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他時不時就能看見忌炎出現在他的房門口,有時候會進來陪他聊幾句,有時候也會因為太忙,隻是來看自己一眼就走


    看著那小小的身軀穿梭在不同病房之間,他是真心有點心疼,但也沒有辦法


    雖然身體的狀態已經好了不少,已經能夠坐起來看會兒書了,但礙於情況,他還是隻能待在這房間裏麵


    “……所以說今年我也就才16歲?”


    “我就說我咋長得那麽年輕……沒想到未成年竟是我自己”


    這幾天他也把自己的記憶梳理了一番,不得不說之前的那個人那是相當的勤奮啊


    策略探查還有訓練什麽的都是一絲不苟的完成,嚴陣以待每一場訓練


    這麽一想來自己這個撿漏的是真的好沒有臉


    “以前的我還有卷王屬性嗎……”


    鹹魚本人有點懷疑,有億點點懷疑


    並且仔細探查之後,對方其實不是不能操控頻率,隻不過似乎是在那場戰爭中已經消耗太多了。導致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去分心了


    “……”


    他能記得那場戰爭的慘重:作為新兵的自己都被派上了前線去抵禦,以肉身填缺防線的缺口


    雖然那個自己表麵上並沒有表情,但每當看到一個個戰友倒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能感覺到那個人握著的武器越來越緊


    內心湧上來的是悲痛以及無奈,以及那一抹絕望


    甚至麻木了


    “……自己之前是個麵癱嗎?這種情況下既然都表達不出情緒”


    “也難怪在軍營裏麵的時候,除了那個叫北望的人還願意接近自己……”


    “就誰也沒有了”


    在他被壓縮的記憶裏麵,自己就真的像個書呆子一樣,滿腦子就想著訓練以及學習


    哪怕是對身邊的人確實有所關心,都隻是送了東西就走。活脫脫一個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


    他的性格很裝嗎?他真的是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嗎?


    “係統……我是真的有所懷疑……”


    “你確定這是按照我的性格定製的?”


    “不會是跟那個神秘兜帽男爭久了把自己搞傻了吧?”


    “你不要小瞧我們係統的判斷能力呀!我雖然承認自己的防侵害能力或許確實弱了一點”


    “但這點能力都沒有的話,我就可以打迴去重修了!”


    又被係統狠狠吐槽了一頓,你別看他表麵上有點不滿,但實際上內心也有點不滿


    “我這不是懷疑你,是真的懷疑你”


    “你這記憶壓縮的是太嚴重了,還是我感覺的問題?”


    “而且……我這名字都給我改了”


    “這也在你們的意料之中嗎?”


    樣貌長得不太一樣他理解,畢竟捏臉的人可能手滑了一點,那個係統平常會出什麽毛病,他又不是不知道


    性格有所差異他也能理解,說不定自己就有點隱藏的屬性呢?


    但這名字都能給他改錯……這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係統也是久久的沉默了,他能看出對方是在找解釋,畢竟這閃著微光的藍色麵板是亮了又熄,熄了又亮


    隔著屏幕都可以看出對方挺尷尬的


    “這個……係統也不到啊”


    “上麵給你申請的確實是你原本的名字……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就變成這個了?”


    “強烈懷疑是那個兜帽男給你做了手腳!”


    這鍋甩的太快了,害得他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行吧?反正遇到什麽不對的事情就甩在那個兜帽男身上就行了,他家係統怎麽會有錯呢?!


    有幾分無奈的歎了口氣,轉頭看著窗外的落葉,看著微照耀進來的陽光想起了許多


    “……話說”


    “我在這個世界沒有父母吧?你壓縮的有點太嚴重了,我在記憶裏麵沒有搜尋到”


    “……我查查”


    “確實是無父無母的身份……呃……”


    “其實現在給你捏造也來得及,宿主需要嗎?”


    沒有什麽反應,反倒是有些慶幸的鬆了一口氣,眼中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沒事,你不是說身世幾乎是按照我原本世界的來編造的嗎?”


    “我隻是擔心你把我原本世界那個愛賭的爸,喝酒的媽給拉過來了”


    “就這狀態我怕是承受不起呀!”


    “啊?”


    係統發出了一個很大的“啊”然後就看見那屏幕又開始敲敲打打,不知道查點什麽了


    短暫的時間過去之後,不知為什麽他感覺到這個麵板突然看上去悲傷了許多——更藍了


    “我好不容易以為我這次綁定的宿主不是以前那種標配的孤兒……”


    “結果宿主你這比孤兒還慘啊?”


    “……你也不能說我慘吧?我這不還好好活著,有了正確的三觀,長大成人了嗎?”


    係統久久的沉默了,此刻他的空間裏麵正浮現著對方上輩子的一生——


    天崩開局,雙方父母剛剛滿結婚年齡


    要工作沒工作,要學曆沒學曆的那種


    在一通亂七八糟的照顧下,跌跌撞撞活到了上小學的年紀


    不過好在遇到了負責任的老師,一點一點教他做人的道理,讓他學會了正確的三觀


    後來父母雙方一個染上了賭,一個又染上了酒,他這個當孩子的日常生活開銷全靠周邊親戚心疼照料


    也得虧家暴什麽的平常弄不到頭上來。在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看人眼色行事,自卑中卻又不肯認命


    可好在不幸中是帶著的幸運的,在此之外,他身邊的人都是對他抱有善意,聽到家裏的情況都是盡可能的照顧著他,引導著他向善成長


    也讓他知道這個世界固然不完美,但終究是有人在彌補這殘缺的世界


    再後來12歲時父母雙方同時出軌,終於離婚了,雙方誰也不要他,他也執著的不想被判給任何一方


    法官也就看著情況,最後也就給了一個親戚照顧


    而在那個親戚的照顧下,雖然日子過得不算好,但也能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了


    之後除了在自己考上好大學之後,偶爾應對上門找自己的父母,他平常也不用麵對太多的事情了:


    反正遇到問題找法律就對了,每個月也就給供養錢


    日子也就這麽過了下去


    然後就這麽到了對方綁定係統穿越的那天


    係統:……


    好賭的爸,喝酒的媽,破碎的家庭,堅定的他


    它承認對方能有這麽正確的三觀確實是個奇跡了


    “……放心,係統打死都不會讓這些東西發生在現在的你身上”


    “要不我給你設定一點好的?”


    它隻見的宿主沉吟片刻,眉宇間流露出一抹猶豫之色。然而,短暫的沉默後,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婉拒了這份提議


    “算了,沒有福分享受就沒有福分享受”


    “我覺得現在也挺好的,我的兩輩子都比很多人要幸運了”


    “人這一生總是要知足的”


    他的童年沒有完全不幸,即使出身縱然不算完美,但在成長的路上,已經有無數道光指引著他前進了


    足夠讓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麽樣子了


    “媽耶……宿主”


    “你隻能說是我帶過的三觀最正的一屆呀”


    “懂不懂我學的政治!如果不是後麵我爸犯了點事的話,我恐怕想去當老師的”


    “唉……”


    他其實還是蠻想當老師的——也算是因為當初那個引導著自己正確成長的老師種我下的果吧


    “嚶嚶嚶嚶嚶……”


    哪裏來的死動靜?被這一連串的電子嚶嚶聲給嚇得猛的一激靈,然後就翻了個白眼


    “不是,係統你在亂叫什麽呀?”


    “這麽好哭的故事,你竟然不哭?太沒有感情了宿主……”


    算了,他跟一個電子寵物講什麽道理呀?真的是浪費自己心情


    再說他哭他自己算什麽東西啊?


    “莫無念,你現在還好吧?”


    門又被人打開,拐杖在地上響起的嘎吱聲響起,讓他意識到來的人並非忌炎,轉過頭去,來人竟然是北望


    僅僅剛一見麵,他就能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開心了起來,想必應該是以前那個人內心的反應


    “……”


    雖說那個係統讓他不必有負罪感,但目前看來是很難沒有啊


    那個人殘留的痕跡也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自己,而他也占據著那個人的身體……著實是很難繃


    在對方死後便繼承了對方的所有,甚至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隻需要一句輕飄飄的這具身體原本就是給他準備的就可以了


    “莫無念?你還好吧?是我打擾你休息了?”


    “我……下次再來找你?”


    “不用不用,隻是剛剛走了點神而已”


    他也沒想著要躲對方,既然已經成為了“莫無念”,那與以前那個人所接觸到的人接觸也是必然有的


    那個人或許也不想看到自己用這具身體躲著他內心在意的人吧


    北望見此也拄著拐杖,搬過來一根凳子坐在了一邊,看著性格算得上是大變的墨無念心中有幾分感歎


    “我是來謝謝你當初救下我的”


    “以及……你的性格變了好多呀”


    看著對方眼中的微光,北望垂下的腦袋帶著幾分笑意的搖了搖頭:


    在遇到對方的時候,他就在想但是那雙眼睛裏麵是生機與希望的話會多好看


    現在看來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錯


    “……從鬼門關出來,性格總是要發生點變化的”


    “或許是體會到了生命的意義吧”


    “抱有希望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可比如同行屍走肉行走在人間好多了”


    “……你能有這樣覺悟我很欣慰啊!”


    北望其實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什麽的,但看到對方他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會發現這種疑問會越來越淡


    就很像對方隻是失去了那一部分迴來了而已


    他還想再跟對方多了解點什麽,然後一低頭就看見了對方的左腿已經消失了一半


    剛進門的時候隻知道對方腿腳不方便,但沒有料到已經是這個情況了


    “……北望你這……”


    “沒什麽,活下去總是要付出點代價,不是嗎?”


    “再說如果沒有你……現在怕是早就成了山坡坡上的一座墳了”


    看著對方毫不在意的樣子,他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隻能沉默的看著對方——你別看他受的傷重,但要說殘疾什麽的反倒是很困難


    “雖然不知道剛開始你是用什麽手段救下我的,但是我尊重每個人的隱私”


    “更別提你還算我的救命恩人了,沒你的話,我恐怕就隻能看見我爸媽在我墳前哭的樣子了……”


    “話說你之前那個樣子是真不怕你父母擔心呀!”


    “……那個我沒有父母”


    “……”


    現場又一次安靜下來了,他看著北望的眼神從震驚到了慌張又到了愧疚


    也不知道內心經曆了多少戲


    感覺自己在多說一句這小子下樓都不用走樓梯了


    “……對……對不起!”


    “我我不知道……真的對不起!”


    北望此刻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他怎麽就沒料到這個情況啊?!


    對方之前那個死氣沉沉的樣子,自己應該早就有所預料了吧!


    北望:我可真該死啊!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我們之間可是戰友,能救下你肯定是最好的”


    說到這裏,他隻是默默看著那個在原本劇情中應該死去的人,陷入了沉默


    “……話說起來我這個情況看起來是要退到二線去了”


    “以後恐怕就隻有你小子一個人去前線了……”


    “你讓我很是擔憂啊~”


    略微有點無語的看著對方,隻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對方這個情況確實是無法再上戰場了


    “……把我說的很脆弱似的”


    “在你眼前的人可是劍術大師呀!”


    北望也沒說什麽,隻是看著眼前活力滿滿的人,差點又發出深重的感歎


    “知道你劍術很好了”


    “但也不是你這麽拚的呀……你還是個新兵呢”


    “如果不是這是前線緊急,也不會讓你們去”


    “……”


    看著對方又一次沉默了,他能夠感覺到對方有事想要拜托自己,於是直接開口


    “還有什麽事情想拜托我嗎?”


    “直說就行了”


    “……你最近跟忌炎孩子走的也挺近的”


    “應該也知道對方要參軍了……我……”


    “我想請你教他一下劍術以及關於戰爭局勢的一些判斷”


    “我?!”


    這下輪到他震驚了,聽著對方的懇求,他隻覺得不可置信


    我去教未來的將軍?真嘟假嘟?


    真的不會把這孩子帶偏嗎?


    “是的,你在各方麵都比我要優秀的多”


    “那個孩子也很聰慧,如果你去教的話,效果肯定比我好……”


    “停停停……你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有沒有經過火火的同意啊?!”


    都急得他快站起來了:讓他去帶偏這麽一個純良的苗子,對方是安何等居心啊?


    北望見對方這個反應沒有覺得意外,在內心默默歎了口氣,表示對方還是這個自卑樣


    “你真的是太小看自己了,在訓練的時候你哪門不是做到極致的?”


    “而且我也跟忌炎說過了,我能察覺出這孩子也是有這個心思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這麽相信自己?但他首先不相信自己


    “不是……你是真的不怕我誤人子弟呀?”


    “那麽好一個孩子,你就讓我霍霍了……”


    “擅長不代表一定會教啊!”


    “再說你隻是察覺對方有表示……”


    “不是的,如果是你的話,那肯定不一樣……”


    兩個人還在爭吵的時候,卻同時聽到了一道開門聲:隻見那個小小的青色身影就那麽走了進來,金色的瞳孔倒映的是他的身影


    “火火?”“忌炎?”


    兩個還在爭吵的大人就這麽停了下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開口應對對方


    就這麽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見那個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受傷與猶豫,但卻在下一刻堅定的向他走了過來,然後撲通一下就要跪下去:


    “啊啊啊!!!火火你在幹什麽呀?!”


    兩個傷員手忙腳亂的趕著對方跪之前一人拉住了一邊,速度快到對方都還沒有來得及完成想幹的事情就撈了上來


    一天經受了不知道多少次驚嚇,他感覺自己心髒已經變得極為強大了


    “有什麽事情好好說呀……別動不動就下跪啊?”


    “你要什麽我也不會拒絕你……”


    忌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不過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確實太過衝動了,那張小臉上也帶了幾分愧疚


    “是啊是啊,忌炎”


    “你這次確實太過衝動了……像你這麽懂事的孩子完全不必要啊”


    北望的心態也不算太好,眼中似乎是有點意料,但又沒完全預料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緩慢的唿出了一口氣


    在兩個人的輪番勸導下,那個小小的孩子也是抬起了頭來,再一次將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


    然後說出口的話讓他隻覺得世界瘋了:


    “我……我想拜你為師教我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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