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空氣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扭曲。


    亓夏一晃神的功夫,麵前就站了一個小醜妝容斑駁,看不清麵孔的男人。


    小醜?男人?


    亓夏覺得有一瞬間的不對勁。


    但一下子也想不出哪裏不對勁來。


    亓夏仔細地打量著麵前的男人,任憑心髒作痛大腦發昏也沒有停下。


    男人並不是傳統的小醜形象,雖然誇張但有一絲滑稽的裝束。


    而是一身紅綠對稱拚接色的西裝和同色的西褲,黑色的襯衫一絲不苟地扣到了最後一顆扣子,鮮豔的黃色領帶還打了個精致的溫莎結,襯得他身姿筆挺,氣質非凡。


    可臉上的妝容又是那麽嚇人。


    一整張臉用了白色的油彩打底。


    明明是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在刻意被塗黑的眼眶的襯托下似乎糊成一片,好似臉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眼睛下方的臉頰上,左邊用藍色畫了一顆水滴,右邊用黃色畫了一顆星星。


    紅色的油彩描摹著嘴唇衍生出去,畫出了一個似乎要將臉撕裂成兩半的鮮紅笑容。


    這些都是基礎的小醜妝容。


    前提是忽略不知是真實的眼淚導致還是故意這樣處理的,從眼睛下方延伸出去的一道暈染開來的痕跡。


    兩道痕跡似眼淚劃過臉頰一般,所經之處的油彩花開。


    一道流至嘴角,一道停留在了水滴的下方,聚集成了一小塊水珠存在過的印記,


    重刷掉的油彩露出皮膚下的底色沒有比慘白的油彩健康上多少,似乎也透著一股詭異的青白色。


    更詭異的是,明明是從黑色暈染出去的淚痕,卻在過了眼眶處後,慢慢變為了鮮血的紅色。


    然後就這麽幹涸在了臉上。


    將本還算規範的小醜妝斑駁成了另一副模樣。


    亓夏深吸一口氣,先發製人道:“就是你嗎?遊樂園背後搞鬼的人?”


    紀看了看亓夏身後抬頭望天的伊依,點了點頭。


    那人沒有開口,亓夏就一直無法甩開內心那股子違和感。


    她上前一步,再次咄咄逼人道:“為什麽不說話?親口承認啊!”


    紀看著她走上前來,伸出一隻手指點住她的小狐狸額頭,而後歎了口氣道:“對你來說還是有些早了,先迴去吧。”


    不加修飾的淳厚聲音傳來,亓夏皺了眉剛想拍開他冒犯的手。


    忽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竟是兩眼一閉,就這麽昏睡了過去。


    看到消失了的亓夏,伊依上前幾步。


    看著紀痛苦地捂住了心口處,左臉上那道疑似淚痕的痕跡裏漸漸有液體積蓄。


    積蓄到了一定的量後,一舉衝破了水滴,緩緩地流到了嘴角,才慢慢幹涸下來。


    根本沒有關心一下紀,伊依跺了跺腳張口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你幹嘛把她送走?明明就差臨門一腳!你幹嘛做這樣的事情?!”


    紀抬起頭,眸色沉沉地看向伊依,而後換上了一張略帶討好的神色:“您也能感覺到的,她還差一些,並且我並沒有將她送走,隻是再給了她一個重新適應的機會罷了。”


    聞言,伊依沒有換上好臉色,反而擺出了更加撒潑的無理取鬧的架勢:“那怎麽了?反正生命無聊得很,她失敗了之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他們,失敗就失敗了唄,我明明還想看看她變成的戰車是什麽樣的呢?!”


    一句話,道盡薄涼。


    就連祂曾經這麽看好,心心念念了半個月的人,祂都能說出“失敗就失敗了”這樣子的話語。


    可見人類對於祂來說,真的就像是玩具一般僅供取樂的存在。


    那我呢?


    紀有些想問一句。


    但抬頭看看祂的臉,又將這樣的話語憋了迴去。


    隻接著安撫道:“可是您已經關注她好長時間了,她也是一年來最有希望成為您的朋友的人,我不想您的努力功虧一簣,並且您放心,她是離不開遊樂園的不是嗎?”


    這下伊依才是徹底安靜了下來。


    沉靜下來的伊依摸著下巴,慢慢思考著。


    她當然知道亓夏出不去遊樂園,也知道紀做了什麽手腳。


    她將亓夏刪去了記憶,送去了鬼屋,成了鬼屋的員工。


    遊戲中是以亓夏的視角出發,沒想到關於這件擅自“換衣服”的事情,祂的動靜會那麽大。


    伊依保持著綿長唿吸,緩緩抬起頭看了鬼屋一眼,不由地想:快些吧亓夏,再晚一點我能做手腳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她迴過頭看了紀一眼,而後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


    她執意要讓人找不到的時候,便是紀也難有她的線索。


    看著她消失的地方,紀迴憶著剛才的一切。


    亓夏穩穩地站在了他的麵前這件事,確實挺讓他吃驚的。


    與此同時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想到就做了,於是亓夏被他送去了鬼屋,晚些便會成為鬼屋的員工。


    並且會是鬼屋最特殊的員工。


    而她……


    或許她不知道,當自己無法控製地受“祂”的影響時。


    她的臉會變得模糊。


    或者五官錯亂顛倒,或者幹脆飄起一層薄薄的,看怎樣也無法窺探其間的灰白色的煙霧。


    她最近這樣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亓夏……真是個危險的女人。


    希望她能夠快些滿足她的心願吧。


    雖然他也有些不知道到底是該快些好,還是慢些好。


    而青天白日昏睡過去的亓夏,並不知道。


    在自己昏睡的期間,遊樂園背後的兩位偽神,對自己寄托了前所未有的厚望。


    她隻是在星月高懸的夜晚醒來,伸了個懶腰。


    換上了一身白的鬼怪工作服,站在鏡子前,她看著自己臉不知為何覺得自己的打扮讓自己有些陌生。


    而後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伸手將鏡子後的一大盤黑色眼影拿出來,給自己畫了一個重重的黑眼圈。


    再抬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一身及踝的長袖筒裙,在裙擺處做了破爛處理,後擺做了適當的延長。


    在保證看起來像在飄著走的同時,不影響正常走路。


    頭上戴了個白色倒三角的天冠,腦後還插著兩根鐵絲。


    鐵絲末端固定著無紡布做的鬼火。


    隨著動作還會上下晃動著,分外的可愛。


    整理好工作服的亓夏,滿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走出了房間,開始了自己如同“往常”一般的鬼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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