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樾很少來商場,此時卻仿若一位稱職的導遊,情緒高漲領著程墨到處閑逛。


    走進蛋糕店,挑幾塊桃紅粉綠的小蛋糕,付款時,他拉起程墨的手腕——


    “滴——支付成功。”


    程墨頂著店員和路人詫異的眼神,看似麵無波瀾,實則心態崩了。


    迫於她四叔的威壓,她硬著頭皮跟著他走。


    手工巧克力店。


    程斯樾捉她手腕。


    “滴——支付成功。”


    看見賬單,程墨一雙烏眸瞬間睜大。


    1239元?!


    就這麽一袋子巧克力,四位數?!


    “怎麽了?”程斯樾拎著巧克力包裝袋,垂眼看她。


    “四叔,這巧克力為什麽那麽貴?”


    兩人相差20公分,程墨下頜線繃緊,眸底清晰地倒映出程斯樾清俊的輪廓。


    “不知道,”程斯樾買東西從不看價格,他拿了塊巧克力,塞女孩子嘴裏,“好吃嗎?”


    程墨的嘴巴鼓著,吧唧吧唧,像隻越冬囤貨的鬆鼠。


    她點點頭。


    “好吃不就行了?想吃什麽用手表刷,不用看價格,都是小錢。”


    他說話的模樣帶著幾分散漫,平時身上透出的冷冽肅然,此刻悉數消失。


    冰激淩店,程墨手裏多了一隻巧克力薄荷冰激淩。


    方才刷手表付錢時,遇到同樣用手表付錢的小學生。


    小胖墩和同伴八卦:“你看那個姐姐這麽大了,她也戴小天才。”


    同伴打量程墨片刻,得出結論:“不一定是姐姐,她也沒比咱們高多少。說不定她讀高年級,隻是長得著急了點。”


    程墨:“……”


    程斯樾睨她一眼,聲音在她頭頂打轉:“程小滿,你再不多吃點,小學生都快趕上你了。”


    程墨張牙舞爪,炸了:“你不許嘲笑我是地精!!!”


    “地精”這個綽號久遠到程斯樾念初三那會兒。尚冥、餘資鑠,幾個青春期小男生懟天懟地,見到紮著羊角辮的程墨總想去逗她。


    “地精”形象又貼切,經過幾人的嘴迅速流傳開。


    直到程墨炸了幾迴之後,那些人才消停了。


    程斯樾微微躬身,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冷調氣息,陡然變得濃鬱。


    程墨繃直身子,收緊指尖。


    她微微恍然。


    程斯樾在她心底一直是半大家長的模樣,興許是多年未見,他憑空出現在她眼前,她還不適應四叔有除了家長以外其他的形象。


    “四叔,”她舔了一口冰激淩,舌尖甜蜜微涼,“項項呢?”


    她想起程斯樾書房電腦桌麵上的金毛。


    “三年前去世了,”程斯樾說,“項項是在睡夢中去世的,沒有任何痛苦。”


    “那就好。”程墨頷首。


    她在楓葉國的幾年,不止一次記掛它,內心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自己,項項肯定去世了。


    大型犬活10多年,已經很長壽了。


    “想它了?”程斯樾打開副駕,把程墨塞了進去。


    車裏的人沒說話。


    整個人浸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隔著車玻璃,程斯樾看見她快速地抹了一下眼角。


    “項項已經去汪星了。”他掛擋給油,車駛出商場地庫,明亮的陽光抹除車內的陰影,他瞥見程墨微紅的眼尾,“你想見頂頂嗎?”


    “頂頂是誰?”


    一個猜測在腦海中浮現,她問:“它是電腦裏的那隻小狗嗎?”


    “嗯,它現在不是小狗了,八十多斤的大家夥。”


    從程斯樾的口中,程墨知道了頂頂是項項的兒子,今年5歲,正是成熟不足淘氣有餘的年紀。


    “!!!”要不是有安全帶的束縛,此刻的程墨能一蹦三丈高。


    眉眼間的喪氣一掃而空,從她落地寧城後,臉上第一次有了雀躍的表情。


    紅燈。


    程斯樾抬手,越過中控台,摸摸程墨毛茸茸的腦袋。


    “現在帶你去見頂頂。”


    .


    醫院vip病房。


    程榆汌將床板上的午餐,拂到地上。


    地上一片狼藉。


    主治醫生從門口探頭,弱弱道:“程董,程總特地吩咐過,您不能出院。”


    “程總?!哪個程總!”程榆汌眼珠子凸起,嶙峋的脖子上青筋縱橫。


    “您二兒子……”


    程析。


    “我沒病!我要出院!”


    “程董,沒有家屬簽字,不能出院……”


    程榆汌抄起枕頭,扔到主治醫生臉上。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吵什麽?”


    門外,一個中年男人撿起枕頭,用手拍掉灰。


    “yi…二舅,地上很髒的好不好。”跟在他旁邊的年輕女子一臉嫌棄。


    “去,換個幹淨的枕頭,給你外公墊著。”不容反駁的聲音,透出陣陣威壓。


    劉箐竹不情願地接過枕頭,剛想差使護士做,目光撞上兩道森然的眼神,她訥訥道:“我去換枕套…”行了吧?


    她平時最怕二舅。


    要不是表哥程堂被二舅發配到歐洲分公司,她至於被二舅耳提麵命嗎?


    她躲他還來不及。


    換好枕頭,進到病房。


    護士和護工手腳麻利,狼藉的病房煥然一新。


    “外公。”劉箐竹喊了一聲,餘光卻留意著程析。


    “嗯。”程榆汌見到外孫女,語氣溫和了些。


    程析說了一通和主治醫生差不多的醫囑。


    態度很明確,暫時不能出院。


    程榆汌強壓怒意:“我還沒死,連出院都要經你同意?是不是我死了,還得你點頭才能下葬啊?”


    “爸,”程析不接話,兀自在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媽下葬已經一年,孝期已出。媽雖然去了,活著的人得繼續生活。”


    提到白蓉,程榆汌沒接話。


    當年他糊塗,和白芙結婚後一年,她懷了老大程斯簷。


    在妻子的孕期,他在一次酒會上,不知怎麽醉了酒。


    醒來躺在酒店總統套房裏,身邊的人令他產生一絲恍惚。


    “阿芙?”他看著女人飽含紅暈的臉頰。


    “姐夫…是我,我是阿蓉。”原來是妻子的胞妹,白蓉。


    程榆汌掙紮著起身,問:“你怎麽在這裏?”


    “姐夫,我來……”白蓉俯身,軟糯的唇觸到程榆汌的。


    他渾身一顫。


    沉默已久的渴望,有了冒頭的趨勢……


    縱情享樂的荒唐夜。


    之後,兩人形成了默契,瞞著懷孕的白芙,每周在同樣的套房,做同樣的事。


    東窗事發後,白芙執意離婚。


    程榆汌對她的感情很深,悔恨蛛網般蔓延。


    前陣子,聽說他和白芙生的大兒子程斯簷迴瑞士看白芙了。


    他本想去看她來著,不料突發惡疾入院搶救,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他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再見前妻一麵。


    如果有,他想好好補償她。


    餘生如果能和她共度……


    “爸?”程析望著出神的程榆汌。


    程榆汌從悔恨中抽離。


    “淩昊道長說得在理,從媽突發心梗去世,再到您最近一年頻頻入院。必須有人替咱們程家擋煞。”


    他從懷裏抽出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頭寫著八字。


    “看,”程析獻寶似的,“她的八字夠硬,隻要您跟她結婚,煞氣轉到她的身上。咱們程家必將度過此劫,開枝散葉。”


    一聽結婚,程榆汌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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