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剛迴到山穀,天上就開始飄雪。


    最開始下雪時,太陽還在空中。


    過了一會兒,雲彩才把太陽遮住。


    雪也越下越大。


    沈嶼之和李素問坐在露台上的小方桌前包水餃。


    孫大夫坐在他的床上繼續調配藥。


    剛睡醒的沈清棠坐在廳堂桌前數錢,沈清柯在一邊記賬。


    至於季宴時,又在他房間打坐。


    豬皮凍的賬最容易算,從開始到現在總共賣了八千二百三十五文錢。


    這段時間采買年貨、物資總共花去六千六百三十五文,結餘一千六百文。


    按照沈清棠的提議,這一千六百文給大家發了新年紅包,沈家人加季宴時每個人三百文,孫五爺一百文。


    孫五爺拿到錢後抗議,“為什麽我最少?”


    “因為你付出最少啊!”沈清棠理所當然道,“這些天做豬皮凍季宴時和我們一樣都是出力幹活的。他除了拉著我們進出山還幫著采鬆脂呢!你幹什麽了?


    給你一百文我都覺得多。”


    “我……”孫五爺語塞,轉念一想滿意地把銅板收起來。誇沈清棠,“還算你這丫頭有良心。”


    王爺才分三百文,他有一百文不算少。


    況且他確實沒做什麽。


    沈清棠撇嘴,“要不是我娘堅持我才不給你。”


    李素問說大過年的都沾沾喜氣。


    何況孫五爺幫著她配凍瘡藥。


    清了豬皮凍的賬本,接著是肥皂和香皂的賬。


    上次結餘六千六百四十文,今日又支出六千文房租,八十文羊腸油,收入一千零六十八文。


    賬上共結餘一千六百二十八文。


    公中的賬有些複雜。


    沈清棠就和沈清柯商議著,把大棚相關的開支都單獨列出來。


    從第一次買二百文蔬菜種開始,大棚的花費都算是從公中借的。


    等日收賺了錢,要把本錢還給公中。


    公中上次結餘一萬零八百二十六文,借給大棚兩千四百九十文。


    出鋪子租金六千文。


    發例銀一千文。


    吃麵六十文。


    還剩一千五百七十三文。


    沈清柯寫完最後一筆,吹幹墨跡。


    “至此,今年的賬算是清了。希望明年更好!”


    ***


    小年的水餃,包了兩種餡。


    三鮮餡和韭菜肉餡。


    三鮮是蝦仁、木耳和雞蛋。


    之前下網捕魚時,捕上來的不止有各種各樣的魚還有大小不一的蝦和零星的河蟹。


    河蟹太少也不肥,已經丟迴溪中。


    大點兒的蝦養在魚池裏,小點兒的蝦撿出來曬幹,做蝦皮用。


    最初是想做炸小河蝦的,那會兒太窮,舍不得浪費油,便曬了蝦皮。


    大點兒的蝦,平日裏李素問也不舍得讓吃,說是留著等沈清棠生了孩子不願意吃油膩的時候可以改改口。


    今兒小年才撈了一些出來包水餃。


    除了三鮮餡還包了豬肉韭菜的就是怕季宴時非肉不吃。


    大過年的實在不想他發脾氣扔人。


    小年也是年。


    吃飯時,李素問還溫了一壺酒,“今兒過小年,大家都喝點兒。”


    又轉頭對沈清棠道:“你不能喝,我給你煮了一碗牛乳。”


    夜裏睡覺對現在的沈清棠來說已然成為折磨。


    睡覺姿勢不是右側身就是左側身,無論往哪邊側,沒一會兒後腰就會墜的疼。


    肚子下方墊了棉墊也無濟於事。


    或者好不容易睡著,肚子裏的兩個熊孩子就開始鬧騰。


    他們現在有勁兒的狠,一腳就能在肚子上踢個鼓出來的包。


    睡不著的時候,沈清棠偶爾會到露台上坐坐。


    十之八.九都會把季宴時吵醒。


    季宴時每次看見她也不說什麽,有時候會跟她在桌前坐一會兒,有時候會坐在屋頂上看著遠方。


    有時候沈清棠會把季宴時當樹洞說些有的沒的。


    昨晚李素問奶茶喝多了起夜,才知曉沈清棠失眠的事。


    便隻許她喝煮好的牛乳不讓她再喝茶。


    甚至還去問孫五爺有沒有不傷身還能助眠的藥。


    孫五爺想了想,開了道藥膳給李素問。


    李素問看完默默收了起來。


    都是珍貴藥材不說,重點是穀裏現在沒有。


    “來!”沈嶼之先舉杯,“我作為一家之主先敬大家一杯!我們家人自不必說。孫五爺和季宴時能和我們在一起也算是緣分。”


    “謝謝沈老弟,這些日子給你們添麻煩了。”孫五爺跟著舉杯。


    其餘人也跟著碰了碰,除了季宴時。


    他在專心數碗裏的餃子。


    酒過三巡,李素問突然哭了起來。


    沈嶼之放下筷子,攬住她的肩膀,“夫人,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還突然哭起來?”


    李素問捂著臉,抽噎道:“要是……要是小四還在就好了。”


    沈家人齊齊變了臉。


    沈清柯放下筷子,仰頭幹了一杯酒。


    沈清棠沒說話。


    她穿來時,小四早已經不在了。


    這段時間忙到不行,或者說刻意不提小四。


    小四到底是沈家人心中的無解的痛。


    沈嶼之摟著李素問,“你喝多了。”


    李素問搖頭,嗚嗚的哭著。


    沈嶼之長長歎息一聲。


    最怕吵的季宴時,端著碗怔怔地看著李素問。


    一向清澈的黑眸裏隱隱有其他情緒翻湧。


    若是平日裏,沈清棠大約會注意到季宴時的異常。


    這會兒隻想安慰李素問。


    她坐在李素問另外一側,在李素問背上輕拍,“娘,你想哭就哭吧!”


    如今她也算半個母親,知曉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會有多痛苦。


    沈嶼之柔聲勸慰,“之前還在流放途中,你做噩夢時我跟你說的你還記得嗎?”


    李素問點頭,嗚咽道:“我記得。你知道那時候小四離開我們對他來說是解脫。”


    兩年,千裏流放路,到底有多苦,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


    尤其是聖旨明令兩年,官差早一天都不會讓他們到北川。


    流放路上哪有不死人的?


    無論老少。


    可能一場風寒,一次腹瀉就會喪命。


    小四就是在離京後沒多久,因為一場風寒走的。


    當時沈嶼之把腰帶扣裏藏的一塊好玉拿給押解的官差,才換來火化小四並且就地埋葬的機會。


    流放路上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夏日酷暑,冬日嚴寒。


    能活下來的或多或少也都傷了身。


    那會兒小四離開,李素問其實沒那麽難過,真心覺得孩子解脫了。


    到北川後,卻越來越放不下。


    總想,若是他還在多好。


    沈清棠不知道怎麽安慰李素問。半晌後承諾:“娘,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找到四弟,把他接迴咱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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