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軍醫抬起混濁的眼睛,見門口來了一個年輕俊秀的公子,兩個侍衛一左一右護著,不知又是京城之中哪個勳貴之家,把公子放到軍中曆練來著。


    於是不耐煩道:“小子,老夫忙著,一邊玩去。”


    說罷,又要動手。


    “住手,他的腿,我能治。”許南兮指著那個墩子道。


    老軍醫嘴角冷笑道:“老夫行醫幾十年,從未見過,骨頭粉碎了,還能治好的,現在的年輕人啊,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牛皮信口就來。”


    “我家爺說了能治,那必就是能治得了的,你廢什麽話,好端端的腿,你卻要把它鋸掉,真是造孽啊!你這庸醫,還不讓人說了。”如意一頓劈劈啪啪,噎得老軍醫滿臉通紅。


    那隻滿是皺紋的手,指著如意,顫抖著道:“你......你......”


    “你什麽你,難道我說錯你了嗎?你學醫不精,本就是庸醫,還怪我們說你了......”


    如意尚未說完,就被許南兮打斷了,“如意,不可無禮!退下!”


    如意嘟著嘴,滿臉不悅地退了下去。


    此時的墩子卻如聽到仙音,不可置信看著許南兮道:“真的嗎?我的腿還有救?不用鋸斷了?”


    許南兮含笑點頭道:“你的腿我可救。”


    “那就有勞公子了。公子大恩,墩子此生難忘,以後但凡有用得著墩子的地方,盡管說來,就是犧牲性命,也是在所不辭。”


    墩子想要下床對許南兮行跪拜大禮,被老軍醫按住了,本還想再嘲笑他兩句,但是想著人外有人,忙住了嘴,他且看看。


    “你這條賤命,我家爺要來何用?”吉祥小聲咕噥著。


    “住嘴!墩子壯士,為國為民,方才受傷,理應得到尊重。”許南兮抬眸警告地瞟了兩丫鬟一眼。


    老軍醫心裏點頭:倒是個知禮數的,就是不知醫術如何。


    於是老軍醫對著她攤手道:“公子,有請。”


    把位置讓了出來,站在一旁,想瞧瞧這年輕後生醫術到了何種地步。


    許南兮快步走到墩子近前,掏出銀針,飛快地朝著那個傷腿紮去,一時間,銀針飛舞。


    待老軍醫再定睛看時,腿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滿了銀針,本還在淌血的傷腿,血液頓時止住。


    真是好快的手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此時老中醫才知眼前之人真不是在吹牛皮,而是確實是個有本事的。


    就是不知這個碎骨,他要如何接起來?他若是識得一二,軍中將士的腿皆可保住了。


    於是老軍醫湊上去套近乎,“公子貴姓?”


    許南兮一時口快道:“免貴姓宋。”


    她平時都以宋老三這個稱唿,在外行走,是以此時想都沒想就順口胡謅。


    “你同我家將軍一個姓?莫非你是我家將軍的親戚?”老軍醫頗有刨根問底的架勢。


    “嗯,親戚。”老婆也算是親戚了吧?不算撒謊。


    兩個丫鬟聽得她的謊話張口就來,嘴角抽了抽,忙垂頭,壓下眼中的笑意。老婆確實可以算得上親戚,不過是很親很親罷了。


    老軍醫嘀咕道:“老夫隻聽說將軍媳婦來了月餘,未曾聽得其他親戚有來呀?”


    又見許南兮一身男裝,也可能是他出了幾服的遠房表親吧?


    “宋公子,這碎骨後續該如何治療?”老軍醫誠心請教。


    許南兮謙虛道:“用黑玉續骨膏外敷,輔以湯藥,再用銀針助其經脈通達即可。”


    “黑玉續骨膏?江湖失傳多年的神藥?公子竟然知其方子的配法,公子究竟師從何人?”陳軍醫激動得手舞足蹈。


    許南兮不明就裏,站起身,用一雙迷茫的眼睛詢問了一下兩個丫鬟。


    兩個丫鬟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道:“確實有名。”


    不過,她們竟也不知夫人也會黑玉續骨膏。若是軍中擁有它,等於擁有無上至寶。


    往後手腳受傷的將士們都不用再截肢了。


    所以她們也變得同陳老軍醫一樣,激動萬分。


    “宋公子究竟師從何人,有如此本事,竟還不自知?”陳老軍醫也是有些好笑。


    “我曾跟著玄機道人學過兩三年,他也算不上我的師傅,隻是從旁指點了一二。”


    許南兮至今都不太明白,外人怎的就對玄機道人這般盲目崇拜。


    那人本事是有,但還不至於讓人覺著玄乎。


    陳老軍醫笑道:“難怪公子醫術這般高明,就是受大師指點一二,也夠你我受用一輩子。”


    世人未免把玄機道人捧得太高,但是又不好糾正他們,於是她閉緊嘴巴,專心給墩子治療傷腿。


    處理完墩子的傷口,又接著給其他傷患處理傷口。這一忙,竟是忙到了夜色將臨時分。


    兩個丫鬟幫著打下手,也是累得手腳發軟,中間都未曾喝上一口茶,吃上一口飯。


    現在整個傷兵營都知道,宋將軍的一個遠房表弟,不僅人長得俊,而且醫術實在了得,連斷腿都可治好。傷兵們臉上的那層死灰都消散了,換上了新生之光。


    今日戰況確實激烈,那三國也不想在此多耗,是以像瘋狗似的猛撲過來,就是連宋遲都被逼得走上戰場衝殺。


    三國使用車輪戰,他們雖是缺衣少食,但是耐不住人多。


    他們不把人命當迴事,把屍體堆起來,竟是又一次衝上了城牆。


    夜深了,三國才慢慢退去,對方死傷過半,己方也是傷亡慘重。


    當宋遲一身血腥迴到營帳時,卻是不見妻子的身影。


    難道她迴百花穀了?


    應是不太可能。


    今日戰狀這般激烈,她但凡去了城樓,就必不會離去。


    難道出事了?他心裏猛地打突。那個女人太過善良,未必不會一時衝動,就這般衝上戰場。


    “夫人呢?”宋遲衝出營帳,問著站崗的將士。


    “夫人清晨出去,不曾歸來。”


    宋遲心裏更是慌亂起來,“統統給老子去找,生要見人,死要......”


    他朝地上吐了幾口唾沫,“呸呸呸”那字不吉利,萬不可再說。


    “將軍,有知情人士來報,將軍有一表弟,在傷兵營救治傷兵,會不會是夫人?”


    話音未落,宋遲已行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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