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龐召迴到家中,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他知道鐵頭老大上一次安排的事情,自己沒辦好,卻跟他說辦好了。幸虧老大可能還沒察覺,沒說什麽。這一次本來手到擒來的事,借機也可以撈迴麵子,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大事。使自己威風掃地,連手下幾個弟兄也覺得臉上無光。


    這個姓豬的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雖然已經和他三次較量,不但沒動他一根毫毛,反而讓他越來越瘋狂,龐召越想越窩囊。可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花的成本太大,已經對付不了這個妖魔一般的人物。隻得硬著頭皮去找老大說清楚,想辦法,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家門口有這麽一個攔路虎。


    來到鐵頭老大家裏,鐵頭還以為他是來報功的呢。讓他坐下來,便從身旁的櫃子裏拿出一條雲煙,甩給了他。道:“現在牡丹、鳳凰的都不行了,時髦的講法,‘一雲、二貴、三中華,紅塔山下阿詩瑪’,這雲煙可算是一等的了。”


    龐召受寵若驚,哪敢收下?忙把那條煙遞給鐵頭道:“小弟無功不受祿,哪能要您這麽好的香煙,還是留著您抽吧。”


    鐵頭把煙往龐召身上一砸,道:“廢什麽話?再好也是一條煙,還推來推去!”龐召隻得拿著煙坐了下來。道:“那就謝謝老大。”鐵頭問道:“怎麽?聽你說話口氣不對。事沒辦好?”


    龐召歎了口氣,道:“別提了。您老大安排的事,小弟豈敢有一絲一毫馬虎,可是,遇到攔路虎了。這家夥還不是個一般人!”鐵頭沒聽明白,問道:“不是一般人,是什麽角色?”龐召道:“平生沒見過,這家夥厲害的很。”便把前後三次與豬老大較量的事情說了出來,接著又把這次他在鬧喪現場攪局的情況說了一番。


    鐵頭老大真名叫殷鐵山,因為年輕的時候練過幾天磚頭砸頭的功夫,弟兄們都喊他鐵頭大哥。他原來是水產公司的一名職工。可是齊興縣不屬於水產區,除了齊河算是條像樣的河,但是漁民逮的魚都在市場上交易了,所謂水產公司根本就沒有什麽“水產”經營。上級說“砍”,可一直沒有“砍掉”這個單位。


    殷鐵山屬於常年不上班、單位會計上門送工資的人。但是他卻占了公司的幾間門麵,自己找人做起了生意。他最講究時髦,是齊北城裏少有穿綢布衫、剃光頭的人,本來就是個八字眉,卻又留個細細的八字胡,一副叫人捉摸不透的樣子。他不時地撫摸自己光溜溜的頭,聽得津津有味。等龐召講完,他問了一句:“在哪裏還請幾個什麽鬼?”


    龐召正好怨氣沒處出呢,於是道:“他們自己說是陰陽山七鬼,我連他們哪裏人都不知道。這是阮三介紹的,隻說有個老鬼頭,這一幫人如何如何厲害,弄得我花了大錢,誰知道是玩嘴皮子的,啥事也沒辦成。”鐵頭道:“小三敢辦這樣的事?”龐召隻得如實道:“我也沒想到。這不是在你麵前告他的黑狀,因為這件事是您安排,我無論如何也想辦好。前兩次沒能動他一根汗毛,這一次確實下了狠心,就聽了阮三的話,來個殺人不見血,才請了這幫人。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敢騙我。”


    他看鐵頭沒說話,接著道:“那個老鬼頭還打電話,說他們把開飯店的女人抓走了。我當時是這樣考慮,他們如果贏不了那個姓豬的,就把他老婆給抓起來關幾天,小吃店也就沒法幹了。所以老鬼頭這麽一說,我還以為是真的呢,就忙著給您打了電話。”鐵頭冷笑了一聲,道:“這種瞎話也敢編。”龐召道:“編瞎話倒不說了,居然又敲了我一筆錢。還說是看管費呢!”


    鐵頭有些沉不住氣,問道:“沒抓人還問你要看管費,這就過分了。咦——抓人沒抓人,他們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哄?”龐召道:“是呀,我也注意著唻。當天晚上他們說抓了人,第二天來拿錢。那天我專門叫人看了,那個小飯店確實沒營業,門也關著,所以我才相信了。”


    鐵頭問道:“你是說第二天他們又來找你拿了錢?”龐召道:“是呀,我講的是信義,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我覺得隻要辦成事,錢算什麽?可是誰也沒想到,錢他們拿走了,就隔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一看,那個女人哪兒也沒去,還在小吃店門口賣飯呢!”


    鐵頭納悶了,道:“這就奇怪了,怎麽會呢。你跟他們那邊沒聯係?”龐召道:“怎麽不聯係?從上午打電話一直打到下午,好不容易通了電話,老鬼頭居然說抓的人跑了,正在到處找人呢。”


    鐵頭一愣,然後笑著道:“人跑了,跑了算怎麽迴事?”龐召道:“我再追問,他就掛了電話。再也打不通了。”鐵頭道:“這哪夠朋友,裏麵還夾著阮三呢。他怎麽一點麵子也不講?”龐召道:“我當時就氣壞了,玩人也不能這麽玩呀。就跑過去找阮三,叫他帶我去找這幫人。阮三呢,開始答應的還好,真要去時,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鐵頭沉思了一會,便岔開話題道:“好了,別說阮三了。你說說這個姓豬的吧,應當怎麽辦?”龐召想想道:“老大,我正要請示你呢。這個人絕不是一般人,他雖然長得豬頭豬臉,可是虎背熊腰,一身力氣,又會武功。別說我們五、六個人吃了虧,那七個鬼都是帶著鐵棍去的,也有的受了傷,差一點沒走掉。”


    鐵頭有些不相信,道:“我還沒聽說過這樣有本事的人呢?”龐召道:“老大,要不是逼不得已,這話我才說不出口呢。這個人在這裏,確實是個威脅呀!”鐵頭道:“他能威脅到誰?”龐召道:“怎麽不是威脅?在齊興地麵上,隻有您可以稱老大。他那豬模豬樣的,竟然自稱豬老大。在西關街,這名字可響了。”


    見鐵頭“嘿嘿”冷笑一聲,他接著道:“關鍵是你叫辦的事一件都沒辦成。”鐵頭搖著頭道:“那倒是小事。”龐召道:“不,您老大安排的事,都是大事。”鐵頭笑著道:“哎——那是毛妮她媽的閑操心,馮四不是她姑舅老表嗎?”


    龐召本來一直心裏在搗鼓,不知道老大為啥安排這樣的事。他隻知道毛妮是老大的姘頭,哪知道毛妮跟馮四還有這個關係呢?這時才恍然大悟。忙道:“那也沒問題,無論如何也是個小嫂子嘛。”


    鐵頭道:“那事就別管她了。你既然說姓豬的是個人才,應該把他拿過來才對。”龐召愣了,不由得眨巴眨巴眼,問道:“什麽,把他拿過來?”鐵頭道:“連這都不明白?你們幾個都不是他一個人的價錢,還怎麽在社會上混?既然他了得,就得為我所用!”


    龐召這才反應過來,道:“明白、明白。可是我、鬥不過他呀,怎麽能拿過來?”鐵頭道:“他不就開個小吃店嗎,摔鍋砸鐵能值多少錢。這樣的人還不好搞定?”


    龐召心裏本來就對豬老大膽怯,知道事情不像鐵頭說的那樣好辦,不敢輕易答應。鐵頭看他為難的樣子,道:“怎麽?打又打不過人家,難道花錢買,還買不過來嗎?總比把票子扔給那幾個鬼強!”龐召直撓頭,道:“不是我怕花錢,現在我跟他已經是仇人了。這兩次搞他,下手都夠狠的。我雖然沒出麵,他也能猜著我是幕後。現在叫我去收買他,恐怕不大合適。”


    鐵頭道:“天下打出來的朋友多得是,無非是陪個不是,說個軟話,再給點甜頭而已。成大事的人哪一個不懂厚黑學?怕丟臉就不要在江湖上混!”龐召仍猶豫道:“就恐怕這家夥軟硬不吃。”鐵頭不耐煩地道:“試試看吧。實在不行,再想辦法。”


    龐召隻得點了頭。鐵頭又道:“我看外地有辦武校的,那可是個既時髦、又實惠的買賣。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也想辦一個武校。既然有這麽一個人才,叫他當教練,可比他賣稀飯強呀?”龐召道:“對對對,這倒是個好主意,看他可有這個福分?”鐵頭道:“那你就問問他。”龐召道:“好,那我試著看吧?”


    龐召走後,鐵頭立即抓起電話,問阮三給龐召牽線找打手是怎麽迴事。阮三告訴他,他找的人是齊陽縣張樓集的張魁,外號老鬼頭,自稱張家門派。本人在外地習過武,教幾個徒弟,經常做一些‘鬼’活,形影無蹤。鬼頭確實帶人來打了一架,還抓走了開飯店的女人。但據說人沒看住,第二天跑掉了。


    鐵頭知道黑道有張鬼頭這麽個名聲,問道:“既然抓了人,怎麽會讓她跑掉?”阮三道:“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沒看住。所以龐召就一口咬定說他們根本沒抓人,叫我去給他把錢要迴來。我覺得隻是牽了個線,至於他們之間怎麽談的,怎麽做的,我一概不知。況且老鬼頭賭了八輩子咒,說是真的抓了人;可龐召呢,卻叮死口說他們根本就沒抓人。大哥你說說,我怎麽跟他去要這個錢呢?”


    說得鐵頭也摸不清頭腦,道:“這事有點奇怪,姓張的說抓了那個女人,可那個女人還在店裏賣飯呢?”阮三道:“這是龐召說的吧?我後來也打電話問了,知道他們在電話裏吵架。張鬼頭說天明時間發現人跑了,都忙著找人呢。龐召的電話是中午打過來的,說早上六點看見這女的在店裏賣飯。可能嗎,好幾十裏地呢?他們誰說的是假話,我也弄不清。”


    鐵頭若有所思,順便“哦”了一聲。阮三又問道:“怎麽、老大,龐召還想叫我去替他要錢?”鐵頭道:“沒有,我隻是隨便問問。”便掛了電話。


    龐召迴到家中,不由得佩服老大站的高、看得遠,老謀深算。如果辦個武校,培養新一代力量,不光經濟利益,而且是進一步紮穩根基、擴大發展的一件大事。到時候老大起碼也得給個副校長當當,自己就不隻是一個地頭蛇,而是帶領一幫人馬、名震齊興的一方諸侯了。想到這裏,他拿起那條雲煙,坐在了沙發上,欣賞了一會兒,慢慢撕開,從中取出一根,在茶幾上頓了頓,掏出打火機點燃,深深地抽了一口,頓時心曠神怡,不由得飄飄然起來。


    可是,思緒馬上又迴到現實。他知道跟豬老大不是一般的仇,去找豬老大肯定會自找難堪,但是他認為鐵頭老大說的厚黑學對,天下打出來的朋友多得是,也隻能舍著臉皮委曲求全了。


    經過反複衡量,為了給自己留個退路,他決定還是分兩步走,先叫手下探探路,然後自己再出麵。他又想到這事也不能操之過急,剛剛發生過不愉快的事,現在去找他確實有些不合時宜,於是耐著性子等了一段時間。


    自從馮四的那次鬧喪事件,龐召的位置被豬老大“代替”之後,幾個弟兄沒事也不朝龐召家裏來了,隻有亮子和刺猴天天還點個卯。這天晚上,龐召沒讓亮子和刺猴走,叫老婆弄了幾個小菜,在一起喝起酒來。


    龐召幾杯酒下肚,道:“看來最可靠的弟兄就你們兩個了。今天給你們說句實話,老大看重我呢。他想辦一個武校,叫我來籌備。”亮子高興道:“那是好事,武校要是辦成了,你成了館主,誰還敢小看咱們?”龐召道:“你想哪兒去了,誰小看咱們了?這是咱們的根基。”亮子道:“對對對,根基。”龐召問道:“你們說豬老大這個人怎麽樣?”


    這句話問得突然,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亮子道:“他能怎麽樣,還能不叫咱們辦武校?”刺猴道:“打什麽岔?大哥問的是他這個人怎麽樣,是吧?”龐召連連點頭:“對對。”亮子道:“能有什麽怎麽樣,就是有點力氣,會點武功罷了。”


    刺猴看了他一眼,道:“有‘點’力氣,會‘點’武功?你是門縫裏看人。恐怕你十個八個都不是他的價錢。”亮子撇嘴道:“你吃過他的虧,當然怕他了。”刺猴道:“我怕他,你就不怕他?”亮子道:“其實,他就是一個粗人,除了會那‘兩手’,還能做什麽?”龐召道:“你也太小看他了。我都怯他的勢,你也不要吹牛,想跟他比試比試?”


    亮子不明白龐召的意思,本來也喝了點酒,道:“大哥,你想讓我去——除了他?”龐召道:“看你那個熊樣。還除了人家呢?你要是能除了他,我還從外麵找人?”亮子瞪著眼道:“那你什麽意思?”龐召道:“告訴你們,我想收了他。”


    亮子和刺猴都感到意外,一齊問道:“什麽,收了他?”龐召道:“對,收了他。”亮子道:“怎麽收他?”龐召道:“既然他是個人才,就必須為我所用。”亮子和刺猴雖然沒有大學問,但也能明白龐召的意思,兩個人紛紛翹起大拇指:“大哥,高,這個主意好!”


    刺猴擔心的問道:“可是能收得了嗎,他願意跟咱們幹嗎?”龐召道:“所以,這就得動動腦筋了。”亮子道:“他開個小吃店,不就是為了賺錢嗎?隻要給他錢,還怕他不跟著你幹?”龐召道:“說的也是。不過,得先試探試探他,你們誰願意打個頭陣?”刺猴道:“打頭陣幹什麽?”亮子也問道:“不會是去打架、當先鋒吧?”龐召道:“還打什麽架,叫你們去探探路!”


    亮子沒敢吭聲,刺猴道:“需要怎麽探路?我去。”龐召本想著亮子該要去的,因為他最信任的是亮子,連錢都叫他管著,沒想到刺猴先表了態。便對刺猴道:“你上次掀翻了他的稀飯,他最恨的就是你,你去合適嗎?”亮子忙道:“那、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刺猴卻道:“打架歸打架,不打不成交。怕什麽?”


    龐召原來並沒有看重刺猴,一是來的時間短,再者覺得他瘦小體弱,打架不行。可最近兩次,看到他在關鍵時候敢於先出手,不得不讓他另眼看待。於是道:“這樣吧,也快到八月十五了,我已經準備了兩箱好酒,明天上午你們再從街上買四斤月餅,一塊給他送去。全當陪個禮,多講好聽的,看他咋說?”二人點頭答應。


    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龐召趕緊去接電話。


    亮子端起一杯酒,對刺猴道:“來,為了明天馬到成功,拿下豬老大,咱們幹一杯。”刺猴道:“別急著說拿下,明天能叫咱進門,不攆咱們走,就算給咱麵子了。”亮子道:“對,先進門再說。那就為了咱們順利進門,幹一杯!”說得刺猴笑了起來。正是:


    惡棍也懂用人經 強敵亦可為己用。


    無謀怎當草頭王 蛇能行雲才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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