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赤鳶朝鳳青鸞等人,這個名頭蘇遠倒沒怎麽聽說過,聲名不顯。


    不過能位列九鳳之一,和赤鳶青鸞並列,顯然也不是尋常碧羽宗弟子。


    擁有者霓裳精衛的名頭,卻如此樸素,蘇遠也不覺得奇怪了。


    並不是所有的弟子都喜歡在人前出風頭,哪怕是子鳶有時也會遮蓋麵容,換上一副普通多了的樣子悄悄外出巡遊。


    碧羽宗的九鳳,乃是其弟子間所能繼承的最強的九個稱號,至少蘇遠所知道的就這些。


    但關於九鳳的更具體細節,蘇遠則知曉地並不明確。


    “這一次陷於二十四重天的九鳳隻有赤鳶,朝鳳師姐,雪霓師姐和我,剩下的都不在此。”似是看出了蘇遠的困惑,青鸞主動開口道。


    蘇遠了然地點頭,便轉迴到正事上,青鸞的狀態雖然看著和沒事人一樣,但子鳶所說,青鸞實則陷於困惑之中。


    “青鸞仙子,啼淚的事......”


    不等蘇遠說完,青鸞率先搖頭開口,“我其實沒事的,隻是,隻是......有些不理解。”


    青鸞低合的眼眸,睫毛輕輕顫著,似是迴想起那一天的情形,“我......明明什麽也沒感受到,明明什麽都沒有變,為什麽她突然就叛變宗門,我還覺得一切能和以前一樣的時候,周圍早已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最親近的人卻變成了敵人......我,我不理解。”


    青鸞的話語間流露出極大的困惑,蘇遠沒有出聲。


    他不是青鸞本人,沒有經曆過青鸞過去的事,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去替她理解這份困惑。


    青鸞喃喃著,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她頓了頓,“蘇公子,那一天從陣中出去的啼淚,是她的三屍化身吧。”


    “沒錯。”蘇遠點頭。


    青鸞恍惚了一下,還是繼續緩緩問道,“而真正的啼淚......在那之前就......”


    “死於我手中。”蘇遠坦然承認。


    青鸞的眼眸微微抬眼,似是有話要說,可最終又什麽都沒說,眼眸又低低半闔,良久才幽幽道,“如果......她不是死在蘇公子手中,最終也大概會是死在我手中,又或者......我死在她手中。”


    青鸞握緊了掌心。


    她沒有問蘇遠是怎麽做到的。


    哪怕是初入七階的啼淚,也不是七階以下之人能輕易斬殺的。


    現在的她無心關心這些。


    “蘇公子,我......啼淚的遺物,能交給我嗎?”青鸞鼓起勇氣發出了她的請求。


    怕蘇遠誤解,青鸞又接著解釋道,“不是那些寶物,而是,而是......有沒有,其他東西在裏麵......”


    “有。”蘇遠鄭重地遞出一個錦囊,那是啼淚的儲物法器中,除去法寶丹藥等物之外唯一的一件看似無用之物,“我沒有打開過。”


    看到那靛青之色的錦囊,青鸞陷入了難言的沉默,聽到蘇遠的解釋,她悄無聲息地伸手接過,將其放在心口,怔怔地也不去打開。


    到這裏,蘇遠就覺得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東西已經落入了該落入的人手中。


    就在蘇遠轉身離去後,從身後飄來了一道輕輕的聲音,“謝謝......”


    當蘇遠離開沒多遠之後,卻發現前麵多出了一道身影,輕紗難掩的神姿,傾瀉而下的長發堪堪遮住那紅裙之下的窈窕身形。


    子鳶撲閃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湊了上來。


    “啼淚她......給青鸞留下了什麽話嗎?”子鳶好奇問道。


    “沒有,什麽也沒說。”蘇遠搖頭,“或者說,可能有,但我也不知道。”


    子鳶還有想問的話,最終也都咽了下去,沒有問出口。


    青鸞的身形沒多久之後便從居所走出,她看到了依然停留在不遠的蘇遠和子鳶,但她沒有上前打招唿,而是順著一個方向進入了雲天的茂密林中。


    蘇遠和子鳶對視一眼,選擇了跟上。


    青鸞的身形在林中穿梭,像是在尋找什麽,最終她停在一片竹林之前。


    蘇遠和子鳶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青鸞砍下竹子,利用這些原料開始編織,漸漸地編織出一個燈架的輪廓。


    子鳶想到了什麽,“以前,啼淚會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裏,帶著一大幫孩子去後山尋找竹林,在竹林裏耗費一整個白天,在將要日落時帶著一盞盞竹燈迴來......”


    “雖然我不會參與那幫孩子中,但我也會和朝鳳師姐在傍晚時,伴著昏暗的霞光,看他們放飛一盞盞糊了紙的燈,除此以外,我就記得她們這幫人很吵鬧,總是大喊大叫的......”子鳶微微低眉,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子鳶絮絮叨叨說著,蘇遠就默默聽著,這一整個白日,他們就這麽注視著青鸞在竹林裏忙碌,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竹燈。


    直到白日將盡,雲天的日光將要傾落,夜幕伴隨著點點星辰快要湧上來的這一刻。


    青鸞做好了。


    她親手編織了好多個糊了紙的竹燈,鋪滿一整片竹林。


    在夜幕徹底落下前,她彎腰將什麽東西係在其中一個竹燈之上,然後立於林中,揮手點燃了所有的竹燈。


    即將迎來黯淡的夜幕籠罩之下,火光隱約照亮了青鸞的麵孔,竹燈緩緩升騰,矗立在幽暗之處的蘇遠和子鳶無聲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越來越多的竹燈點亮半明半暗的天際,幽幽燃燒的火光,搖曳綻放,一枚被係著的錦囊也隨著火光的燃燒,在竹燈的升騰間一點一點被吞噬。


    遠處的蕩魔劍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同時響起驚唿聲,招唿著同伴看這飄起的竹燈。


    也算是於這山林間難得不多的取樂。


    但對部分碧羽宗的弟子來說,這竹燈卻並非僅僅是取樂,她們似是想起,曾經好似也見過如此場景,於記憶裏最純粹的年紀。


    青鸞駐足仰頭看著漫天的竹燈,寂然無言。


    於她的視線中,竹燈的光點越發縹緲越發遙遠,終歸化作了一個個看不見的小點,消失在視線裏。


    子鳶的瞳孔中倒映著越來越遠的火光,忽然開口,“錦囊裏,會是啼淚留給青鸞的真相嗎?”


    蘇遠輕笑了下,還是搖頭。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子鳶愣了下,忽得也意識到,所謂的背叛宗門的原因,一切的真相,無論青鸞是否知道,無論其他人是否知道,在此刻來說根本不重要了。


    也是於這一刻,子鳶發現這個道理似乎不僅能用在啼淚的事上,其他的事上,也是同樣的。


    很多事情......根本不重要,無需太過在意......


    當一切都過去時,當塵埃落定後,真正能留下之物,才是值得在意的。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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