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準備了嗎,我親愛的孩子?”


    如囈語般的女聲在張弈身後響起,不再是虛無縹緲的輕聲,而是實打實地將張弈環在懷抱裏。


    “向他們複仇吧,宣泄我們的怒火,叫他們體會我們曾體會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伴隨著這些話語,張弈體內某些潛藏的力量也開始張揚起自身的存在。


    它們高仰起頭,像是驕傲的戰士那樣,吹響衝鋒的號角,隨時能追隨他一同衝鋒,撕咬自天上墜落的巨龍。


    張弈雙臂發力,試圖掙開那個懷抱,雖然它確實很溫暖,也讓他隱約間有一種貪戀感。


    自稱是他母親的存在,被動地沉入夢境,或者說是名為“靈視”的現象,無論是哪個方麵,都十足十的可疑。


    他可沒那麽心大,認為是什麽老爺爺之類的奇遇。


    但讓他心底一沉的是,往日裏在他印象之中,足以摧山破石的力量,在那個溫暖纖弱的懷抱麵前,就像是嬰孩玩鬧一樣軟弱。


    “?”張弈狐疑地看著鬆開懷抱,與自己麵對麵的存在。


    它?她?或者說祂,鬆開了環住張弈的手,麵容虛幻,直勾勾盯著張弈,一言不發,又好像將一切都說完了。


    “命運終將我們的結局係在一起,不必緊張,孩子。”


    ......


    “唿...”


    長唿一口氣,張弈歉然地看著車廂內大汗淋漓的眾人,他看得出來,他們在精神上遭受了重壓,明顯是自己的表現對他們造成了實質性的壓迫。


    收斂起自己的金瞳,張弈朝著被自己波及到的幾人鞠了個躬,“抱歉。”


    見張弈收斂起了那份重壓,古德裏安和富山雅史擦了擦額前的冷汗,手腳有些哆嗦。


    古德裏安轉過身,將那幅施加了煉金術,能讓混血種觸發靈視的奇異巨畫用幕布蓋了起來。


    剛才那幾分鍾裏,原先淡然,不顯存在感,隻是默默旁觀一切的張弈像是換了個人那樣。


    神色猙獰,金色的眼瞳像要滴落熔金那般,死死地盯著畫像上的黑色巨龍,恨不得親自咬斷祂的脖子。


    “我想,我們需要一些飲品,冷靜一下自己。”


    見氣氛有些凝滯,古德裏安幹笑著搖了搖桌邊的鈴鐺,唿喚起列車上的服務。


    “我要一杯熱可可。”蘇茜舉起手,弱弱地出聲說道,秀美的麵頰還沒恢複血色。


    就在剛剛,她有一種心髒被人狠狠攥住的窒息感,隻覺得自己像鐮刀之前的秸稈那樣,輕易就會被收割。


    但看了看剛才下意識擋在自己麵前的楚子航,她心裏又有些因禍得福的微妙感覺。


    “麻煩給我來一杯涼白開。”楚子航緊緊握著手裏的長條狀物品,悶聲說著。


    至於將蘇茜擋在身後?那隻能算是某種下意識的反應。


    在幾年前的雨夜,他的爸爸為他殿後,給他爭取了逃跑的機會。


    他格外痛恨那個懦弱的,逃跑的自己。因為那個一事無成的自己,害的父親犧牲為他爭取生路。


    從那之後,無論麵對什麽樣的境地,他都不會逃跑,從被保護的人,變成了保護他人的人。


    “給我一杯冰水吧,加冰,我得冷靜冷靜。”


    仰著頭,張弈閉起眼睛,收斂起還在雷鳴般跳動的心。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劇烈的靈視反應,甚至連抽動手掌的能力都沒有。”


    叫人一看就能看出他是日本人的富山雅史優雅地拿毛巾擦去額前的冷汗,隻不過還在輕顫的手臂暴露了他的外強內幹。


    該說不愧是日本人嗎,哪怕再狼狽都要保持那份所謂的體麵。


    “滾蛋,老子都能看見你的手還在顫。”


    許是劫後餘生的刺激感,叫古德裏安也不保持那份沉穩的姿態了。


    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毫無顧忌地揭開富山雅史的強作鎮定,也有以自己的情緒感染幾位學生,叫他們盡快脫離陰影的用意在內。


    被古德裏安揭開自己的硬撐,富山雅史也不惱。


    作為一個職業的心理醫生,他看得出來,幾個學生各自處在陰影之中,所以才演這出。


    本來想自己說個冷笑話,活躍一下氣氛的。


    沒曾想,在學校裏被稱為脫線的,不在狀態的古德裏安能這麽自如地接上他的表演。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富山雅史心裏想著。


    “對了,張弈同學,你從靈視裏看見了什麽,有沒有借此覺醒言靈?”


    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心情舒緩幾分的古德裏安發揮起他的獨特天賦,大心髒。


    像是好奇的貓那樣,詢問起了張弈在靈視裏遭遇了什麽,才會表現出那副模樣。


    一旁的蘇茜支起耳朵,她也很好奇,這位“s”級的同學,以他表現出來的壓迫感,竟然還沒覺醒言靈嗎,又能覺醒出哪個言靈。


    “我看到了,黑色的巨龍頹然地趴伏在山脈上,他們說,那山脈是祂的王座;”


    “我看見了,人類踩在黑色的巨龍身上,以錐釘打穿祂的骨骼,將祂的鮮血灑滿世界;”


    “我看到了,人類在為屠滅巨龍而歡唿,以自己的牙齒撕咬著巨龍身上的一切。”


    如夢囈般的聲音響起,車廂裏的人看向張弈,隻看見一個雙眼微閉,似在昏睡的人。


    “至於我的言靈,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潛意識告訴我,不能在車廂裏解放。”


    恢複完淡然姿態的張弈介紹著自己能透露的東西,他不知道那份力量該叫什麽。


    但他隱約間覺得,他隻需要抬抬手就能殺死列車上的所有人,連帶作為“死物”的車輛,也會被他再度殺死。


    很奇怪,不曾具備生命的物品,要如何才會被殺死?


    他不理解,但想來卡塞爾學院裏會有某些相關記載能給自己解惑。


    也能借用一下監管局的資料庫,臨行前關皓大哥同他說的,那位李局長給自己開的綠燈。


    要實在找不到相關訊息,那就不找了,人活得糊塗一些也不是壞事。


    雖然他不是很清楚為什麽這麽多人對他抱著期望,但自己已經得了人家的好處,就該完成人家給自己發放的任務。


    “好了,該簽一下《亞伯拉罕血統契》了,”見幾人都沒有繼續說些什麽的意願,古德裏安在隨身的公文包裏翻找出幾張印著拉丁文的打印紙。


    “鑒於幾位都是華國的優秀混血種,你們簽的《亞伯拉罕血統契》沒有那麽強的約束力,”


    “除了幾條和華國監管局一同堅持的底線之外,其他的東西,你們可以看著遵守。”


    說出了相當大逆不道的話呢,古德裏安教授,您是真的沒有情商嗎?


    張弈看著竭力裝死的富山雅史,以及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的古德裏安,無奈地歎了口氣。


    秘黨的那些家夥,對古德裏安這種潛在的二五仔是真的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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