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天長,有事夜短。高翠蘭還在朦朧中,便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看天色已經大亮。趕緊穿了衣服。開門時,隻見有幾個鄉鄰向這邊走過來。高翠蘭有些緊張。她是個要麵子的,村裏人都知道自己是一個單身女道士,可屋裏卻睡著個男人,如何講得清楚?一時著急,也顧不得喊八戒,隻得走了出來,返身把門鎖了。


    高翠蘭見鄉鄰們迎了上來,忙問道:“這麽早,你們有什麽事嗎?”鄉鄰道:“聽說你老家來人,要接你走,有這麽迴事嗎,俺專門來看看?”高翠蘭道:“噢——你們消息真靈通,是有這麽迴事。家人失散多年,終於找到了。”鄉鄰道:“那是好事。不過,在這裏過慣了,你就跟我們的親人一樣,舍不得你走呀?”高翠蘭道:“謝謝你們。放心吧,我即便走了,也不會忘記大家。”


    有人問道:“你家裏來的人在哪裏?”高翠蘭隻得撒謊道:“在雙喜家住的,我正要去看看呢。你們迴去吧,心意我領了。即便要走,也得吃過早飯再走。”鄉鄰們道:“那好,我們吃過早飯再來送你,千萬別急著走呀。眾人這才散了。


    高翠蘭急忙走到吳雙喜家,見楊橛正在門口站著,把鑰匙遞給他道:“你快去把門打開,叫他起床,過來吃飯。”楊橛接過鑰匙,不禁愣了一下,問道:“怎麽,你昨晚把老大鎖屋裏了?”高翠蘭故意騙他道:“這還用問嗎?跟田菊花住在了一起。他喝多了,不把他鎖起來,他還一直鬧騰不睡覺呢。”楊橛哪知真相,樂著走了。


    閑言少敘。卻說高翠蘭、豬老大吃罷早飯,吳雙喜一家人把他們送了出來。剛走到到大隊部門前,高翠蘭就被等在那裏的男女老少圍了上來。一個老太婆拉著她的手,問道:“在這過得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了?”另一個道:“真是的,都說你道行深呢。俺孫子那場急病,眼看著命都沒了,真是虧了你,掐把掐把就好了。到哪裏能找到你這樣的好人?”又一個婦女上前道:“俺兒子要結婚,就說要請你做酒席哩,怎麽要走了。你這麽一走,村裏誰還能有你做得好?”人群中有叫高大姐的,也有喊翠蘭的,都道:“舍不得你走。別走了,留下來吧?”


    高翠蘭顧不得答話,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滋味。自己本來是個落難之人,來到吳家莊,村裏的人不但沒有嫌棄,而且當作親人相處;雖然沒有給吳家莊做些什麽,可一點一滴的小事情,村裏人卻如數家珍地記在心裏。她抬眼看了看,村東一片的人幾乎全在這裏,一張張善良的麵孔,一雙雙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臨別之際,會有這麽多的人來看望自己,挽留自己。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撲通”跪倒在地上,兩眼噙著淚水道:“各位父老鄉親,你們都是我的恩人。你們對我這樣好,我真舍不得離開你們。”


    旁邊的人正要拉他,隻見吳雙喜走了過來,道:“鄉親們,今天告訴大家一個秘密,村裏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高大姐在那一年咱們最困難的時候,曾經救過我和我娘的命,她才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人得憑良心活著,今天當著眾鄉親的麵,我要正式拜謝恩人!”


    正要跪下,隻聽莊大爺道:“鄉親們,我們吳家莊最講恩怨分明。那時候咱們村裏餓死了很多人,家家都是自命難保,能救活一個人是多麽不容易。為了讓咱們的後代記住這段曆史,吸取教訓,珍惜糧食。既然這位高大姐救過咱們村裏人的命,而且還她還會些醫術,也救過不少孩子。她就是咱們村的救命恩人,咱們都要感謝她!”說著,鞠躬施禮。接著,很多年輕人都跪在了地上,在吳雙喜帶領下,給高翠蘭行禮。


    高翠蘭哪想到會有這個場麵,一時不知所措。趕緊爬了起來,一麵去拉跪著的幾位婦人,一麵道:“這是幹什麽,叫我怎麽承受得起?快起來,求求你們了,快起來吧,我給你們磕頭了!”說著,又跪了下來給大家磕頭。八戒愣了一會兒, 也跪了下來,跟著高翠蘭後麵磕起頭來。


    吳雙喜忙站起來把高翠蘭拉起,招手喊大家都站起來,道:“這些年來,不能說真話,高大姐在這裏也受委屈了。好在現在改革開放,好日子剛開頭,高大姐卻要離開我們。我們雖然舍不得她走,可她是有家的,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他又拉著豬老大介紹道:“這位就是豬大哥,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我們祝賀他們夫妻團圓,永不分離。”眾人鼓起掌來。


    豬老大不好意思道:“謝謝、謝謝大家。你們對我老婆這樣好,我也放心了。”他看有人對自己指指戳戳的,以為在議論自己。便自我解嘲道:“我雖然長得醜些,可我心眼好,最疼老婆。我老婆說了,今後,這裏就是她的娘家,當然也就是我的娘家。她叫娘的,我就叫娘;她叫叔叔伯伯老舅舅的,我就叫叔叔伯伯老舅舅。絕不改口!”說的眾人笑了起來。


    高翠蘭道:“謝謝大家,謝謝父老鄉親,我一定會經常迴來看望你們。”吳雙喜道:“好了,讓他們收拾行李、裝車吧。”


    人們這才讓開一條路,楊橛把三輪開到了門前,吳雙喜進屋幫助搬東西,可高翠蘭隻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被子,其餘一概不帶。等高翠蘭上了車,最後與大家分別時,吳媽、杏花、田菊花都抹了眼淚。


    豬老大一行迴到洪山集,已經是傍晚時分。


    苟老二從昨天到今天上午沒見他們迴來,下午特意又來看看。到了院裏,見車子已經停在了門口,便喊道:“老大,嫂子接迴來沒有?”楊橛趕忙走了出來,道:“來了,快進來看看吧。”


    苟老二走進了屋裏,豬老大忙招唿:“老二來了,快快快,見過你嫂子。”


    出乎意料,眼前的這位“嫂子”居然這麽年輕漂亮,苟老二驚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知道,豬老大曾經講過,他們夫妻已經失散多年,甚至連住的地址都記不清楚了。地址豈能是短時間忘得了的?可見分開的時間絕不會三年五年。然而,眼前找迴來的竟然是這麽一位年輕的女人。他不由自主問豬老大:“嫂子。這、這迴沒錯吧?”


    豬老大道:“廢話,這是我自己找迴來的,還會有錯?”苟老二道:“沒錯就好,沒錯就好。”他對高翠蘭道:“嫂子,我們找得好苦呐,總算找到你了。”


    豬老大這才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苟老二。”高翠蘭道:“哎呀,什麽老大老二的,怪難聽的,就沒有個名字?”苟老二忙道:“有名有名,我叫苟盛仁,你今後喊我‘盛仁’就行了。”高翠蘭問道:“盛仁,強盛的盛,仁義的仁?”苟老二道:“正是。”高翠蘭道:“這名字不錯。還好記。”


    苟老二奉承道:“看來嫂子是個有學問的人?”高翠蘭道:“哪有什麽學問,隻不過念過幾本經書。”苟老二道:“那也不簡單,能讀懂經書,那可是大學問。”豬老大跟著道:“這話說的對,我們都是有大學問的。”


    高翠蘭瞅了一眼豬老大,道:“別瞎充了,什麽大學問?”苟老二忙圓場道:“嫂子,就憑你寫的那封信,就是大學問。別人誰寫的出來?”楊橛也道:“是呀,嫂子的那封信,一般人想都想不出來,可把老大難為壞了。”


    高翠蘭看了看豬老大,問道:“怎麽,那信你都給他們看了?”豬老大瞅著她,不好意思道:“嗯、嗯,都看了。我不是看不懂嗎,要不是楊橛破了謎,上哪兒找你去?”高翠蘭道:“你的學問呢?”豬老大嘟囔著道:“這也叫學問,什麽‘馬虎馬虎沒有家’,分明是在難為我。”


    苟老二忙勸:“好了好了,別講這事了。你們好遠的路子趕過來,先歇會兒,我去安排安排,晚上給你們接風。”豬老大道:“不能光咱們,工地上的人還等著喝喜酒呢。”苟老二道:“那是兩碼事。今天,我給你們先接風,明天他們要是想給你們賀賀,再擺酒席不晚。”


    高翠蘭聽苟老二要請客,忙喊他道:“盛仁,又不是外人,你也別客氣了。聽說這裏不是有飯堂嗎,隨便吃點就行。不用麻煩。”苟老二道:“那哪能呢?嫂子可是我們盼望已久的,怎麽也得請你吃頓飯。——這樣吧,嫂子,既然不是外人,咱也不去飯店了。我就迴家安排一下,叫你弟妹燒兩個菜,今天就打個家宴。”


    豬老大道:“老二,你真是個偏心眼。我來這麽長時間,都沒叫到你家吃頓飯,你嫂子剛來,就請她去?”苟老二忙擺手道:“千萬別這麽講。我說了也不怕你見怪,你弟妹這個人,就怕我喝酒。隻要在家喝酒她就嘟嚕。你說咱們到一起,怎麽能不多喝幾杯?如其在家聽她嘮叨,哪有在外麵喝的開心呢?我也是個要臉麵的人,你可別誤會!”


    豬老大道:“這麽說,她怕人喝酒,那就不去了。”苟老二著急道:“哎哎,怎麽不去呢?今天嫂子來了,那就不一樣。你弟妹也是個好客的人,隻要女眷在,她還要多勸你幾杯呢。”


    豬老大開心地笑了,對高翠蘭道:“翠蘭,還是你的麵子寬,那咱們就去看看?”高翠蘭道:“你是怕喝不到酒呀?”豬老大瞪眼道:“怎麽說話呢?平時我也是不喝酒,不是你來了嗎?”苟老二看他們答應,便安排楊橛晚上帶著他們一塊去,自己先走了。


    楊橛開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搬走。豬老大道:“對不起,你嫂子來了,卻把你攆走了。”楊橛道:“看你說的,咱們兩個大男人總不能永遠住一起。”豬老大道:“對對,你要是比我早找著老婆,這地方我就該讓給你了。”楊橛道:“是呀,可老婆哪會那麽容易找?咱這裏可是個男人堆,那邊三間屋子住的都是鰥漢條子,今晚我也得加入他們的隊伍了。”豬老大道:“別喪氣,你嫂子來了,她認得女人多,早晚給你們一人找一個。”


    高翠蘭聽他說話沒譜,道:“別胡說八道,我又不是人販子。”豬老大道:“哎哎哎,我可沒說你是人販子。我是想叫你行行好,有合適的給咱這位兄弟介紹個對象。”


    高翠蘭道:“我覺得你這是閑操心吧。楊橛要人有人,要工作有工作,還怕找不著老婆?”豬老大道:“不是我閑操心。你說的對,楊橛不是愁找不到媳婦,可是誰不想找個如意些的呢?他也是聽我經常誇你心眼好,學問大,看人也準,所以他就相中你了!”


    高翠蘭罵道:“滾——胡說什麽?”豬老大道:“別,你沒等我話說完呢。他相中你,是想叫你當媒人,給他介紹一個對象。”高翠蘭道:“別給我戴高帽,我可沒有那本事,當什麽大媒?”


    楊橛認為豬老大不該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弄得他也不好意思。於是攜起被子、行李道:“我把被子拿走,這張床就給你們了。”豬老大道:“什麽,要你的床幹什麽?”楊橛道:“你那一張床也太窄,你們兩口子怎麽睡得下,還是把兩張床對在一起吧。”豬老大道:“這像話嗎?”


    高翠蘭攔著道:“別別別,哪能這樣。我們將就著就可以,兄弟沒床怎麽睡覺?”楊橛道:“嫂子,你不知道,後麵屋裏是大通鋪,不需要床了。”高翠蘭道:“不行、不行,別管他什麽鋪,放一張床怕什麽?”


    楊橛也急了,道:“嫂子真的不知道,後麵都睡大通鋪,放一張床反而不好。”豬老大也對高翠蘭道:“他說的也是。你就別客氣了,那邊確實用不著床。”高翠蘭沒好氣的道:“你是替誰說話呐。不用床,你還讓他睡在地上?”


    楊橛見高翠蘭生了氣,忙打圓場道:“睡地上怕什麽?地鋪就是鋪在地上的,比床上還暖和呢。不信,你去看看?”高翠蘭道:“地鋪我也知道。現在還睡地鋪,看看去。”


    三人一起來到後麵,楊橛推開了門,高翠蘭一看,房子中間的地麵上有一根木頭攔著,裏麵鋪了一層厚厚的麥草,果然是一個大通鋪,亂七八糟地放著十來床被子。屋內髒亂不堪,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楊橛把被子放在了地鋪的一頭,對高翠蘭道:“你看,地方寬著呢,再來幾個也能住下。”


    高翠蘭道:“他們不是掙得有錢嗎,怎麽還睡地鋪?”楊橛道:“場裏的人大都是附近的,他們都在家裏住。隻有這幾個是外地來的,家裏特別窮,你想想,不窮怎麽肯到采石場幹活?他們隻想著掙兩個錢迴家,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哪還能掏錢去買床?”高翠蘭這才點了點頭。


    臘月天正冷,石料場裏的活也鬆了些。天還沒黑,幾個幹活的就收了工,抱著膀子迴來了。一見豬老大,便興奮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老大、老大,嫂子找迴來了?”


    豬老大高興地道:“那還是囔囔空的?說找迴來就能找迴來。”眾人問道:“在哪兒呢?”豬老大道:“怎麽,還沒看見是吧?”他拍了一下高翠蘭道:“這是誰?”


    眾人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是沒有看到高翠蘭,他們跟苟老二心理差不多,一是豬老大長得顯老,額頭下麵都是皺紋,誰也看不出他的年齡;二是天天“老大、老大”的喊著,總覺得他比自己要大;再者,像高翠蘭這樣年輕漂亮的美人,他們見的太少了。特別是醜得出奇的“老大”與她站在一起,實在落差太大。他們一個個伸著舌頭,說不出話來。


    豬老大看他們呆若木雞,咋唿道:“怎麽,怎麽不喊嫂子?”眾人這才醒了過來,一齊喊道:“嫂子,你真來了?”高翠蘭看他們一個個蓬頭垢麵,滿身灰塵,知道他們十分辛苦。忙對他們道:“你們收工了,快去洗洗臉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問道:“洗臉?”楊橛咋唿道:“嫂子的話聽不懂嗎?她看你們幹活弄的一臉灰,到廚房舀盆水,洗洗臉去!”大家這才“噢、噢”點頭。其中一個道:“老大,俺們可是商議好的,嫂子來了,俺們對份子,給你賀賀!”豬老大道:“賀賀賀。可是今天不行了,老二請我們吃飯,咱們明天吧。”眾人答應著去了廚房。


    高翠蘭對豬老大道:“你想請客就自己請,叫他們對什麽份子。他們掙錢容易嗎?”豬老大道:“是呀,咱自己掏錢請。我也沒讓他們對什麽份子,是他們要這麽做的。”


    楊橛解釋道:“嫂子,這裏的規矩你不懂,凡是親戚朋友辦紅白喜事,都要對份子給禮的。”高翠蘭道:“這算什麽事。咱們請客可以,絕不能要他們的錢!”豬老大道:“對對對,老婆,聽你的,咱們隻請客、不收禮。行吧?”楊橛道:“嫂子真是菩薩心腸。”豬老大道:“看出來了吧,你嫂子就是天下第一好人。”正是:


    老大不是吹牛皮 果然媳婦領場裏


    夫妻相貌差距大 哪個看了不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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