結局,絕不會定格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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