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老二這才坐下來問豬老大:“你說來辦事的,辦什麽事?”豬老大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可是個大事,找你幫忙。”苟老二笑著道:“瞧你說的,咱們弟兄還客氣。說什麽幫忙,我能幫上你的忙心裏都高興,就怕你不讓幫!”


    豬老大聽他說話仗義,心裏挺高興,道:“就知道你不會見外。那就直說了,我是來向你借錢的。”苟老二原以為他又是來開個證明、辦個證什麽的,沒想到會來借錢。驚訝地道:“借錢,我說是什麽大事呢?”


    豬老大道:“借錢不是大事嗎?”苟老二道:“實話不瞞你,這一段時間,鄉政府宣傳的,我就是個為社會做好事的,扯不上的單位都來找我讚助、捐款。他們對我來說,一塊錢都算大事,我哪弄那麽多錢去?也被他們搞怕了,隻能躲起來,不見他們。你老大來借錢,兩碼事,自己不用也得給你。所以算不了什麽大事。要多少,說個數?”


    豬老大見他慷慨,笑眯眯道:“在你眼裏,也不算多,就借一個頭吧。”苟老二笑著道:“一個頭?小意思,一千塊?”豬老大道:“一千塊,一千塊錢我還來這裏找你?我要借一萬。”苟老二心裏有些緊張,這絕不是個小數字,也顯得有些難為情了。問道:“一萬塊,你借這麽多錢幹什麽?”豬老大便把高翠蘭要買房子的事情告訴了他。


    苟老二心中揣摩,他既然來,也是兩口子商議好的。要說借,一萬塊錢的確不是小事情,而且是借錢買房,就靠那個小吃店,何年何月能還這個賬?要說不借,恐怕今後的情義就淡了。猶豫了一陣子,婉轉地對豬老大道:“一家夥買這麽多房子,你們還真有膽。全靠借錢嗎?”


    豬老大看他不像剛才那麽豪爽了,道:“怎麽全靠借呢?你嫂子那裏還有些。不就向你借一萬塊嗎?”苟老二道:“你覺得一萬塊是個小數額?在洪山集別說我,就是到銀行,要說一下子取一萬塊錢,也不一定取得出來。”


    豬老大看著他道:“你的意思是嫌我借得多?”苟老二既怕得罪豬老大,又為難地道:“哪能呢。不過,說句實在話,各人有各人的難處,現在的情況跟去年大不一樣,上繳稅費越來越多不說,各路的神仙把企業當成了唐僧肉,能咬一口都咬一口。什麽修橋的、鋪路的,建校的、唱戲的、搞文化的,基金的、學會的,搞活動的,想不到的都來要錢。搞得我現在能躲就躲,平常都不敢去廠裏了,哪來那麽多錢打發野鬼呀?”


    豬老大道:“怎麽不說你成名人了呢,人家巴結你。自己還想當幹部,不出血能行嗎?”苟老二苦笑著道:“就是呀,人不是圖名,便是貪利,這是何苦呢?”豬老大道:“你借錢給我,可是既沒有名,也沒有利啊?”


    苟老二道:“這哪跟哪呀?沒有名沒有利,這是義。比名比利還值錢呢。”豬老大高興地道:“這還像老二說的話。”苟老二道:“咱們的情義我還能忘了?就像你剛才說的,那龐召在縣城也是夠光棍的人物了,可他喊你幹爹你還不答應哩。咱們能成為弟兄,那是我苟老二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要辦的事情,我肯定鼎力相助,敢說半個不字嗎?”豬老大聽他答應,高興地道:“就知道你仗義,要不然跑這裏找你?”


    苟老二突然歎了口氣,道:“可是老大,咱得把醜話說在頭裏。你要是蓋房子,那就好說了。要石頭、石子、石沫,想拉多少拉多少,連運費都不會收一分錢。可是你買這個房子,叫我一把拿那麽多現錢,還真是難為我了。”豬老大道:“我也知道難為你,可是他們村裏等著要現金,要不然這麽便宜哪能賣呢,你說怎麽辦?”


    苟老二知道不好推脫,突然想出個主意,道:“那還能怎麽辦?既然找到我頭上了,想孬也孬不掉,咱們一起想辦法。這樣吧,家裏現金有多少給你多少,我也算了,也就兩、三千塊錢。”


    豬老大大失所望,道:“什麽,就兩三千塊錢?”苟老二道:“別急,你聽我說完。其餘的部分咱就隻能貸款了?”豬老大問道:“什麽叫貸款?”苟老二道:“貸款就是從銀行裏借錢。”


    豬老大不以為然道:“銀行裏能借著錢,還往這裏跑。城裏銀行不多的是嗎?”苟老二道:“銀行多得是,可錢能是隨便借的嗎?”豬老大道:“怎麽,你能借來,我借不來?”苟老二道:“對。”豬老大問道:“為什麽?”苟老二道:“因為我有個石料廠可以作抵押。你借錢,我作保。到時候你借的錢還不上,人家銀行就直接找我了。”


    豬老大有些明白,道:“原來是這麽迴事。那也行,反正不管你怎麽搗動,隻要我能拿到錢就行。”苟老二道:“等吃了飯,下午咱們一塊就去跑這個事。不知道能不能辦成哩?”豬老大道:“辦不成可不行,反正我就在這裏等著,晚上在楊橛那裏睡覺,拿不到錢我就不走了。”弄得苟老二哭笑不得。


    苟老二原以為辦貸款不會太難,而且貸款畢竟是以豬老大的名義,讓他知道借的是銀行的錢,有個還款日期。所以苟老二要走貸款這個渠道。但沒想到貸款卻不是一件容易事,豬老大也隻能在洪山集住了下來。


    照理說,像苟老二這樣的企業,給豬老大作保應當可以貸到款的。可是這段時間,銀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現金緊張,實行了限額取款。老百姓有存款都難取出現金,別說貸款了。特別是大額貸款,更是難辦。銀行的辦事人員也沒了耐性,隻要是取錢的,直接叫他們找主任簽字,說話也不好聽。幸虧苟老二原來是個存款大戶,工作人員大都認識他,以為他是來存款的呢,多遠就跟他打招唿。可是一聽說他要貸款,還要辦大額貸款,一個個推三阻四,都說辦不了。再問,也沒人理他了。


    豬老大隻跟著苟老二去銀行一趟,看到這種場麵,張口就要罵那些工作人員,被苟老二連忙製止了。他心裏明白,畢竟是求人的事,得罪他們事情便辦不成。於是便叫豬老大去楊橛那裏候著,不讓他再到銀行來了。


    苟老二找到一位熟悉的工作人員,對他道:“你們的人也太勢利眼了,我來存款時都張著手要錢,招唿的還熱乎。我今天來貸款,就沒人理我了。”那人對他道:“不是說不理你,理你也沒有用。這個事情誰也辦不了,都當不了家,你還得找申主任。”


    管貸款的申主任一時成了洪山集機關單位最吃香、最走紅的人,苟老二本來是認識的,平常見麵也打招唿。可是找到他辦事,就不是那麽好說話了,老是說現金緊張,叫他等段時間再辦。苟老二也有些惱火,道:“我平常可是你們的存款大戶,現在急等著用錢,你們連這點麵子也不給嗎?”


    申主任道:“我就是看著你是存款大戶,才叫你等的,要不然,還叫你等嗎?”苟老二沒想到貸款這麽難,氣的發誓不再到銀行裏存款了。要不是豬老大在那裏逼著他,怎麽也不會求爹爹、告奶奶的去辦這樣的事。


    可是,不辦事不知道世態炎涼,社會就是這麽現實。他隻得忍辱負重,使用了自己常用的那套方法:可是請客吃飯人家不去,送煙送酒人家不要;最後還是送了個裝錢的“信封”,總算答應一定盡快辦理。


    高翠蘭在店裏等了三天,沒見豬老大迴來。正著急呢,隻見信主任來到小吃店。他紮著自行車,對高翠蘭道:“昨天下午有點事,沒來得及過來。”高翠蘭道:“來了也沒用,不知怎麽搞的,到現在老豬也沒迴來。”


    信主任進了屋,楊新生忙給他倒杯茶,信主任謝了。他對高翠蘭道:“我剛才又碰到呂會計,他催著要快辦呢。”高翠蘭道:“咱不比他還著急。可是錢是個硬頭貨,沒錢咋辦呢?”信主任道:“呂會計還說,這兩天還真有個人要買那片房子,也是城裏的,聽說他找到書記,要看看那片房子能不能辦什麽——武校?”


    高翠蘭一聽“辦武校”,心裏咯噔一下:老豬曾經講過,龐召說的武校,其實就是鐵頭老大要辦的。莫非鐵頭老大也想到那個地方了?她忙問信主任:“後來怎麽講?”信主任道:“書記告訴他已經有人要買,把他打發走了。”


    高翠蘭這才鬆了口氣,道:“我說呢,不能一個閨女許兩個婆家。”信主任又道:“可是會計還說,書記後來才知道,這個要看房子的是鐵頭老大派去的,不知道迴去後咋說哩?”高翠蘭搖著頭道:“不是冤家不聚首,這買房子還又碰到茬了。”信主任道:“所以,我覺得會計這次說的也是好意,叫你們抓緊交了錢,辦好手續,就穩當了。誰來也沒有辦法了。”


    幾句話說的高翠蘭更著急,她跟信主任商議:“那怎麽辦呢?家裏隻有七千塊錢,隻夠個零頭。要不咱們先交給會計,起碼算咱們交定金了,叫他們對外麵也好說話?”信主任想了想,答應一塊兒先去看看。


    高翠蘭從臥室裏拿了錢,正說要走,楊新生攔住道:“大姐,這兩天就聽到你要買房子,我們也幫不上大忙。我媳婦想了辦法,就湊了一千二百塊錢,你也帶著吧。“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錢遞給高翠蘭。


    高翠蘭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隻是道:“這、這,哪能要你們的錢?”楊新生道:“你別推辭了,又幫不了大忙。”高翠蘭對二鳳道:“真不該讓你們知道。你是從哪裏借的錢?”二風道:“你就別問了。都是自己家的,你先收下。說不定還能借一些呢。”高翠蘭道:“千萬別費心了。我知道你們那裏都是靠種地吃飯,哪裏弄錢去?就是房子不買,也不能叫你們作難!”


    他又要把錢交給楊新生,道:“新生,你們還是把錢還給人家吧。”楊新生急的道:“這、這怎麽行?”二風道:“高大姐,這就拿我們當外了。你們當時幫助我們家,講價錢了嗎?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們。俺就不認你這個大姐了!”高翠蘭看實在推脫不掉,隻得收了下來,安排楊新生兩口子照顧店裏,跟著信主任一塊兒去找呂會計。


    呂會計收下了錢,打了個收條。便對高翠蘭道:“我不是故意催你們,因為這個價格太劃算,幾個村幹部都說價格定的低。現在知道賣這個房子的都是村裏沒錢的,真正城裏有錢的都不知道呢。萬一有人願意比你們出的價格高,事情就難辦了。你們還是抓緊弄錢,辦好手續,生米煮成熟飯,才是一勞永逸。管他誰知道了,也沒有話說。”


    二人離開會計家,高翠蘭又有些後怕了。問信主任:“要是老豬真的弄不來錢,房子買不成,那錢是咱自願交給人家的,還會退迴來嗎?”


    信主任被她問得一愣,道:“不會的吧?老豬要是借不到錢,他就該迴來呀?既然沒迴來,就說明苟廠長沒有拒絕,在想辦法弄錢,老豬肯定是在那裏等著呢。再說了,呂會計收了你的錢,打得有收條。他們又沒規定什麽時間必須把錢交清,怕他幹什麽?”


    高翠蘭眼前浮現出呂書記那副卑鄙的麵孔,歎口氣道:“在鄉裏住長了,來到這裏真不習慣,我總覺得這裏的人不地道。”信主任道:“還是前段時間遇到那些麻煩事,你心裏仍然有些後怕。到一個生地方混事不容易,但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其實哪裏都一樣,都有好人壞人,這裏也不一定都是壞人,應當相信還是好人多。比如這個呂會計,除了自己想落點小便宜,其實還挺幫忙。”


    高翠蘭點了點頭,仍然愁眉苦臉,道:“你說老豬也沒個影,即便能借到錢,借多少還不知道呢。等了這麽多天,總不會一下子借夠吧?”信主任道:“要是一下子借夠,那就一切順利了。”高翠蘭道:“我是想等他迴來,若是借不夠,我想再到吳莊去看看呢。”


    信主任問道:“吳莊能借著錢嗎?”高翠蘭道:“那是我原來住的地方,有個弟弟在那邊,雖然是農村,他們那裏還不算太窮,多少能借一些。”信主任道:“我家也是農村的,了解農村的情況。這幾年解決溫飽就不錯了,其實還是沒錢呐。你要說借錢,借個兩千、三千的,在他們眼中已經算是天文數字了。”


    二人說著話,已經來到小吃店,信主任推著車子要走,高翠蘭道:“快晌午了,洪山的車也就這個時間到。你再等一會,說不定老豬就迴來了呢?”


    信主任進了屋,坐了不大一會兒,高翠蘭在門口果然看到豬老大風風火火地迴來了。高興地對信主任道:“終於迴來了。”信主任走出門,豬老大看見他,道:“你也在這兒?”高翠蘭道:“都急死了,不是在等你嗎!”


    豬老大進了屋,道:“你急,我不急嗎?你們等我,我等苟老二,苟老二等銀行。我急了就逼苟老二,苟老二被我逼得比我還急。最後他怕我急,急著叫我迴來,我也確實急的不想再等了,才急著迴來的。”


    高翠蘭聽他轉悠了半天,還是個急著迴來的。忙問:“急著迴來,事沒辦成?”豬老大道:“辦成個屁?我們都急,人家銀行不急。關鍵是弄不出來錢,你說怎麽辦?”高翠蘭道:“他是從銀行裏貸錢?”豬老大道:“是呀,苟老二也沒有那麽多現金,隻能從銀行貸款。他說,什麽手續都辦好了,隻要拿到錢,就親自送過來。不必要在那裏等。他還說,我要是再住在那裏逼他,他就瘋了。”正是:


    當年路過火焰山 八戒深知借扇難


    借錢雖不比借扇 也須一番巧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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