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苟老二來報喜訊 駕駛員訴說懷疑
塵緣丨豬八戒與高翠蘭的故事 作者：煮笑堂主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卻說刁毛一幫人正要走，忽然有人喊著要飯帳。眾人迴頭看時，是得意飯店的周老板。安隊長問他：“他們在你店裏喝的酒？”周全道：“對。沒吃完就跑出來了，連我們燒火的家夥都拎過來了。”安隊長喊住刁毛道：“你不能走，快給人家結賬去，還想白吃不成？”
刁毛隻得叫大家停了下來，對周全道：“周老板，翟哥不是跟你說了嗎，你記他賬上就是了。”周全硬著頭皮道：“還記他賬上呢，記的多了，就沒有結過。我小飯店經不起欠賬，快開不開門了。今天菜不是你點的嗎？他可沒叫記賬，還是給現錢吧。”刁毛看馬虎不過去，走到小翟跟前，低聲道：“你跟他說句話吧，叫他先記上賬。”
豬淨壇聽見了，嚷道：“還記什麽帳？沒聽見嗎，人家要現錢。”小翟捂住頭，看著周老板，哀求似的道：“今天沒帶錢，明天來給你結賬，行嗎？”
周老板正無奈，豬淨壇喊道：“沒帶錢喝什麽酒？就憑著那身衣服，想騙吃騙喝是吧？老實告訴你，我們做生意的不吃那一套，該繳的稅咱交，也到不了叫你們欺負！”
他問周老板：“哎——你是不是沒繳稅，他們經常來白吃？”周全道：“怎麽不繳稅，該交的都繳。”豬淨壇道：“交了就好，那就不怕他。”又轉臉對刁毛道：“聽見沒有？今天我就打這個抱不平，要是不還人家飯錢，你們誰也別想走！”
安隊長也道：“你們還是國家工作人員呢，怎麽能吃霸王餐？”刁毛實在不想在這裏丟醜，隻得問自己弟兄道：“你們誰帶錢了，趕緊去付賬。”其中有人掏了口袋，跟著周老板去結賬，刁毛這才帶著人去了醫院。
安隊長看他們走了，便把豬淨壇、田芙蓉叫進店裏，詳細問了“搶錢”的情況，田芙蓉照實說了一遍。安隊長道：“還是喝了酒，掌握不住自己。搶錢是不可能，主要是想耍耍威風，讓你知道他是管你們的。”
田芙蓉忍不住道：“那個叫強子的，還有這個姓刁的都不是好東西，盡說流氓話。”安隊長道：“我心裏明白，都是酒頂的。我已經安排了，明天叫他們到局裏去，我會狠狠地教訓他們。”豬淨壇道：“教訓就算完了？”安隊長道：“如果態度不好，就跟他們單位聯係，讓單位處理他們。”
豬淨壇道：“這樣的人在機關裏混，怎麽給老百姓辦事。你們就不能開了他？”安隊長道：“我們可沒這個權力，我們隻管違法犯罪的。今天是喝酒惹的事，也沒造成太大的後果。畢竟年輕人，抓進去對前途都不利，還是以教育為主。”
豬淨壇道：“沒想到，你們公安局也有菩薩心腸？”安隊長道：“啥辦法呢，總不能為這件事讓他們丟了飯碗吧？”豬淨壇道：“那也得好好管管他們。像這樣還得了，跟小痞子沒什麽區別？”安隊長道：“說得對。正好今天碰到你，教訓夠深刻的了，應該能記一輩子。”
豬淨壇搖手道：“千萬別這樣說。我也是看他們年紀小，就沒敢出手。”安隊長道：“是呀，你老豬當過和尚，以慈悲為懷。不過，你把周老板燒火的爐鉤都擺弄成電爐絲了，他們看著不傻眼，還要出手嗎？”說得大家都笑了。
安隊長正要告辭，豬淨壇湊到他跟前，問他：“你怎麽不去我們高老莊酒家呢？當官的去的可多了。連地區的官也來過，穿你這樣衣服的也有。”安隊長道：“你不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泡酒場。再說了，俺們幹這個職業，還得自覺一點。就像這幾個，要不是喝酒，也不會惹出這些事。”
豬淨壇翹起大拇指道：“我沒看錯，你安隊長真是個好官哩。”安隊長也道：“我也沒看出來，你老豬還會誇獎人哩！”說得豬淨壇也笑了起來。
安隊長走後，豬淨壇迴了酒店。剛進門，就聽高翠蘭喊道：“怎麽現在才迴來，苟廠長等你呢。”豬淨壇道：“老二來了？”高翠蘭道：“等半天了。你去哪兒了？”豬淨壇道：“田芙蓉店裏出了點事，巧的很，幸虧我從二店迴來又去那裏看看，正好碰上。”
高翠蘭吃驚地道：“芙蓉店裏能出什麽事？”豬淨壇道：“幾個喝醉酒的去搗亂，連公安局都驚動了。”高翠蘭道：“鬧恁麽大事？”豬淨壇道：“也沒什麽大事。不就是你找個漂亮姑娘在那兒招惹人嗎？年輕男人都想好事。”
高翠蘭一愣，問道：“什麽？”豬淨壇看她急了，忙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去了還不擺平？”高翠蘭這才放心，叫他趕緊地去招唿苟老二。
豬淨壇來到房間，見桌子上擺了幾個菜，苟老二卻坐在那裏發愣。豬淨壇道：“老二，怎麽不吃呢？”苟老二忙站了起來，道：“你不來，我怎麽敢動筷？”豬淨壇道：“有點事情耽誤。讓你等那麽長時間——來，咱們快吃飯。”
兩個人喝了幾杯酒，苟老二便高興地對豬淨壇道：“有件喜事我得告訴你，跑了那麽多趟，幸虧沒白跑，我的‘幹部’身份終於批下來了。”豬淨壇道：“我說你怎麽滿麵紅光。酒店開業的時候你還說送禮的事呢，什麽時候批下來的？”苟老二道：“也有快半年了。我這次來，是報名上學的事。”
豬淨壇驚奇地問他：“上學？你不說自己三十好幾了，還上什麽學？”苟老二道：“這你不懂了。雖然三十好幾，但是上報的年齡小，哪能按實際填？”豬淨壇道：“還興說瞎話的。”苟老二道：“這不叫說瞎話，這是按照政策需要填。你年齡報大了，人家還要你嗎？”豬淨壇道：“還說不是瞎話？終歸是瞎話。”苟老二道：“可不說瞎話能辦成事嗎？”
豬淨壇看了看苟老二，還是不解地道：“越說我越糊塗了，你好不容易買個幹部，怎麽又要去上學？”苟老二道：“社會上的事你是真不懂。現在當官要的是文憑，隻是幹部還不行，起碼還得弄個大專畢業證，才能往上升。”
豬淨壇瞪大了眼睛，道：“你不初中都沒念完嗎？那得上多少年的學？”苟老二笑了，道：“是呀，要是真靠上學的話，這輩子也不一定能考上個大專。我說的是弄個畢業證，不一定真去上學。”
豬淨壇又迷惑了，道：“不去上學，也能弄到畢業證？”苟老二道：“對。廠裏這麽忙，哪能真到學校裏去上課？我這叫函授。”豬淨壇道：“我明白，就是冬天教的，叫‘寒授’。”苟老二笑了，道：“什麽冬天教的？我說的函授，自己在家裏就學了。”
豬淨壇還是沒聽懂，道：“這好，就是說不要上學校，冬天自己在家裏學，夏天還不用學。”苟老二自己也懵了，道：“不是那個意思。函，不是這個寒，是信函的函——弄得我也說不清了，反正能混個畢業證就行。”
豬淨壇道：“畢業證是混的嗎？我聽年輕人說，大學難考得很哩？”苟老二道：“要憑本事考，那確實夠費事的。老實跟你說，這兩年我也沒白跑，見了世麵，認識了幾個能辦事的人。現在隻要有‘票子’，沒有辦不成的事。到時候，我拿個畢業證你看看就明白了。”豬淨壇道：“我已經明白了，這就是信主任說的，叫一切向錢看？”
兩個人正在說話，隻聽外麵院子裏有人喊：“老板，還有飯吃嗎？”豬淨壇忙走出來，一看認識，是飯店開張時來過的地區工商局的司機，後麵還跟著他們的巴局長。忙招唿道：“喲，地區來的大官呀。怎麽到現在才來？”
駕駛員道：“別提了，我們從省裏開會迴來，有急事忙著趕迴去，本不打算在這裏吃飯，可是不吃不行了。”
這時，高翠蘭也走了出來，問道：“怎麽迴事？”駕駛員正要講，巴局長卻攔住他道：“別說那事了，看看有飯吃嗎？”駕駛員隻得道：“好好。”便對高翠蘭道：“既然這樣了，走也走不成，還是給我們弄點飯吃吧。”
高翠蘭正要帶他們去房間，豬淨壇拽住駕駛員道：“我聽你說話有些繞彎，什麽走也走不成，不吃不行，誰訛你了咋的？”駕駛員道：“局長不讓說，還說那幹啥？”豬淨壇道：“他越不讓說，我越是想聽。到底怎麽迴事？”駕駛員道：“可不是說你們訛人，我覺得你們那個修車的有學問？”
豬淨壇被說得火冒三丈，道：“胡說八道，我們哪來個修車的？”駕駛員道：“就飯店門口修車的。”豬淨壇怒道：“他是誰家修車的？”高翠蘭瞅著豬淨壇道：“咋唿什麽？聽他把話說完。”她又指著一個房間對巴局長道：“請您先到房間，我去給你們安排飯。”
駕駛員看巴局長去了房間，歎了口氣，對豬淨壇道：“這話真不好意思對你們說。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從省裏來，一路都沒事，車開到這裏就出事。”豬淨壇道：“你是說你們的車壞了？”駕駛員道：“不是車壞了，是車胎被紮了。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一到這裏車胎就出問題，這是第三次了。”
豬淨壇被他說得瞪大了眼，問道：“那、那怎麽迴事？”駕駛員笑道：“怎麽迴事，還不明白？反正車胎壞了就得補，不然怎麽會在這裏吃飯？我倒是無所謂，巴不得在這裏吃呢，你們菜燒得好。可我們巴局長著急呀，他要趕迴去匯報。”
豬淨壇終於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一臉的不自在，問道：“你是說有人在路上撒了釘子，故意紮爛車胎，弄得你們必須在這裏修車、吃飯？”駕駛員道：“我可沒這麽說，反正我覺得太巧。”豬淨壇道：“什麽太巧？你懷疑我們是串通一氣的？”
駕駛員著急道：“豬老板別冤枉人，這個我可沒說。”豬淨壇一把抓住駕駛員胳膊，道：“沒說我心裏也明白，走！”駕駛員經不住拉扯，著急道：“哎哎哎——這要幹什麽？”豬淨壇道：“不幹什麽，咱們一道去找那個修車的。”
駕駛員道：“找他什麽用，他會承認嗎？”豬淨壇道：“不承認我放不了他。隻要是他幹的壞事，我立馬攆他走！”駕駛員掙紮著道：“要找你去找，就別拉我了。我吃點飯還得趕路呢！”豬淨壇道：“你不去怎麽說清楚？”
高翠蘭聽外麵爭吵，走了出來，看到豬淨壇拉得駕駛員站不住腳。問他：“你這是幹啥，拉拉扯扯的？”豬淨壇道：“你還問呢，我早就說這個修車的不是個好東西，他果然幹出壞事來。”高翠蘭道：“你說門口姓蒙的？”豬淨壇道：“不是他還能有誰？為了攬生意，竟然跑路上撒釘子去了。”
高翠蘭吃驚地道：“他會幹這樣的事？”豬淨壇指著駕駛員道：“你問問，他的車在這裏紮三次了。要不是路上有釘子，怎麽來到這裏車胎就破？”
高翠蘭也生氣道：“居然幹這樣的事？”豬淨壇道：“他這樣做，不光是丟自己的人，也是敗壞咱們的名譽。我是拉他去問問，看那個姓蒙的怎麽說。”駕駛員道：“他正在給我們修車，我們等著趕迴去，現在找他也不是時候。”
高翠蘭道：“這位師傅說的也是。你想找他，等他修好車，你們也該吃好飯了，再去找他不遲。”豬淨壇這才鬆開手，仍然怒氣未消，罵道：“媽的，竟然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早該攆滾了他！”
豬淨壇迴到屋裏，把這事給苟老二說了。苟老二道：“現在人真沒有辦法。過去做點小生意，都會被抓起來辦學習班。現在開放，允許大家幹了，卻沒有譜了。為了掙錢，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二人喝了幾杯酒，說了一會話，豬淨壇忽然站起來道：“你慢喝，我得去那邊一趟，把事情跟巴局長說清楚，不然的話，他還以為咱跟修車的是一夥的呢。”苟老二道：“你去吧，我也喝好了。”豬淨壇便拿起酒瓶、端起酒杯，走了出去。
巴局長一看豬老板過來，忙站起招唿他坐下。豬淨壇哪裏肯坐，先倒了一杯酒，遞給巴局長道：“我是來敬你酒的。開業時候你們來過，忙得也沒顧得敬你們一杯酒，今天補上。”
巴局長道：“你太客氣了。今天真對不起，我們在省裏開了個緊急會，等著迴去匯報。”他指著桌子上的盤子道：“你看，我就要了兩個菜，馬上麵條上來，吃了就走，酒就不喝了。”豬淨壇道：“你不給我麵子？就是現在走，也耽誤不了喝這杯酒。”巴局長隻得接過酒杯，道：“謝謝你的盛情，隻此一杯。”豬淨壇道：“好好，你先喝了再說。”
巴局長喝了酒，豬淨壇道：“剛才我聽駕駛員說了，都怪我把房子租給了那個修車的，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事。”巴局長道：“這麽長時間，你們沒發現問題？”豬淨壇道：“瞧你說的，我們哪有時間管他的事？要是發現，早把他攆走了，這也是敗壞我們酒店的名譽呀。”
巴局長道：“說實話，這事不得不讓人懷疑。一到這裏就爆胎，光我知道，在這裏就修了三次，哪會恁麽巧？”豬淨壇道：“我早就看他油頭滑腦的，你們頭一迴在這裏修車，我就要攆他走的；要知道他這樣，早攆走也好了。”
巴局長道：“唉，起碼的道德也不講了。花兩個錢無所謂，關鍵是耽誤事。”豬淨壇道：“你放心，這一次我饒不了他。等你們吃過飯，我就攆他滾蛋。”巴局長道：“你不攆他走，我正說迴去後，給老單打個電話，叫他派人查一下呢。哪能容許這樣做生意？”豬淨壇問道：“哪個老單能管住他？”巴局長道：“我說的是你們縣工商局單局長，這些個體商戶不屬於他管嗎？”豬淨壇道：“你說的是單祿局長？找這個缺德的幹什麽，這事我就辦了！”
駕駛員聽豬淨壇罵了單祿，道：“豬老板，怎麽出口傷人呀？”豬淨壇怒道：“出口傷人，我就是要罵他。怎麽，你跟他有啥關係嗎？”駕駛員道：“我跟他沒什麽關係，可他畢竟是你們工商局長，你們飯店也屬於他管呀。你——”巴局長忙打斷駕駛員的話，問豬淨壇：“看來你們中間有什麽過節？”豬淨壇道：“你問這，我正好想跟你說哩。”
他順便拽個凳子坐了下來，道：“你不知道，你們上一次來，就想告訴你們。這個單祿，他跟鷂子眼是穿連襠褲的。”
說的巴局長摸不著頭腦，問他：“哪個鷂子眼？”豬淨壇道：“就是這街上的，他本名叫羅彪，原來是‘投機倒把指揮部’的，就因為他作惡多端，眼長的兇，背地裏人都喊他鷂子眼。現在他那個指揮部早就砍了，可姓單的還用他去整頓市場。這一整頓不要緊，他趁機把雞行、魚行變成了姓羅的。他自己欺行霸市，無惡不作。你到街上聽聽，沒有不罵他的。你說這個姓單的，用這樣的人，還不是一個鼻孔出氣？”
看巴局長沒答話，接著道：“叫我說，那個姓單的，比這個修車姓蒙的還壞呢。姓蒙的隻是撒個釘子，坑的隻是個別人；可姓單的是個付局長，他助紂為虐，要坑就坑一大片。”
巴局長聽得睜大了眼。駕駛員卻道：“什麽副局長？老黃曆了，人家現在是局長、一把手了。”豬淨壇道：“什麽，真當上局長了？”駕駛員道：“這還有假？”豬淨壇瞪著眼道：“乖乖，終於弄到手了。”他問巴局長：“是你們給他弄的局長？”巴局長搖搖頭，駕駛員接過來道：“我們局沒有這個權力，任免幹部還是縣裏說了算。”
豬淨壇想了想，道：“縣裏不是新換了頭頭嗎，怎麽也是糊塗蛋？”巴局長道：“看來，你跟老單矛盾還不小呢？”豬淨壇道：“什麽老單，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就是替王局長打個抱不平。”巴局長問道：“原來的王局長？”豬淨壇道：“對，你們也該認識他？”巴局長道：“認識、認識。一個係統，怎麽會不認識？”豬淨壇道：“那才是個好官，人家辦事公道。沒想到就被這個姓單的硬給頂掉了。”
巴局長笑了笑，道：“也不能這麽說，這是工作需要。王局長現在不是也很好嗎，到政辦去了。” 豬淨壇道：“可位子還是被這個姓單的搶走了。你還替他說話呢，也不想想，他這樣的人，能給老百姓辦事嗎？”巴局長道：“我也不是替誰說話，我也知道王局長是個好人，可這是你們縣裏決定的，我們也沒有辦法。”
這時，刺猴端來麵條，豬淨壇忙站起道：“這事不說了，你們先吃飯。反正不管他升官不升官，我都不能跟他算拉倒。”
刺猴把兩碗麵送到二人麵前，又對豬淨壇道：“大叔，你們的麵也好了，馬上送過來。”豬淨壇答應著，便告辭走了出來。正是：
驅車來迴經此過 巧遇三次輪胎破
任你說的千般好 能不讓人費揣摸
刁毛隻得叫大家停了下來，對周全道：“周老板，翟哥不是跟你說了嗎，你記他賬上就是了。”周全硬著頭皮道：“還記他賬上呢，記的多了，就沒有結過。我小飯店經不起欠賬，快開不開門了。今天菜不是你點的嗎？他可沒叫記賬，還是給現錢吧。”刁毛看馬虎不過去，走到小翟跟前，低聲道：“你跟他說句話吧，叫他先記上賬。”
豬淨壇聽見了，嚷道：“還記什麽帳？沒聽見嗎，人家要現錢。”小翟捂住頭，看著周老板，哀求似的道：“今天沒帶錢，明天來給你結賬，行嗎？”
周老板正無奈，豬淨壇喊道：“沒帶錢喝什麽酒？就憑著那身衣服，想騙吃騙喝是吧？老實告訴你，我們做生意的不吃那一套，該繳的稅咱交，也到不了叫你們欺負！”
他問周老板：“哎——你是不是沒繳稅，他們經常來白吃？”周全道：“怎麽不繳稅，該交的都繳。”豬淨壇道：“交了就好，那就不怕他。”又轉臉對刁毛道：“聽見沒有？今天我就打這個抱不平，要是不還人家飯錢，你們誰也別想走！”
安隊長也道：“你們還是國家工作人員呢，怎麽能吃霸王餐？”刁毛實在不想在這裏丟醜，隻得問自己弟兄道：“你們誰帶錢了，趕緊去付賬。”其中有人掏了口袋，跟著周老板去結賬，刁毛這才帶著人去了醫院。
安隊長看他們走了，便把豬淨壇、田芙蓉叫進店裏，詳細問了“搶錢”的情況，田芙蓉照實說了一遍。安隊長道：“還是喝了酒，掌握不住自己。搶錢是不可能，主要是想耍耍威風，讓你知道他是管你們的。”
田芙蓉忍不住道：“那個叫強子的，還有這個姓刁的都不是好東西，盡說流氓話。”安隊長道：“我心裏明白，都是酒頂的。我已經安排了，明天叫他們到局裏去，我會狠狠地教訓他們。”豬淨壇道：“教訓就算完了？”安隊長道：“如果態度不好，就跟他們單位聯係，讓單位處理他們。”
豬淨壇道：“這樣的人在機關裏混，怎麽給老百姓辦事。你們就不能開了他？”安隊長道：“我們可沒這個權力，我們隻管違法犯罪的。今天是喝酒惹的事，也沒造成太大的後果。畢竟年輕人，抓進去對前途都不利，還是以教育為主。”
豬淨壇道：“沒想到，你們公安局也有菩薩心腸？”安隊長道：“啥辦法呢，總不能為這件事讓他們丟了飯碗吧？”豬淨壇道：“那也得好好管管他們。像這樣還得了，跟小痞子沒什麽區別？”安隊長道：“說得對。正好今天碰到你，教訓夠深刻的了，應該能記一輩子。”
豬淨壇搖手道：“千萬別這樣說。我也是看他們年紀小，就沒敢出手。”安隊長道：“是呀，你老豬當過和尚，以慈悲為懷。不過，你把周老板燒火的爐鉤都擺弄成電爐絲了，他們看著不傻眼，還要出手嗎？”說得大家都笑了。
安隊長正要告辭，豬淨壇湊到他跟前，問他：“你怎麽不去我們高老莊酒家呢？當官的去的可多了。連地區的官也來過，穿你這樣衣服的也有。”安隊長道：“你不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泡酒場。再說了，俺們幹這個職業，還得自覺一點。就像這幾個，要不是喝酒，也不會惹出這些事。”
豬淨壇翹起大拇指道：“我沒看錯，你安隊長真是個好官哩。”安隊長也道：“我也沒看出來，你老豬還會誇獎人哩！”說得豬淨壇也笑了起來。
安隊長走後，豬淨壇迴了酒店。剛進門，就聽高翠蘭喊道：“怎麽現在才迴來，苟廠長等你呢。”豬淨壇道：“老二來了？”高翠蘭道：“等半天了。你去哪兒了？”豬淨壇道：“田芙蓉店裏出了點事，巧的很，幸虧我從二店迴來又去那裏看看，正好碰上。”
高翠蘭吃驚地道：“芙蓉店裏能出什麽事？”豬淨壇道：“幾個喝醉酒的去搗亂，連公安局都驚動了。”高翠蘭道：“鬧恁麽大事？”豬淨壇道：“也沒什麽大事。不就是你找個漂亮姑娘在那兒招惹人嗎？年輕男人都想好事。”
高翠蘭一愣，問道：“什麽？”豬淨壇看她急了，忙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去了還不擺平？”高翠蘭這才放心，叫他趕緊地去招唿苟老二。
豬淨壇來到房間，見桌子上擺了幾個菜，苟老二卻坐在那裏發愣。豬淨壇道：“老二，怎麽不吃呢？”苟老二忙站了起來，道：“你不來，我怎麽敢動筷？”豬淨壇道：“有點事情耽誤。讓你等那麽長時間——來，咱們快吃飯。”
兩個人喝了幾杯酒，苟老二便高興地對豬淨壇道：“有件喜事我得告訴你，跑了那麽多趟，幸虧沒白跑，我的‘幹部’身份終於批下來了。”豬淨壇道：“我說你怎麽滿麵紅光。酒店開業的時候你還說送禮的事呢，什麽時候批下來的？”苟老二道：“也有快半年了。我這次來，是報名上學的事。”
豬淨壇驚奇地問他：“上學？你不說自己三十好幾了，還上什麽學？”苟老二道：“這你不懂了。雖然三十好幾，但是上報的年齡小，哪能按實際填？”豬淨壇道：“還興說瞎話的。”苟老二道：“這不叫說瞎話，這是按照政策需要填。你年齡報大了，人家還要你嗎？”豬淨壇道：“還說不是瞎話？終歸是瞎話。”苟老二道：“可不說瞎話能辦成事嗎？”
豬淨壇看了看苟老二，還是不解地道：“越說我越糊塗了，你好不容易買個幹部，怎麽又要去上學？”苟老二道：“社會上的事你是真不懂。現在當官要的是文憑，隻是幹部還不行，起碼還得弄個大專畢業證，才能往上升。”
豬淨壇瞪大了眼睛，道：“你不初中都沒念完嗎？那得上多少年的學？”苟老二笑了，道：“是呀，要是真靠上學的話，這輩子也不一定能考上個大專。我說的是弄個畢業證，不一定真去上學。”
豬淨壇又迷惑了，道：“不去上學，也能弄到畢業證？”苟老二道：“對。廠裏這麽忙，哪能真到學校裏去上課？我這叫函授。”豬淨壇道：“我明白，就是冬天教的，叫‘寒授’。”苟老二笑了，道：“什麽冬天教的？我說的函授，自己在家裏就學了。”
豬淨壇還是沒聽懂，道：“這好，就是說不要上學校，冬天自己在家裏學，夏天還不用學。”苟老二自己也懵了，道：“不是那個意思。函，不是這個寒，是信函的函——弄得我也說不清了，反正能混個畢業證就行。”
豬淨壇道：“畢業證是混的嗎？我聽年輕人說，大學難考得很哩？”苟老二道：“要憑本事考，那確實夠費事的。老實跟你說，這兩年我也沒白跑，見了世麵，認識了幾個能辦事的人。現在隻要有‘票子’，沒有辦不成的事。到時候，我拿個畢業證你看看就明白了。”豬淨壇道：“我已經明白了，這就是信主任說的，叫一切向錢看？”
兩個人正在說話，隻聽外麵院子裏有人喊：“老板，還有飯吃嗎？”豬淨壇忙走出來，一看認識，是飯店開張時來過的地區工商局的司機，後麵還跟著他們的巴局長。忙招唿道：“喲，地區來的大官呀。怎麽到現在才來？”
駕駛員道：“別提了，我們從省裏開會迴來，有急事忙著趕迴去，本不打算在這裏吃飯，可是不吃不行了。”
這時，高翠蘭也走了出來，問道：“怎麽迴事？”駕駛員正要講，巴局長卻攔住他道：“別說那事了，看看有飯吃嗎？”駕駛員隻得道：“好好。”便對高翠蘭道：“既然這樣了，走也走不成，還是給我們弄點飯吃吧。”
高翠蘭正要帶他們去房間，豬淨壇拽住駕駛員道：“我聽你說話有些繞彎，什麽走也走不成，不吃不行，誰訛你了咋的？”駕駛員道：“局長不讓說，還說那幹啥？”豬淨壇道：“他越不讓說，我越是想聽。到底怎麽迴事？”駕駛員道：“可不是說你們訛人，我覺得你們那個修車的有學問？”
豬淨壇被說得火冒三丈，道：“胡說八道，我們哪來個修車的？”駕駛員道：“就飯店門口修車的。”豬淨壇怒道：“他是誰家修車的？”高翠蘭瞅著豬淨壇道：“咋唿什麽？聽他把話說完。”她又指著一個房間對巴局長道：“請您先到房間，我去給你們安排飯。”
駕駛員看巴局長去了房間，歎了口氣，對豬淨壇道：“這話真不好意思對你們說。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從省裏來，一路都沒事，車開到這裏就出事。”豬淨壇道：“你是說你們的車壞了？”駕駛員道：“不是車壞了，是車胎被紮了。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一到這裏車胎就出問題，這是第三次了。”
豬淨壇被他說得瞪大了眼，問道：“那、那怎麽迴事？”駕駛員笑道：“怎麽迴事，還不明白？反正車胎壞了就得補，不然怎麽會在這裏吃飯？我倒是無所謂，巴不得在這裏吃呢，你們菜燒得好。可我們巴局長著急呀，他要趕迴去匯報。”
豬淨壇終於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一臉的不自在，問道：“你是說有人在路上撒了釘子，故意紮爛車胎，弄得你們必須在這裏修車、吃飯？”駕駛員道：“我可沒這麽說，反正我覺得太巧。”豬淨壇道：“什麽太巧？你懷疑我們是串通一氣的？”
駕駛員著急道：“豬老板別冤枉人，這個我可沒說。”豬淨壇一把抓住駕駛員胳膊，道：“沒說我心裏也明白，走！”駕駛員經不住拉扯，著急道：“哎哎哎——這要幹什麽？”豬淨壇道：“不幹什麽，咱們一道去找那個修車的。”
駕駛員道：“找他什麽用，他會承認嗎？”豬淨壇道：“不承認我放不了他。隻要是他幹的壞事，我立馬攆他走！”駕駛員掙紮著道：“要找你去找，就別拉我了。我吃點飯還得趕路呢！”豬淨壇道：“你不去怎麽說清楚？”
高翠蘭聽外麵爭吵，走了出來，看到豬淨壇拉得駕駛員站不住腳。問他：“你這是幹啥，拉拉扯扯的？”豬淨壇道：“你還問呢，我早就說這個修車的不是個好東西，他果然幹出壞事來。”高翠蘭道：“你說門口姓蒙的？”豬淨壇道：“不是他還能有誰？為了攬生意，竟然跑路上撒釘子去了。”
高翠蘭吃驚地道：“他會幹這樣的事？”豬淨壇指著駕駛員道：“你問問，他的車在這裏紮三次了。要不是路上有釘子，怎麽來到這裏車胎就破？”
高翠蘭也生氣道：“居然幹這樣的事？”豬淨壇道：“他這樣做，不光是丟自己的人，也是敗壞咱們的名譽。我是拉他去問問，看那個姓蒙的怎麽說。”駕駛員道：“他正在給我們修車，我們等著趕迴去，現在找他也不是時候。”
高翠蘭道：“這位師傅說的也是。你想找他，等他修好車，你們也該吃好飯了，再去找他不遲。”豬淨壇這才鬆開手，仍然怒氣未消，罵道：“媽的，竟然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早該攆滾了他！”
豬淨壇迴到屋裏，把這事給苟老二說了。苟老二道：“現在人真沒有辦法。過去做點小生意，都會被抓起來辦學習班。現在開放，允許大家幹了，卻沒有譜了。為了掙錢，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二人喝了幾杯酒，說了一會話，豬淨壇忽然站起來道：“你慢喝，我得去那邊一趟，把事情跟巴局長說清楚，不然的話，他還以為咱跟修車的是一夥的呢。”苟老二道：“你去吧，我也喝好了。”豬淨壇便拿起酒瓶、端起酒杯，走了出去。
巴局長一看豬老板過來，忙站起招唿他坐下。豬淨壇哪裏肯坐，先倒了一杯酒，遞給巴局長道：“我是來敬你酒的。開業時候你們來過，忙得也沒顧得敬你們一杯酒，今天補上。”
巴局長道：“你太客氣了。今天真對不起，我們在省裏開了個緊急會，等著迴去匯報。”他指著桌子上的盤子道：“你看，我就要了兩個菜，馬上麵條上來，吃了就走，酒就不喝了。”豬淨壇道：“你不給我麵子？就是現在走，也耽誤不了喝這杯酒。”巴局長隻得接過酒杯，道：“謝謝你的盛情，隻此一杯。”豬淨壇道：“好好，你先喝了再說。”
巴局長喝了酒，豬淨壇道：“剛才我聽駕駛員說了，都怪我把房子租給了那個修車的，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事。”巴局長道：“這麽長時間，你們沒發現問題？”豬淨壇道：“瞧你說的，我們哪有時間管他的事？要是發現，早把他攆走了，這也是敗壞我們酒店的名譽呀。”
巴局長道：“說實話，這事不得不讓人懷疑。一到這裏就爆胎，光我知道，在這裏就修了三次，哪會恁麽巧？”豬淨壇道：“我早就看他油頭滑腦的，你們頭一迴在這裏修車，我就要攆他走的；要知道他這樣，早攆走也好了。”
巴局長道：“唉，起碼的道德也不講了。花兩個錢無所謂，關鍵是耽誤事。”豬淨壇道：“你放心，這一次我饒不了他。等你們吃過飯，我就攆他滾蛋。”巴局長道：“你不攆他走，我正說迴去後，給老單打個電話，叫他派人查一下呢。哪能容許這樣做生意？”豬淨壇問道：“哪個老單能管住他？”巴局長道：“我說的是你們縣工商局單局長，這些個體商戶不屬於他管嗎？”豬淨壇道：“你說的是單祿局長？找這個缺德的幹什麽，這事我就辦了！”
駕駛員聽豬淨壇罵了單祿，道：“豬老板，怎麽出口傷人呀？”豬淨壇怒道：“出口傷人，我就是要罵他。怎麽，你跟他有啥關係嗎？”駕駛員道：“我跟他沒什麽關係，可他畢竟是你們工商局長，你們飯店也屬於他管呀。你——”巴局長忙打斷駕駛員的話，問豬淨壇：“看來你們中間有什麽過節？”豬淨壇道：“你問這，我正好想跟你說哩。”
他順便拽個凳子坐了下來，道：“你不知道，你們上一次來，就想告訴你們。這個單祿，他跟鷂子眼是穿連襠褲的。”
說的巴局長摸不著頭腦，問他：“哪個鷂子眼？”豬淨壇道：“就是這街上的，他本名叫羅彪，原來是‘投機倒把指揮部’的，就因為他作惡多端，眼長的兇，背地裏人都喊他鷂子眼。現在他那個指揮部早就砍了，可姓單的還用他去整頓市場。這一整頓不要緊，他趁機把雞行、魚行變成了姓羅的。他自己欺行霸市，無惡不作。你到街上聽聽，沒有不罵他的。你說這個姓單的，用這樣的人，還不是一個鼻孔出氣？”
看巴局長沒答話，接著道：“叫我說，那個姓單的，比這個修車姓蒙的還壞呢。姓蒙的隻是撒個釘子，坑的隻是個別人；可姓單的是個付局長，他助紂為虐，要坑就坑一大片。”
巴局長聽得睜大了眼。駕駛員卻道：“什麽副局長？老黃曆了，人家現在是局長、一把手了。”豬淨壇道：“什麽，真當上局長了？”駕駛員道：“這還有假？”豬淨壇瞪著眼道：“乖乖，終於弄到手了。”他問巴局長：“是你們給他弄的局長？”巴局長搖搖頭，駕駛員接過來道：“我們局沒有這個權力，任免幹部還是縣裏說了算。”
豬淨壇想了想，道：“縣裏不是新換了頭頭嗎，怎麽也是糊塗蛋？”巴局長道：“看來，你跟老單矛盾還不小呢？”豬淨壇道：“什麽老單，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就是替王局長打個抱不平。”巴局長問道：“原來的王局長？”豬淨壇道：“對，你們也該認識他？”巴局長道：“認識、認識。一個係統，怎麽會不認識？”豬淨壇道：“那才是個好官，人家辦事公道。沒想到就被這個姓單的硬給頂掉了。”
巴局長笑了笑，道：“也不能這麽說，這是工作需要。王局長現在不是也很好嗎，到政辦去了。” 豬淨壇道：“可位子還是被這個姓單的搶走了。你還替他說話呢，也不想想，他這樣的人，能給老百姓辦事嗎？”巴局長道：“我也不是替誰說話，我也知道王局長是個好人，可這是你們縣裏決定的，我們也沒有辦法。”
這時，刺猴端來麵條，豬淨壇忙站起道：“這事不說了，你們先吃飯。反正不管他升官不升官，我都不能跟他算拉倒。”
刺猴把兩碗麵送到二人麵前，又對豬淨壇道：“大叔，你們的麵也好了，馬上送過來。”豬淨壇答應著，便告辭走了出來。正是：
驅車來迴經此過 巧遇三次輪胎破
任你說的千般好 能不讓人費揣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