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老三,你快別吹牛逼了!寧王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見到又如何?聽說那個寧王從小就摔壞了頭,是個傻子!找他也沒用!小娘子,你信他還不如信我,我大舅的三外甥的幹兒子的姨娘是縣太爺的外甥女的大姑家的鄰居。


    我帶你去找縣衙告狀。”


    “你們幾個閃一邊兒去!”扶著沈清棠的婦人轟人,“沒看見人家是家事?還告來告去!縣太爺哪有功夫處理這些小事?咱們老百姓就講個理字!誰來也得講理。小娘子,你莫怕!”


    沈清棠抽抽噎噎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我實在忍不下去!你們都知道我們是流放來的。”


    圍觀百姓紛紛點頭,絲毫沒覺得流放來的人有什麽不對。


    北川縣,現在有三分之一的常住人口都是流民。


    流放的流。


    大伯父素來要臉,朝大伯母使眼色。


    大伯母對現在油鹽不進的沈清棠很是頭疼,收到沈岐之的示意,也隻能出聲警告:“清棠,你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有什麽話咱們迴家再說!”


    沈清棠迴頭一臉哀戚地望著大伯母,眼眶通紅,眼角含淚,“大伯母,我哪裏還有家?你們因為……”


    沈清棠低頭摸著自己凸出的肚子,“你們為救自己的女兒把我推進火坑,結果看我懷孕又三番五次羞辱我,說我連累家裏其他姑娘名聲,還想逼死我!”


    扶沈清棠的婦人聞言,目光掃過沈家大房二房的人,“小娘子,別難過!你再大點兒就知道,有些人呐長得人模狗樣,實際上比畜生還壞!


    什麽好事都想占!壞事做盡自有天收。”


    “對!小娘子你莫怕!咱們北川縣沒那麽多講究,女子也能頂半邊天,什麽名聲不名聲的,過好日子才重要!”


    “就是,你比那些想要貞節牌坊卻比窯姐兒還髒的人強多了!”


    “……”


    沈家大房二房的人十分震驚,麵麵相覷。


    女子大過天的名聲,這北川也不在乎?


    沈清棠倒是不算意外。


    她幾次來城裏賣山貨和魚,知道北川縣民風和京城大不相同。


    北川地處邊關,常年有戰亂,家裏的壯丁時常就會被抓壯丁。


    人口出生和補給的速度遠遠跟不上死亡速度。


    家裏當家做主的大半是女人。


    不是京城貴婦掌家那種當家,而是家裏裏裏外外都要擔起來。


    家裏要照顧老人和孩子,還要下地耕種或者出攤做生意養家糊口。


    什麽女子貞潔、名聲,在活著麵前一文不值。


    否則,沈清棠怎麽敢拿自己的清白名聲說嘴?


    二伯經商,心眼多,見勢不對,招唿二伯娘和沈清鳴,“你們先迴家吧!母親那裏還需要人照顧。”


    二伯娘點點頭,硬拉著不情願的沈清鳴往人群外走。


    卻又被人群堵了迴來。


    “你們這麽多人剛才還氣勢洶洶堵人家小娘子,現在人家才開口說兩句話,你們走什麽?”


    “還用問嘛?做賊心虛唄!”


    “那更不能讓他們走了!橫豎得聽完小娘子的話再說。”


    二伯娘和沈清鳴被推搡了迴來。


    沈清棠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掐了把,讓眼淚流的更急一些,“我爹爹和娘親舍不得我死,又不願我拖累家中其他姐妹,便咬牙提出了分家。


    我們因為大伯犯錯,被抄家流放,到北川時身無分文。


    當然,身無分文的隻是我們,大伯和二伯家多少還有些銀錢,否則又能行賄官差?”


    二伯娘聞言反駁:“你大伯家有錢,我們可沒錢!”


    “都是流放,為什麽我們沒錢餓得麵黃肌瘦,你們養的白白胖胖?”沈清棠反駁。


    眾人來迴打量沈家人。


    沈清棠和李氏確實很瘦,最近總在戶外勞作,臉上還有些滄桑。


    尤其是沈清棠,瘦瘦弱弱地挺著個大肚子,讓人心疼。


    反觀大房二房,沒多胖但是氣色紅潤,肯定也沒受多少委屈。


    加上先入為主,大家對沈清棠的話更信幾分。


    二伯娘噎了下,“誰白白胖胖了?”


    她一路也是受罪過來的。


    可惜圍觀群眾並不買賬。


    沈清棠也沒接話,繼續道:“說是分家,我們一家四口沒分得一文錢。咱們北川縣安家落戶有扶持,但是我們家也隻分得一百文和兩鬥小麥,不像大伯二伯你們能分得一千錢,還有那麽多鬥小麥。


    我們家四口人,我還是個挺著大肚子的,隻有我爹和我哥兩個勞力,現在還在深山裏砍樹,想蓋一處容身的屋子。


    可你們足足二十多口人,十幾個勞力賺錢總比我們多吧?”


    大伯母忍不住出聲反駁:“咱們從京城流放來的,誰都白手起家,大家都窮,這總不是你們不管你祖母死活的理由吧?”


    就算北川縣百姓不在乎女子名聲,難不成還能連孝道也不在乎?


    果然,人群一邊倒的議論聲小了不少。


    就連一直幫沈清棠說話的婦人也開口勸:“小娘子,不管你們跟你這大伯、二伯家有什麽恩怨,老人還是要管的。”


    沈清棠點頭,抹了把眼淚,“是,我們是該孝順祖母。可孝順不能隻用嘴說是不是?大伯二伯家說沒錢,卻租住在這城裏五百文一月的院子裏。


    我們家現在還在城外深山的山洞裏湊合。要是有錢,我又何至於挺著這麽大肚子,漫山遍野找山貨呢?”


    “這倒是。”婦人點頭,“確實不好辦。”


    其他圍觀群眾也議論起來。


    “當然,不管怎麽樣孝順老人是應該的。要不然這樣,大伯二伯你們出錢,我們家出力,讓祖母跟我們去城外住山洞,我們來照顧祖母?”


    “那怎麽行?”沈岐之當然不能同意,要真讓母親跟著老三去山洞住,那還不讓人戳他脊梁骨?


    將來迴京也是笑柄。


    二伯沈峴之也不答應,“我們也沒錢。棠丫頭,你剛也說了,我們人口多。雖說勞力多,可我們要吃飯穿衣的也多。但,咱們也不能因為沒錢就不給你祖母看病了是不是?


    你看……”


    沈峴之指著李氏一直護著的包袱,“你們采了這麽多山貨,賣了也不少錢吧?就當大伯、二伯先借你們的。我們先給你祖母看病?”


    母親萬萬是不能去老三那兒,丟不丟臉先不提,母親手裏還有體己錢,說什麽也不能讓老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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