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苟老二滿耳朵都是豬老大的能耐,迴到家中,心中暗道:“幸虧今天跟姓豬的套了近乎,像我幹這種營生的,正需要這樣有種的人撐門麵。想來這半輩子也慚愧,本想上學能混出個名堂來,誰知道初中沒畢業,遇到了文化大革命。有的同學靠造反當了官,可大部分還是迴鄉種了地。而自己光想發個小財。前幾年搗動糧票、布票,經常被關進學習班批鬥;改革開放後,本來叫老百姓發展經濟,買一個四輪搞運輸,可繳不完的費,罰不完的款,受不完的氣;索性幹大的,開個石料廠,卻又是違法的。既然不合法,你給咱辦合法手續呀,又沒人給辦。整天這個要關,那個要罰,全靠低頭哈腰憑著臉“上”,舍著錢“砸”。關鍵是自己沒有實力,更沒有勢力。想想這個豬老大,不知道是個啥來曆,派出所都咋不了他,這個名聲還得了。我要是把他拉過來,豈不是個辦大事的材料!”


    可轉念又想道:“這個姓豬的一直盯著郭翠蘭,萬一出事如何是好?”苟老二猶豫了半響,最後還是決定先探探他的口氣。


    到了晚飯時間,苟老二從家中包了幾個饅頭,用飯盒提了些稀飯、小菜,趕到醫院來。


    豬老大換藥後,又睡了一覺。剛剛醒來。見苟老二進門,急忙爬起來道:“這迴沒失信,還真的拿飯來了。”苟老二道:“我這個人是講信義的人,今後相處你就知道了。處好了,兩肋插刀!”


    豬老大笑著道:“你別朝我頭上砍刀就行了?”苟老二也笑著道:“別提那壺了,不打不成相識。”說著話,把饅頭遞給豬老大,又把飯盒打開,小菜端出來,稀飯盛出來,送到豬老大麵前:“看,老大,這可像弟兄們?”豬老大拿起饅頭道:“對、對,早就該這樣!”


    苟老二看豬老大吃的高興,道:“這兩天你頭上有傷,醫生不讓喝酒,等傷好了我陪你喝兩杯?”豬老大眯著眼道:“好好好。這傷小意思,兩天就好了。”苟老二道:“我讓醫生用最好的藥,早好早利落。”


    看豬老大吃完了飯,苟老二又趕緊給他倒上開水。豬老大看苟老二殷勤,便問道:“苟老二,你也是個當官的吧?”苟老二道:“你看我這模樣,哪是什麽當官的?”豬老大道:“怎麽有人喊你什麽場長呀?”苟老二道:“噢,我不是自己開個小采石場嗎,他們瞎喊唄。”豬老大道:“采石場是幹什麽的?”苟老二道:“采石場就是開石頭、賣石頭的呀。”


    豬老大感到納悶,問道:“怎麽,石頭也能賣錢?”苟老二道:“不賣錢,開它幹什麽?”豬老大道:“那你可發大財了。這漫山遍野都是石頭呀?”苟老二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開石頭費勁著哪,得打眼、裝藥、點火、放炮,這石頭炸下來,得搬、得運,累人不說,還是個危險活。這不,一不小心砸著你,不得花錢嗎?”


    豬老大瞪眼道:“哎——我可沒要你花錢呀?” 苟老二道 :“這是應該花的,我的意思是說跟石頭打交道,免不了出些事故,比如說放炮時崩著人的,搬石頭砸著腳的,咱都得給人治。這些都不說,花錢最多的是應付官場上那些人。他們沒事就過來找事,今天要罰你,明天要抓你。都得靠錢去打發。”豬老大問道:“誰敢這樣欺負人?”苟老二道 :“有權能管住咱的,哪是一個、兩個單位?”


    豬老大也弄不請是怎麽迴事,想了想道:“苟老二,你看我給你去搬石頭怎麽樣?”苟老二笑道 :“怎麽敢讓你去幹那臭活?”豬老大一本正經的道:“我給你搬石頭你給我錢,我有的是力氣。”苟老二道 :“這可不是掙大錢的地方,太委屈你了。”豬老大道:“我反正要找事幹的,再說了,誰欺負你我還能給你幫幫錘!”


    這句話算是說到了苟老二的心頭上,笑著道:“老大,你真願意給我幫忙,掙了錢咱倆花。”豬老大道:“哎,我憑力氣掙,哪能分你的錢。明天我就去場子裏看看。”苟老二道 :“別急別急,等養好傷再去吧,你現在滿頭繃帶也不方便。”兩個人又拉了些親近的話,苟老二才戀戀不舍的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苟老二便送來早飯,還帶來一位裁縫,給豬老大量了身子,說是要給他做套衣服。喜得豬老大直嚷:“還是苟老二想的周到。正覺得我的衣服穿著難看,跟你們都不一樣,等掙了錢再買呢。”


    苟老二等豬老大吃完飯,看到燈泡還亮著,便隨手拉了一下開關,燈自然滅了。豬老大看見感到奇怪,喊道:“苟老二,我昨天睡覺時就想吹滅它,就是吹不滅。你這是咋吹的?”苟老二感到可笑又納悶,還不能說出口。便拉住開關線示範道 :“這是電燈,這樣一拉就開,再一拉就關了,那還要吹?”豬老大一片茫然。


    苟老二離開病室,一路想道:“這個豬老大,還說他是當官的、下海的,怎麽連最普通的電燈也沒用過?他到底是個什麽人,是災星,還是財神?”


    一連過了幾天,豬老大終於去掉繃帶,漏出了真麵目。隻見他:短短的頭發小腦門,拱著鼻子厚嘴唇,兩個耳朵巴掌大,額頭下麵多皺紋。人間少有稀罕像,金剛堆裏也難尋。苟老二先是嚇了一跳,又一想:真乃異人異像也。便隨手把做好的中山裝給他換上。豬老大高興的左看右瞅,連誇:“好看、好看。”


    豬老大換好衣服,便要到采石場去。苟老二趕緊同醫院結了賬,帶他從路邊攔一輛機動三輪,坐上去很快就開到山上的采石場。


    這座洪山由於靠近郷鎮公路,便於運輸,在這裏開山采石的人越來越多,有集體開的,也有像苟老二這樣個人硬著頭皮幹的。這一片山上小采石場就有四、五個。管理人員對這些違法采石場的頭頭都有些說不清的關係,因為在他們身上可以罰到款、得到實惠。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使非法采石屢禁不止。


    苟老二的采石場規模不大,可是占的位置不錯。剛開了三年多。由於建設需要,石料供不應求。


    苟老二剛到這裏,負責工地幹活的表弟楊橛便跑了過來匯報道:“有個橋梁工程要大塊毛石,馬上來車拉。”苟老二道:“要毛石好呀,就是裝車費事,多找兩個人抬吧。”豬老大在一旁道:“怎麽要抬,哪有搬的快?”苟老二指著那堆剛炸下來的毛石道:“你看看,那一塊就好幾百斤哪。”豬老大道:“石頭就是石頭,當然重嘛。”


    苟老二忙轉身對楊橛介紹道:“這是我剛結拜的弟兄豬老大,你給大夥講,今後都要喊他豬老大,不要喊我老大了,我現在是老二。“楊橛連忙抱拳喊道:“豬老大,今後聽你的。”


    三人正說著話,一輛機動四輪“突、突、突”開了過來,正是來拉毛石的。楊橛指揮把車停好,招唿人來裝車。駕駛員下車打開車廂門,從車上拖下一塊長長的厚木板來,一頭搭在車板上,另一端拖在地上,形成一個斜坡。隻見工地上幾個人拿著繩子、抱著杠子過來,把石頭捆起,下麵用兩個圓棍當滾木,有用杠子抬的,有用繩子拽的,把石頭從厚木板上一步一步往車廂內移。


    豬老大一時看不懂,等大夥費了好大的勁把石頭弄進車廂,他才看明白。便問道:“這不就是往車上弄嘛?”大夥道:“對呀。”豬老大道:“幹嗎還要捆上,費那麽大勁,搬上去不行嗎?”眾人道:“誰能搬動呀?”豬老大道:“這也搬不動,我不信?”


    他把大夥推在一邊,順手搬起大石頭,一塊一塊往車上放。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半響才楞過神來。都問:“這誰呀?”楊橛道:“這是苟場長拜把弟兄——豬老大。”眾人紛紛議論道:“豬老大。好力氣,好人才,真讓我們開眼了!”


    苟老二看到這個場麵,心中大喜。連忙對大夥兒道:“你們別光顧說話,趕快上車,往後麵翻石頭。”眾人這才爬上車,用杠子別、用繩子套著拽,把豬老大搬上車的石頭往車廂前麵移。一根煙工夫,滿滿地裝了一車,機動四輪歪歪扭扭地開走了。


    豬老大雖口說不重,但臉上還是出了汗,他用袖子擦了擦。楊橛看見他新褂子沾上了灰,趕緊上前給他拍打。


    豬老大聽到“叮當、叮當”打釺子的聲音,覺得奇怪,便走了過去。看到一個人坐在石頭地上,握住鋼釺,兩邊的兩個人分別揮動鐵錘,打著號子,一錘一錘往釺子上砸。每打一錘,掌釺子的就要轉動一次釺子;而夯錘的人從舉錘到落錘,在空中整整劃了一個圈,然後鐵錘準確無誤的落在鋼釺上。那瀟灑的舞蹈般的動作配著優美的打擊聲、號子聲,雖然是三個人的合作,那場麵倒是挺和諧、挺熱鬧的。


    豬老大看的正上癮,突然停止了,原來炮眼已經打好,鋼釺被拔了出來。那個掌釺的把鋼釺擦去灰水,又用皮尺量了量。豬老大哪能看懂意思,忙把鋼釺拿過來瞅了又瞅。苟老二告訴他:“這是在量打下去的深度,計算裝炸藥的數量。”豬老大問道:“裝炸藥幹什麽?”苟老大道:“炸石頭呀,不炸石頭怎麽會掉下來?”


    豬老大暗想道:“當年住在雲棧洞時,嫌原來的洞小,也曾擺弄過石頭,那時使用一根釘耙,觸山山崩、耬地地平,把那洞內洞外修整的如神仙府第,固若金湯。如今釘耙沒了,神力也不複存在,所幸還剩下比常人多出的一身憨力和自己修煉的功夫,也不知到底能有多大作為。既然成了凡人,今後就要靠本事吃飯,不妨試試自己的手段。”


    豬老大是個好顯擺的人,想到這裏,他瞅準山上一片凸出並且有裂縫的石頭,讓眾人退後,掄起那把鋼釺,像猴哥舞金箍棒一樣耍了起來。大家看的起勁,正在喝彩之時,隻見豬老大手一抖,那把鋼釺如閃電般飛出,就聽“鐺”的一聲,早已鑽進岩石的縫隙中,接著又聽“轟”的一聲響,落下一大堆石頭來。


    大夥如看大戲一般,精彩之處,不禁鼓起掌來。豬老大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俺老豬隻當玩玩,沒想到還能打下石頭。”眾人聽他這話,更不知他有多大能耐了。苟老二雖然高興異常,可心中也增加一層謎團:這家夥真厲害,他到底是個什麽人哪?


    這邊大家正在盛誇豬老大,隻聽那邊有人喊道:“喂,快來裝石頭嘍!”迴頭看時,隻見石塘出口處,一字兒擺開好幾輛小四輪。苟老二問道:“怎麽來這麽多車?”楊橛說:“我也不知道。”


    苟老二走過來一問才明白,是剛才那輛裝石頭的小四輪駕駛員,在過磅時遇到這幾個車。說這裏來了個大力士,幾分鍾就裝滿一輛車,一來想看看真假;二來如果是真的,就節約了時間,時間就是金錢,能多跑幾趟就多掙錢,他們都願意來拉這裏的石頭。


    苟老二自然說不出的高興,心中想道:“這樣一來,效率不知道能提高多少倍。老天爺真是讓我發財了不成?”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叫豬老大去幹,隻得對大夥道:“快來,給他們裝車!”民工們趕緊去收拾杠子、繩子。豬老大嚷道:“別擺弄那些玩意了,快上車!”說著話,便捋起袖子搬石頭裝上車來。


    這幾個開四輪的看到果真如此,一個個瞪大了雙眼。豬老大幹得性起,搬起一塊大石頭高高舉了起來,對車廂邊上的一個人喊道:“來來,接著。”隻嚇得那人“啊啊”叫著連忙後退。豬老大笑著道:“別怕,壓不著你。”然後把那塊石頭甩在車上。


    幾個開四輪的駕駛員哪見過這種場麵?不由得讚歎:“神力、神力!”楊橛在旁邊道:“這算什麽?你們來晚了,精彩沒看到。”駕駛員忙問:“還有什麽精彩的?”楊橛指著石塘上麵那堆石頭道:“你們看看,那就是我們豬老大剛才用鋼釺一下子射下來的。”駕駛員更為詫異,問道:“用釺子就能射下石頭?”楊橛便把豬老大剛才耍鋼釺的情景一五一十的比劃一番,大家簡直不敢相信。再看看豬老大那付模樣,交頭接耳議論道:“這家夥,瑤池裏的泥鰍——不是個凡橛!”


    不大一迴兒,五輛小四輪一個個裝滿開走了。豬老大著實出了一身大汗。苟老二趕忙找一塊平整的石頭,讓他坐下來休息。又叫楊橛找個毛巾,把那盆刷釺子的水端來,讓豬老大洗洗手、擦擦汗。口中一直關照:“累壞了、累壞了。”恨不得拿把扇子來給他搧涼,可山上哪有扇子呢?苟老二轉臉對楊橛道:“今後豬老大隻要來,你都要準備個扇子給他搧涼!”楊橛連應:“好、好。”


    苟老二又把眾人叫到一邊,囑咐道:“豬老大來了,省你們多少工。裝卸不用愁,現在主要是打出石頭來,要增加兩把鋼釺打眼。”有人插話道:“叫豬老大多甩幾釺子不就有了?”苟老二嗬斥道:“廢話,你知道他是什麽人。我都得敬他三分,你們敢使喚他?他高興,你不讓他幹他也幹;他不想幹,天王老子他也不聽。所以不能依賴他,你們該怎麽幹還怎麽幹!”大家隻得連連稱是。


    苟老二安排好工作,便帶豬老大下了山。找了個小飯店,二人對酌起來。豬老大三杯下肚,便提起找媳婦的事。


    豬老大道:“二弟,實話告訴你,我這次下海,就是為了找媳婦的,你可得幫我的忙。”苟老二連忙應道:“說的哪裏話,咱們如同親弟兄,你的事小弟敢不放在心上?不過你如果能想起地址,就好找多了。”


    豬老大道:“我隻記得離福陵山二百裏地,那裏有個高老莊,她就是高老莊人。”苟老二問道:“那地兒屬哪省哪縣?”豬老大道:“現在哪還知道?”


    苟老二遲疑一下,心想:“記性這麽差?”便試探地問道:“敢問老大,你們分開多長時間了?”豬老大搖著頭道:“算不清。”苟老二笑著道:“老大跟我開玩笑吧,你出去多少年能不記得?”


    豬老大端起一杯酒喝了,慢吞吞道:“一言難盡哪。”苟老二正等著聽下句呢,可他卻停下來再也不說了。便勸道:“咱們是弟兄,有什麽不好說的?”豬老大道:“你不知道,我去的那地方是與人世隔絕的。現在雖然說下海了,也不能再提那段往事。”


    苟老二對他的話摸不清頭腦,仔細琢磨“與人世隔絕”這幾個字,心中暗想:“聽說幾年前有一批重罪人犯被送到邊疆沙漠地帶,算是與人世隔絕,難道他是從那裏出來的?”


    苟老二是個混事的人,頗有心計,豬老大如果是個罪犯,還怕連累自己呢。於是便硬著頭皮問道:“老大原來到過沙漠?”豬老大笑道:“沙漠,別說什麽沙漠,你說哪裏我沒有到過?”苟老二趁機半開玩笑道:“看樣子你還是個流竄犯哪?”豬老大問道:“什麽,流竄犯?”苟老二道:“不不,隻是開玩笑,你哪能是流竄犯呢?”豬老大連忙追問道:“什麽叫流竄犯?”苟老二道:“流竄犯就是犯了法還到處亂跑。”


    這句話惹惱了豬老大,隻見他放下筷子,怒目圓睜,盯著苟老二道:“什麽,再說一遍!”苟老二戰戰兢兢道:“不是在開玩笑嘛。你我弟兄喝酒開玩笑,怎麽當真了?”豬老大怒氣未消,吼道:“老子天大的官都不當了,去當什麽流竄犯?告訴你,要不是為了找老婆,俺才不下海出苦力呢!”


    苟老二聽他說出這話,急忙扭轉話題:“對對對,找老婆、找老婆;這事包在我身上了。老大,我向你保證,如果找不到你老婆——不、不、不,我嫂子。我就再給你介紹一個新嫂子,讓你再做一次新郎官!”


    豬老大聽他說出這樣的話,立馬高興地笑了起來,舉著酒杯道:“還是老二夠朋友。來來來,咱倆喝一杯,你可得說話算話!”苟老二說了一大堆的保證話,又敬了豬老大幾杯酒,因為不知道他的酒量,不敢多勸,二人吃了飯,便安排豬老大去休息。


    苟老二早就給豬老大準備好了住處。因為還沒弄清他的底細,不敢往家中領。這裏是采石場民工的臨時宿舍,也是苟老二原來的舊院子,因為蓋了新房,便搬了家。幾個遠處來打工的就住在這裏。還有個小食堂,專門有一個人做飯給幹活的人吃。苟老二安排讓他同楊橛住在一起。


    楊橛原來住在院子前麵的兩間小房子裏,現在經過整理,收拾的幹幹淨淨。苟老二給豬老大買了個硬板床,從家中拿來了被子、凳子、茶瓶等生活用品,還特意搬來剛給家裏買的落地電風扇。


    豬老大看了也很高興,覺得像有了個家似的。苟老二道:“我讓楊橛陪你住在這裏,你需要啥,叫他給你買,讓他好好的伺侯你。”豬老大道:“哎,我可是個平民百姓了,哪敢叫人伺侯。”苟老二道:“讓他陪你說說話,也不顯得孤獨呀?”豬老大道:“對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苟老二給他倒了杯水,讓他休息,自個兒迴了家。


    豬老大端起茶杯,打量一下房間,裏麵橫豎鋪了兩張床,當門有一張桌子。又看到牆上貼著的一張女人像,隨口道:“真會想點子,沒有女人,弄個畫來騙俺。”


    但還是仔細看了一番,那是一張“楊貴妃醉酒圖”,他雖然不認識,但心想:“這還有點像當年人的模樣,怎麽現在的人穿的都變樣了呢?”


    又看到床頭旁邊的電風扇,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上前摸了摸,也不知道有什麽用,覺得奇怪,便攥著杆兒想舉起來,恰巧碰著開關按鈕,那電風扇“嗡”的一聲動了起來,嚇得豬老大趕緊把它摔在地上,倒退幾步,瞪大眼睛盯著;那電風扇“嗡嗡”叫,越來聲音越響、越來風力越大。豬老大看著納悶,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風。轉念一想:“咦,莫非風婆婆也下海了,這個風流婆娘來戲弄我?


    也罷,反正自己也沒找到老婆,你心中既然有我,我也成全你。”於是喊道:“風婆婆、風婆婆,俺知道你來了,別撩撥俺,快出來吧!”豬老大喊了半天,沒見有人應,隻是那電風扇依舊“嗡嗡”的吹。豬老大滿屋裏瞅,又趴下往床底下看,哪見什麽風婆婆的蹤影?


    正到處亂找,隻見楊橛下工迴來。剛到門口,豬老大便問他道:“你可見有人從這裏出去?”楊橛一臉茫然,道:“誰?”豬老大道:“一個女人。”楊橛道:“女人?這地方是個男人窩,怎麽會有女人?”豬老大道:“我說的是風婆婆。”楊橛問道:“什麽瘋婆婆?”豬老大道:“就是風、風婆婆呀。”


    楊橛瞪大了眼睛,道:“她又髒又臭,你找她幹什麽?”豬老大卻提起了神,忙問道:“怎麽,你見到她了,風婆婆真來了?”楊橛莫名其妙道:“什麽叫真來了?她經常在那兒鬧!”豬老大眼前一亮,忙道:“在哪裏?咱一塊去看看。”拉著楊橛就走。


    楊橛更摸不清頭腦了,走著嘟囔道:“那個瘋婆子,一年到頭站在那路口上,一口髒話,還駡人,大夥躲都躲不過 。怎麽,你認識她?”豬老大道:“去看看,她是不是裝的?”


    二人來到街頭十字路口,路中心原來修一個圓形的小花壇,現在花沒有了,隻剩下一個磚圍的台子。隻見瘋婆子穿著一身破“開花”的衣服,蓬頭垢麵,坐在台子邊,手中捧著個粘糊糊的碗,正在喝粥哪。


    豬老大走向前去,試探性地喊道:“風婆婆!”隻見那瘋婆子一愣,把碗一丟,蹭的站了起來,問道:“誰喊我?”豬老大道:“你是不是風婆婆?”那瘋婆子“嗯”了一聲,唱道:“天上下雨地刮風,我是神仙在當中,誰若不聽我的話,頭給你搧個大窟窿。啊——”唱罷,直奔豬老大而來。


    豬老大倒退幾步,大聲問道:“你是不是風婆婆?”那瘋婆子唱道:“誰敢說我瘋,戳你媽個大窟窿。”豬老大看她真是個瘋子,哪裏是什麽風婆婆?正在楞神,早被楊橛拽著叫他快走。


    楊橛邊走邊道:“她是個花心瘋,你在跟她說兩句,她還要你陪她睡覺哩。”豬老大迴頭看時,那瘋婆子果然攆了過來,嚇得二人趕緊跑了迴去。


    楊橛迴到屋裏,看到電風扇倒在地上,還吹著風,問道:“老大,電風扇怎麽摔倒了?”豬老大莫名其妙道:“什麽,你說這是什麽?”楊橛道:“電風扇呀!”豬老大迷迷糊糊:“什麽叫電風扇呀?”


    楊橛趕緊把電風扇扶了起來,道:“沒見過這玩意吧?說實話,走後門才能買到。老表專門為你準備的。”豬老大問道:“它哪兒來恁大風?”楊橛指著電風扇開關示範道:“這是電帶的,你看,這樣一摁,它就關了;再一摁,它就開了。”


    豬老大也試了試,果然靈驗。心中暗想:它娘的,還以為是風婆婆來了呢,鬧了個大笑話。幸虧沒讓楊橛知道。看來這人世間變化太大了,得好好看看學學。要不然,啥都不懂,人家不罵咱是冤大頭嗎?


    豬老大看到瘋婆子那一幕,在他腦子裏始終不好抹去,一是狠自己犯了老毛病,色迷心竅,差一點鬧個大笑話;二是對人生有了新的感悟。他想:那瘋婆子雖然瘋了,也有人供她吃喝,她想喊就喊、想罵就罵,不知什麽是憂愁。就是天上的風婆婆,能駕得雲、使動風,卻要受到天規戒律的約束,經常提心吊膽,又有什麽可貴之處呢?由此看來,人還要想得開些。正像一位道家說的:天上人間都一樣,神仙日子也平常,莫道精明是福分,呆傻一樣度時光。


    卻說豬老大這一天出了大力,又喝了酒,鬧了個惡作劇,心中感歎,上床便睡了,楊撅晚上喊吃飯他也沒起床。


    第二天一大早,尿憋的起來解手,在門口見楊撅正在刷牙哩。豬老大不知道他是在幹什麽,盯著在那裏看。楊撅以為他也要刷牙,便停下來告訴他道:“老大,牙刷、牙膏、還有水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在那桌子上呢。剛買的‘黑白牙膏’,你去刷牙吧。”豬老大聽楊撅都安排好了,心中自然高興,忙應道:“噢,刷牙?撒泡尿就迴來刷牙。”


    豬老大解了手迴到屋內,果然見桌上有一缸子水,裏麵還放著牙刷,心想:“咱老豬幾千年也沒有刷過牙,頂多就是漱漱口罷了,今天也算開個洋葷。”端起來走到外麵,學著楊撅的樣子刷了起來。


    可是刷了半天,也不見冒泡兒。仔細想了想:“對了,楊撅說牙刷、牙膏,自己光用牙刷,沒有牙膏。”於是返迴屋裏找牙膏,見桌子上有兩個‘管’兒,順手拿起一個,擰開了蓋,裏麵冒出黑色的膏來。遲疑道:“剛才楊撅刷牙時好像是白色的,這怎麽是黑色的呢?”又一想:“楊撅明明對我講,剛買的‘黑白牙膏’,這牙膏應該是有白的也有黑的。管它呢,刷了再講。”於是擠出了一大截,抹在了嘴裏,走出門刷了起來。


    卻說楊撅是個初中畢業生,也算是個小知識分子了,平常生活稍有講究。家中雖然窮,還是攢錢買了雙皮鞋,有時上街穿穿。買皮鞋少不了買鞋油,可以經常擦擦鞋。可屋裏隻有一張沒抽屜的桌子,隻能放在桌麵上。由於經常不用,怎麽也沒想到,卻被豬老大當作牙膏用了。


    楊撅打一盆水迴來,看豬老大正在刷牙。告訴他:“老大,洗臉水端來了。”豬老大“噢、噢”應著,把那牙齒刷的“吱吱叫”。楊撅迴頭看時,豬老大嘴上、鼻子上烏黑一片,還在用力刷哩。連忙喊道:“老大,別刷了!”


    豬老大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楊撅道:“你用的啥子刷牙?”豬老大瞪著眼道:“你不是說什麽、牙膏嗎?”楊撅道:“牙膏怎麽會這樣?”豬老大道:“哎——你剛才說買的‘黑白牙膏’,我拿個黑的,怎麽沒你刷得起沫?”


    楊撅忙跑到屋內,看到豬老大用的是那袋黑色鞋油,蓋還沒擰上呢。轉身對豬老大說:“你弄錯了,這是鞋油,怎麽能刷牙呀?”豬老大迷茫地道:“鞋油,鞋油是什麽玩藝?”楊撅道:“鞋油當然是擦皮鞋的了!”


    豬老大當然不明白什麽皮鞋還要擦油,傻笑道:“我說怎麽不起沫,狠勁擦也不起沫!”楊撅“撲哧”笑了,拿了個鏡子叫他照照。豬老大一看,那牙、那嘴、那鼻子、連那腮幫子都黑了,自己也笑了起來,道:“我的乖乖,成了黑風怪了!”楊撅道:“哪是黑風怪,是 ‘黑嘴鼬子’。”


    豬老大不懂,問道:“什麽‘黑嘴鼬子’?”楊撅道:“沒見過‘黑嘴鼬子’?就是黃鼠狼。”豬老大嗔怒道:“你說我成黃鼠狼了?”楊撅忙解釋道:“哪裏哪裏,我是說,黃鼠狼才是黑嘴,你這比黃鼠狼的嘴還黑咧!”


    豬老大生氣道:“你幹得好事,你說黑白都是牙膏,不是騙人嗎?”楊撅拿起那袋牙膏道:“怎麽敢騙老大?我說的是‘黑白牙膏’,不是黑白‘都是’牙膏。你看,這寫得清清楚楚,它名字叫‘黑白牙膏’!”


    豬老大反正聽不明白,道:“叫黑白牙膏,不就是說黑白都是牙膏嗎?”楊撅道:“ 這是廠家起的名字,意思是黑牙能刷白。我還專門放在這桌子外頭的,你怎麽非拿那袋‘鞋油’呢?”豬老大道:“我怎麽知道是鞋油?”楊撅道:“也不看看字嗎?”豬老大道:“怎麽,你以為我不識字呀?告訴你,再大的字俺老豬也認得。可你說是牙膏,哪知道還有什麽鞋油?”


    楊撅隻得道:“好了好了,都怪我沒說清楚。”豬老大道:“你好了,我可壞了;你說黑牙能刷白,可我這白牙刷黑了,你看怎麽辦吧?”楊撅想了想,把他的牙刷拿過來,重新擠上牙膏,遞給他道:“你再用牙膏刷刷,看能刷掉吧?”


    豬老大走出門去刷了半天,楊撅給他換了幾次牙膏,總是刷不完那黑色。這時廚房的夥夫喊著叫吃飯,楊撅也急了,到屋裏拿了塊肥皂,交給豬老大道:“別刷了,再刷也刷不完,先用這肥皂把臉洗淨了,我給你端飯去。”


    豬老大接過肥皂,茫然地問道:“這、這怎麽洗臉?”楊撅沒想到他連肥皂也沒用過,隻得告訴道:“你先用水洗一下臉,再把肥皂打上去就行了。”說罷去了廚房。


    豬老大按照楊撅說的,先用水洗了臉,然後用肥皂往臉上“打”了起來。打了一會兒,拿起鏡子照了照,見臉上有些白色的沫,高興地道:“這玩意真管用!”又照著鏡子接著打了起來。


    楊撅端了飯菜迴來,見他“啪、啪”地打臉,吃了一驚,忙問道:“老大,這是怎麽了?”豬老大道:“什麽怎麽了,你不是叫我用這玩意打嗎?”楊撅哭笑不得:“我讓你打肥皂,不是讓你打臉。”豬老大莫名其妙:“打肥皂,怎麽打法?”


    楊撅實在想不通,豬老大竟然連肥皂都沒見過?隻得教他如何打肥皂洗臉。可打了幾遍肥皂,換了幾盆水,臉上的鞋油還是洗不淨,豬老大直喊臉皮疼。楊撅隻得作罷,拿毛巾讓他擦了臉,又拿了“雪花膏”讓他抹,豬老大搽了好多的雪花膏,才覺得舒服了些。


    經過幾天的遭遇,特別是這次鬧的大笑話,豬老大領悟到自己來到的是一個新世界,比想象的差距太大,得吃一塹長一智,不能再鬧讓人看不起的笑話了。


    豬老大從此住在這裏。除了苟老二有時請吃請喝外,平常吃、住都給楊橛在一起,也跟著大夥一塊上山幹話。大家吃飯讓著他,幹活誇著他,一句一個大哥的奉承他。雖然累點,但豬老大是個要強的人,哪裏肯說什麽苦?逐步體會到“力氣也是本錢”的道理,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再說楊橛是個初中畢業生,外麵的事情知道的不少。天天跟他拉呱這拉呱那,什麽汽車、火車、輪船,飛機;什麽電燈、電話、電影、電視機:什麽幹部、工人、農民、警察等等等等,楊橛添油加醋,說得神乎其神,豬老大之前聞所未聞,聽的如癡如醉。


    特別說到火車時,楊橛講了一個笑話:說那玩意比洪山集一條街還要長,“嗚”的一叫,幾十裏都聽得到;跑起來風馳電掣,震得那山搖地動,帶的那飛沙走石。聽說人不能靠近,靠近了就被吸進去了。 還說他村子裏有個老頭去看過,看的時候,遠遠地把自己綁在鐵道旁邊的一棵樹上。迴來之後見人就說:“那家夥真厲害,趴在地上爬都爬恁快;可惜沒看到它站起來,要是站起來跑,那還了得!”豬老大聽了,恨不得馬上就要去看。


    又說到賓館酒店,桑拿按摩,有小姐專門搞“三陪”時,豬老大眼睛都冒火了,忙問:“哪裏有?”恨不能馬上叫一個過來。當楊橛告訴他需要花很多錢時,豬老大茫然了,便和楊橛探討起掙錢的問題來。正是:


    暗笑自己老眼光 當今世界變了樣


    不可思議新鮮事 聽著激動心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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