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雷聲過後,似乎是為了烘托氣氛,隨即而來的暴雨傾盆。


    伊依單膝跪地喘著粗氣。


    雖然一早就讓小腦打開的一定程度的痛覺屏蔽,但那種身體的虧空感依然足夠讓人難受。


    最後一擊是由困龍鎖完成的。


    在那金色的鎖鏈穿過胸膛時,伊依在少陽派眾人的臉上看到了大仇得報的快意。


    “伊依!”


    在這個世界上,會這樣叫她的隻有……


    伊依虛弱地轉過頭,看向那出聲的方向,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雙目猩紅的奚澤。


    真是的,哭成這樣,所以不讓你過來啊……


    奚澤喊著,一路踉踉蹌蹌地撥開人群走了過來。


    走了一路,那鮫珠也不要錢似地撒了一路。


    鮫珠顏色漆黑一片,似乎上麵還有絲絲血紅。


    伊依見到人群中,有人目露貪婪,再看奚澤,隻覺得他哭得自己頭疼。


    可奚澤的出現似乎讓戰鬥按下了暫停鍵,伊依也沒有力氣將貫穿自己的鎖鏈拔出,造成致命的效果。


    就這麽淩遲一般,看著他走到自己麵前,落下兩顆血紅的鮫珠來。


    伊依看著那兩顆鮫珠恍惚地想:血紅色是什麽意思來著?看情況應該是心碎至極什麽的吧。


    奚澤跪下,手足無措地看著身上沒有一塊好地方的伊依,想抱她又怕她疼而不敢動。


    還是伊依費力的直起身來,鮮血浸染的雙手毫不客氣地在他衣領上留下了兩個血手印。


    “奚澤……殺了我。”


    奚澤聽見伊依用氣音說了這樣一句,猛地瞪大了雙眼,頭下意識地搖動拒絕,手上也開始朝伊依不要命地輸送著靈氣。


    可無論他怎麽輸,靈氣石沉大海。


    腦子很快也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明白兩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活著離開了。


    奚澤吞了吞口水,聲音嘶啞地開口:“奚澤曾對別人說過這樣的話,我願用我的血肉鋪就您的道路。我要你,永遠記得我!”


    說罷,將落在伊依身上的血紅色鮫珠送進了自己的嘴裏,再俯身喂到了伊依的嘴中。


    嘴裏被塞進了什麽東西,伊依下意識地吞咽,驚奇的事情發生了,被困龍鎖鎖住心脈的身體裏麵,竟漸漸蓄起一絲靈氣來。


    奚澤的吻淺嚐即止,一吻畢,他一手捂住了伊依的眼睛,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原諒我,伊依。”


    另一隻手握住了伊依心口的鎖鏈,緩緩倒在了伊依的懷裏。


    隨著那捂住雙眼的手無力地垂下,那貫穿胸膛的鎖鏈化為流光破碎。


    隨著鎖鏈化為流光的,還有身前的奚澤。


    想起那人的遺言,伊依隻覺得喉頭苦澀,心裏還沒迴過味來,身體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決定戰鬥到最後一刻。


    可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身軀,又怎會因為這滴水般的潤澤恢複呢?


    更別說,在看到魔王又站起來了的仙門眾人,紛紛不留餘力地發起了攻擊。


    剩下的三根困龍鎖毫不客氣地通通朝她飛來。


    伊依的身體也如同風中殘燭般,隨著四麵八方襲來的攻擊不住地搖晃。


    被穿透了琵琶骨處的兩根鎖鏈吊起,伊依無力地垂下了頭。


    隨著最後一根困龍穿破丹田,伊依長籲一口氣,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終於消散得以退出遊戲前,她抬頭望著麵前升騰的光點輕聲道:“這下我就當自己還清了。”


    ——


    退出了遊戲後,伊依騰地從遊戲倉裏麵詐屍般坐了起來,嘴上喊著:“臥槽,疼死了疼死了,小腦你真的給我開了70%痛覺屏蔽嗎?”


    小腦邊控製著家電係統送上溫水,邊說著:“當然開了啊,但是你那個時候的傷情,哪怕是開了痛覺屏蔽還是會很疼的啊!所以說你為什麽不開百分百痛覺屏蔽啊?”


    “疼痛也是負麵狀態的一種啊,完全不疼的話那不是太假了?”伊依雙手交叉地揉著自己的雙肩抱怨道,“說白了也怪奚澤,他明知道我也沒辦法活著離開了,但就是要死我前麵,搞得我最後迴光返照一下,哇,後麵那會兒是真疼啊!”


    沒錯,伊依不是不能理解奚澤最後那聲抱歉是什麽意思。


    “即使是兩個人都死定了,他也要滿足一下自己的犧牲欲真的是,個人英雄主義嗎?!”伊依憤怒地捶了下身下的遊戲倉。


    可是話又說迴來,其實伊依不是不知道,奚澤在那時候的獻祭,換成真魔王說不定還真讓她抓住那一線生機了。


    奚澤本質上,確實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賭她的一線生機。


    但伊依選擇性地無視了。


    正如她所說,這次過後,她和它互不相欠了。


    再多想這些也是給自己徒增負擔。


    她突然亂七八糟地想著:我最後的死法應該不算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吧?


    但很快,她就用力甩了甩腦袋,把自己不該有的想法甩掉。


    伊依順著家政機器人的手從遊戲倉中爬出來,最初遊戲中遺留的那股子疼勁兒過去,才發現身體一身輕鬆,根本沒有第一次那種頭疼得都要裂開了的感覺。


    “遊戲時間短點是不一樣吼。”她感慨地伸了個懶腰,順從地坐到了床上,看著小腦控製著智能家電給她做些簡單的體檢。


    “當然啊。”小腦應著,過了會兒它收起了所有的家用醫療設備,說道,“好啦!身體指標良好,沒有什麽問題!”


    可不能良好嘛,除了做遊戲的時候,自己其實也在被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飲食睡眠運動規律得連自己當宅家族的時候都比不了。


    伊依砸吧砸吧嘴,正想問些關於遊戲是否成功什麽的,就聽見小腦說:“小依依,我最近剛升級了,可以把你的遊戲完成度統計出來了,你要詳細了解一下嗎?”


    伊依一愣,而後點頭,就聽見小腦切換了一種廣播聲線播報道:“遊戲劇情還原度86%,遊戲劇情完整度100%,判定為遊戲拯救成功!”


    ……


    “……”


    一陣沉默後,小腦開口:“小依依你不說點什麽嗎?”


    伊依:“……完啦?”


    小腦:“完了啊。”


    伊依無語,閉上眼睛壓下了翻白眼的衝動,深唿吸了幾口,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吐槽道:“不是,就那麽點數據,你和我說得好像是多厲害的升級一樣!你個人工智障!”


    小腦不服氣,氣唿唿地說道:“這些數據的統計方式很複雜的好不好!本來就是很厲害的升級啊!”


    伊依撇了撇嘴,最後還是沒選擇繼續吐槽,將身一躺,側身將頭埋進了枕頭裏。


    過了會兒,小腦好像接到了什麽指令一般,詢問了伊依一個問題:“對了,小依依你之前是不是對《純白的魔女》做了什麽手腳?”


    伊依埋著腦袋,心裏一陣咯噔,試探性地開口詢問道:“怎麽了?”


    “我們這邊檢測到《純白的魔女》遊戲數據並沒有崩潰,而是被保存了下來,是不是小依依你之前……”


    “啊,這個啊,是我。”伊依鬆了口氣,翻了個身解釋道,根據勉強合格的be線數據,我退出遊戲時立刻做了臨時搶修,不過雖然現在不至於崩潰,但也無法運行就是了。”


    “已經比預想中好多了。”小腦好似鬆了一口氣似的迴道,“小依依,我現在才有種,你是能入侵我們戀夢係統的人的實質感。”


    伊依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不知道自己這位人工智障助手看待自己是怎麽一個形象。


    在小腦說要離開一會兒去總部對接遊戲數據時,伊依毫不留戀地擺擺手讓它離開了。


    在房間恢複安靜後,伊依試探性的唿叫了幾聲小腦,沒有得到迴應她才放鬆下來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還好小腦隻發現了關於遊戲數據被保存的事情,沒有仔細深究她編寫的代碼。


    畢竟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她編寫的程序有一層最底層邏輯——


    如果整個遊戲的數據無法保持,那就以另類極端的手段保留住艾伊的核心數據……


    伊依重重地唿出一口氣,目視虛空,在無人迴應的房間裏麵,又說了句:“這下我就當自己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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