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高翠蘭抓起一塊磚頭,朝單組長砸了過去,單組長嚇得“哎呀”一聲,隻顧歪著頭向後退,卻被凳子絆倒,摔了一跤。高個在門口聽到單組長的喊聲,猛然推開了門,問道:“怎麽迴事?”


    單組長趕緊爬了起來,指著大個罵道:“混蛋,誰叫你開的門?”大個道:“我聽你們打架了呢?”單組長道:“跟誰打架?隻是凳子絆著了,快關門。我怎麽告訴你的,不準隨便開門,記住沒有?”大個隻得答應著,關上了門。


    單組長迴過頭,見高翠蘭站了起來,抱著膀子躲在牆角,指著罵道:“你個臭娘們,竟敢謀害革命幹部,真是活膩了。看我怎麽懲治你!”高翠蘭道:“這是老天爺的旨意,給我一塊磚頭懲罰你。要你懸崖勒馬,迴頭是岸。”


    單組長哈哈笑了起來,拉起凳子坐下道:“今天遇到鬼了,頭一次聽到這樣的鬼話。我們是造反有理,你這叫害人有理?”高翠蘭道:“不是害人有理,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道德經雲,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單組長又笑起來,道:“我說你不簡單嗎?果然一套一套的。你拿磚頭砸人,居然還滿口道理。我給你定個老牌間諜特務,也不過分吧?”高翠蘭道:“給我定什麽罪,那是你的事。與我什麽關係?”單組長道:“笑話,給你定罪,怎麽會與你無關?”高翠蘭道:“你是無中生有。與我有關係嗎?”單組長道:“一旦定了罪,那與你就有關係了。”高翠蘭道:“你定的罪,是‘莫須有’。對於生死,我們出家人早就看得明白。”單組長道:“嘿嘿,莫須有?隻要那個跟你聯係的外地人醒過來,張嘴一句話,還什麽‘莫須有’呢, 那就是‘真正有’的鐵證了!”


    高翠蘭鄙視他那得意忘形的樣子,“呸”了一聲。單組長又搖頭晃腦道:“而且最後我還會讓你自己承認罪名,你相信嗎?”高翠蘭道:“別做夢。無中生有的事,打死我也不會承認。”單組長道:“我就會治那些打死都不承認的,特別是你這樣的女人。”


    他看高翠蘭歪過頭去,沒有理他。自己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發明一個辦法,可以說百試百靈。上一次,一個當權派的老婆,來到時候比你還硬氣呢。沒想到不過五分鍾,實在受不了,叫她說什麽她就得什麽。”


    高翠蘭依舊沒有吭聲。單組長繼續道:“你不是不怕死嗎?其實也不讓你死。像你這花容月貌的,死了多可惜。你看到上麵這個小窗戶嗎?”高翠蘭下意識地瞅了一眼,後牆的上麵果然有一處透亮的地方。由於屋子小,可能蓋房子時出於安全考慮,也或許是為了省錢,在靠上麵的地方留一個四方的窗洞,用兩根木棍插在裏麵作為遮攔。與其說是窗戶,不如說是通風口更為確切。


    單組長指著窗口道:“就是那上麵的兩根木棍,不要多粗的麻繩,你見過納鞋底的吧?對,就是納鞋底那樣的線繩就行了。上麵先把線繩分別搭在窗戶裏的兩個木棍上。下麵呢,下麵就有些麻煩了,不過非常精彩。要不要我先說給你聽聽?”高翠蘭看也沒看他一眼。


    單組長道:“下麵就得委屈你了,先把你的兩隻手捆到後麵去,扒掉你的上衣,漏出你的雙乳,再用那兩根線繩分別係住你的兩個奶頭。然後拉住另一端,把那兩根線繩通過木棍向上拉緊、拉緊、再拉緊。這時候,你會感覺到兩個奶頭開始疼痛,不由自主地跟著繩子往前走,當你走到牆根,不能再走的地方,繩子還在繼續往上拉,怎麽辦?你會自覺地把腳欠起來,腳趾頭點地,腳後跟抬起、抬起、再抬起,到了你幾乎站不穩的時候,就是要達到的高度,繩子便會拴在那兩根木棍上。姓高的,你能堅持五分鍾嗎?”


    高翠蘭聽了這聞所未聞、慘無人倫的酷刑怪招,不由得渾身打顫。他咬緊牙關,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已經抱定以死相拚的決心。


    再說關押那個外地人的審訊室裏,單組長安排任務後,幾個民兵看那外地人被打的老是醒不過來,心裏著急,議論紛紛。其中一個外號叫王傻的道:“你們怎麽能往他頭上打呢?就那一棍,就完蛋了。單組長交代要口供呢,他死了怎麽辦?”幾個人就追問是誰打的頭,鬧了半天,沒有一個承認的。


    老肥這時也在屋裏,對王傻道:“沒事的,你沒看過電影嗎?去端盆水來,朝他頭上一澆,就會醒過來。”


    王傻果然去端了水,老肥接過來,猛地朝那人臉上潑了過去,那人果然渾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想抬頭,可是沒有抬起,隻聽他咿咿呀呀哭了起來,似乎邊哭邊喊道:“姑媽、姑媽------”


    王傻高興地道:“醒了、醒了,好像在說什麽?”老肥仔細聽了聽,道:“好像是喊姑媽。”便伸過頭去,問那個人道:“你在喊姑媽,街上那個人是你姑媽?”那人並不理他,隻顧喊“姑媽”。老肥又問道:“你姑媽是誰呀?”


    那人終於睜開眼睛看了他一下,有氣無力道:“你們找馬、馬上威。”老肥聽他說出這個名字,有些吃驚,問他道:“你說誰?”那人又重複一遍:“馬——上——威。”


    王傻問老肥:“馬上威是誰?”老肥小聲道:“是咱們公社革委會主任,一把手。”王傻道:“我的媽呀,他喊咱們一把手幹啥?”老肥也覺得奇怪,問那人:“你是外地人,怎麽知道我們公社馬主任的名字?”那人微弱的聲音道:“姑媽——姑父。”


    老肥已經聽他說出了“姑父”兩個字,還有些不相信。再次問道:“你說馬、馬主任是你姑父?”那人慢慢點點頭。老肥又問:“真的嗎?”那人又點了點頭。


    這時,大家都圍了過來,吃驚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幾個人放下手中的黑紅棍,道:“不是我打的。”說著,連忙走了出去。老肥對王傻道:“你在這裏看著,我去找單組長匯報。”也跑了出去。


    不知是誰認識在街上被抓的這個外地人,傳遞了消息,這時,一位操著外地口音的中年婦女慌裏慌張地來到指揮部,邊走邊問:“我的侄兒在哪裏,誰關了我的慶娃子?”站崗的正要攔她,旁邊的人告訴他:“這是馬主任的愛人,婦聯邵主任。”站崗的沒敢攔。邵主任咋咋唿唿闖了過來,院裏的民兵有認識她的,指著關押室道:“就在那間屋裏。”


    邵主任進了屋,仍然喊道:“我的慶娃兒在哪裏?”當她看到自己的侄子被綁在椅子上,垂著頭,渾身是傷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她喊了聲“慶娃子”,聽到迴答後,才上去抱住他的頭,放聲哭了起來。


    原來這個“慶娃子”,是公社革委會主任馬上威老婆的親侄子,學名叫邵小慶,才二十來歲。家是南方城市的,在一家工廠上班。由於當地兩派鬧得嚴重,工廠裏也發生了武鬥。邵小慶是個獨子,從小嬌生慣養,曾因為失戀造成神經衰弱。父母擔心他在廠裏參加派性組織,弄不好打架受傷。覺得鄉下比較安全,特別是有革委會主任“這把傘”照著,那就更放心了,所以才把他送到這裏。可邵主任怎麽也沒想到,今天剛讓他出去玩一會兒,居然就鬧出這麽大的事情。


    邵主任擦了擦眼淚,問站在旁邊的王傻道:“是誰綁的他,誰打的他?”王傻正想說“我沒打。”剛說出一個“我”字,就被邵主任啪啪搧了兩個耳光。王傻捂住自己的臉道:“我說我、我沒打。你打我幹什麽?”邵主任道:“屋裏就你一個人,你沒打誰打的?”王傻道:“打他的人都跑了,還是我端水把他潑醒的呢。”


    邵主任看到自己的侄子身上有傷,一聽他又給潑了水,更是火上澆油,上去又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罵道:“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傷成這個樣子,還往他身上潑水?”王傻也被打哭了,道:“是老肥叫我端的水,他潑的。”


    邵主任又抱住邵小慶的頭,哭道:“慶娃子,姑媽對不起你,沒想到來這裏也會受人欺負,你受大罪了。”她對跟進來的幾個人道:“你們都看看,好端端地一個孩子,被他們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她問王傻:“這是誰叫你們幹的?”王傻道:“還能有誰?是單組長,這裏他當家,還說這個人是特務。”邵主任道:“放他娘的屁。他才是特務呢,單衛紅在那裏?”王傻道:“不知道,老肥說去找他匯報了,到現在也沒迴來。”


    邵主任對跟她來的人道:“小宋,你在這裏看著。我去找這個姓單的,老娘跟他拚了!”說著,就要朝外走。小宋拉住她道:“你叫人先把他解下來,再去找單組長吧?”邵主任道:“不解。這樣,你趕緊去喊馬上威,叫他親自來看看。我們跟他什麽仇,他這是明顯要害我侄子呀!”小宋連忙跑出去了。


    這時,邵小慶抬抬頭,睜開眼喊道:“姑媽,我實在受不了。”邵主任摸著他的頭道:“再堅持一會兒,等你姑父來了,叫他看看這個現場。”邵小慶哀求道:“我害怕,咱們還是迴家吧?”


    邵主任被他說的又掉下眼淚,勸道:“別怕、孩子,有你姑媽在,你怕誰?”邵小慶道:“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硬把我拉到這裏,有五、六個人拿著棍搗我、打我。”


    邵主任問王傻:“打他的人呢,都跑哪去了?”王傻道:“你還沒來他們就嚇跑了,誰知道跑哪去了?”他又對邵小慶道:“我沒打你吧?我是拿個棍,剛過來,看你倒地上了,就不敢再打了。”邵主任罵道:“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再說老肥去找單組長,他覺得把這個消息告訴單組長,自己也算立個小功。可是辦公室和前院裏都沒有找到,突然想起後院那間小屋曾關過一個女的,便朝後院走去。剛過了院門,便看到大個站在那間小屋門口,正在轉悠。於是喊道:“大個,你在那裏幹什麽?”大個忙擺擺手,示意不讓老肥喊他。老肥明白他的意思,便招手叫大個過來。


    大個躡手躡腳地走到老肥跟前,老肥問他:“單組長在裏麵吧?”大個神秘道:“單組長安排,對任何人都不能講。”大個道:“什麽不能跟人講?我有急事找他。”說著,就走了過去。大個慌了神,忙上去攔他,可大個比老肥低了一大截,怎麽也攔不住。


    兩個人爭爭吵吵來到門口,老肥把大個推到一邊,上前就拍門,喊道:“單組長,單組長。”卻沒人搭理。大個過來推老肥,道:“告訴你他不在這裏,還喊,快走吧!”可是老肥不相信,仍然喊道:“單組長,出事了。”


    隻聽單組長在裏麵發威:“誰在外麵嚎喪?”大個道:“是老肥,他說出事了。”單組長罵道:“他出事叫他滾,有多遠滾多遠!”老肥還想說話,大個把他拉了過來,道:“都挨罵了,還要喊他?”老肥這才不情願的離開了。


    關押室裏,邵小慶這時恢複了知覺,“哎呦、哎呦”地叫個不停。邵主任看馬上威還沒有過來,再也沉不住氣了,她對屋裏的幾個人道:“你們在這裏看著,我得去找姓單的,萬一我侄子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


    出了門,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就在院子裏罵了起來:“單衛紅,你給我出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敢欺負到老娘頭上,今天我跟你拚了!”


    她見人就問:“你們看見單衛紅嗎?”有人指著一間房子道:“那是他的辦公室。”


    她走到門口看了看,裏麵沒有人。轉身又喊:“單衛紅,你給我滾出來,你鑽到老鼠洞裏,老娘也得把你揪出來。你說我侄子是特務,你是什麽人?今天你要是找不到根據,姑奶奶饒不了你!”


    又罵道:“單衛紅,你跟老馬有意見,你明著來,你拿孩子殺什麽氣?你把我侄子當特務抓,什麽意思?你想整老馬,也不能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單衛紅,躲能躲得過去嗎。你出來,怎麽不敢出來?”


    邵主任在院子裏罵來罵去,抽來辦學習班的民兵都趴在門口看。可是卻不見單組長的蹤影。


    卻說老肥找單組長匯報,本想討好,沒想到挨了一頓臭罵,正憋著一肚子怨氣。走出後院,忽然聽到有人在這邊院子裏罵街,甚是驚奇。他站著仔細聽了一番,聽清楚罵的居然是單衛紅。原因是抓了她的侄子,便明白抓的這個外地人果然是馬主任的親戚,這個罵人的必定是馬主任的老婆了。於是,走到邵主任身邊,小聲對她道:“單組長在後院小屋裏,門口有人看著。”邵主任看了看他,便向後院走去。


    大院出了這樣的事,簡直不可思議。群專指揮部本來就是抓人、整人、罵人、打人的地方,今天這裏的頭頭居然被人罵了個底朝天。院子裏的人議論紛紛,看著邵主任進了後院,好多人跟在後麵看熱鬧。


    邵主任來到小屋門口,立即又罵起來:“單衛紅,不要躲在這裏裝孫子,你給我出來!”大個不知道她是誰,攔住門對她道:“你敢罵單組長?”


    邵主任往他麵前一蹦,道:“我罵的就是單衛紅,怎麽了?”老肥看她氣勢壓人,也不敢再問。隻是道:“他不在這裏。”邵主任道:“沒在這裏在哪裏?你給我滾開!”說著,把老肥拽在了一邊,抬起腳正要踢門,門突然從裏麵打開,單組長鐵青著臉從裏麵走了出來。正是:


    忽聞門口有罵聲 竟然提名單衛紅


    本來狂妄無敵手 今日遇到喪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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