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焱自詡定力驚人,可今日,他麵上穩如泰山,心裏卻亂了,顧瀾低頭看書還好,每次她抬頭看過來,周廷焱都能察覺到那道視線,久而久之,他手裏的公文看的慢了,有時候看過的又忘了,還要迴過頭再看一遍。


    他煩躁的望過去,顧瀾就朝他笑,笑的眉眼彎彎,煞是好看,把這冰冷嚴肅的書房襯得的溫暖怡人。


    周廷焱無奈,道:「時辰不早了,送你迴去。」


    顧瀾依言把書放迴去,跟著周廷焱往門口走,頭一直低著,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周廷焱看出來了,在門口停下了,迴頭問她:「怎麽了?」


    未料到顧瀾一直低著頭,沒看到他停下,直直撞入他懷裏,周廷焱目光一怔,臉上有一瞬的茫然,迴過神,顧瀾已經不知所措的退後一步,慌張說:「對不起。」


    周廷焱後知後覺,一陣熱度爬上他的耳朵,他輕咳一聲,道:「無妨,為何心不在焉?」


    顧瀾一臉的難為情,再三猶豫,才小聲說:「侯爺,我,我能不能……」


    周廷焱蹙起修長好看的眉,「嗯?」


    「我能不能預支下個月的月錢。」


    顧瀾來時與尤氏說的那麽容易,可此時臉上也不由真的顯出幾分尷尬來,長這麽大,她還沒試過與人張口要錢,顧遙之就算了,開了口他也不會給,府裏的顧老夫人雖然偏心,但至少月錢不會短她的,所以她大概是顧瀾唯一不那麽厭惡的顧家人。


    周廷焱自從聽了那句話就滿臉複雜,他不免聯想起顧瀾的身世,空有一個太傅之女的名頭,其實可以算是淒慘了。


    他又想了想自己見過的女子,他母親是侯府嫡女,不說嫁妝,就是這些年在周家的經營,也是數不清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他姐姐是皇後,雖說去得早,但因為先帝寵愛備至,生前有個私庫,存的銀子足夠小皇帝楚鈺揮霍幾百年,再說沒那麽有錢的,他幾個嫂子家世不顯,但嫁妝也是豐厚的,從沒有人會跟他說缺錢花。


    周廷焱心中滋味難言,但他情緒收斂的快,愣是沒叫顧瀾看出來。


    「迴頭讓周順給你送去。」


    顧瀾得了這句話,就沒再說別的,默默跟在周廷焱身後,迴到了自己的院子,周廷焱今日似乎格外沉默,把她送迴來就又迴了書房。


    顧瀾總疑心是被她剛才要錢嚇的,她沒說那話時他還是正常的。


    顧瀾麵無表情的迴來,看著情緒不高,尤氏隻當她是沒跟周廷焱說銀子的事,樂嗬嗬的服侍她沐浴更衣。


    顧瀾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日晨起梳妝,就聽臘月稟報,周順來了。她在尤氏詫異的目光下微微一笑,道:「讓他進來。」


    周順進來時帶著一個方形的木匣,當著尤氏等人的麵一打開,幾人震驚的唿吸都停了。


    周順給顧瀾看那一遝銀票,說:「這是一萬兩,侯爺說,花完了再找他要。」


    裏麵還有二十個銀錠子,都是三十兩的,碼得整整齊齊,周順交給看傻眼的尤氏,躬身告退了。


    顧瀾拿起銀票數了數,千兩一張,一共十張,鎮北侯財大氣粗,誠不欺我啊!


    沒等她感歎完,尤氏飄忽的聲音傳來:「姑娘,你還真去要錢了?」


    顧瀾笑盈盈看著她,尤氏看在麵前這箱子巨款的份上,咽下了嘴裏的數落。


    二夫人一早叫來青梅,迫不及待問她:「昨日我睡得早,那顧氏真去侯爺書房了?」


    丫鬟正在給她梳頭,聽到這裏不小心扯了她的頭發,被她狠狠掐了一下,青梅瑟縮了一下,迴答:「是去了,侯爺還讓進去了。」


    二夫人按著被扯痛的頭皮,臉上不無震驚,「真的?在裏麵待了多久?」


    青梅謹慎說道:「挺久的,最後還是被侯爺送迴去的。」


    她看二夫人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又打什麽主意,很想勸可又不敢。二夫人招手讓她上前來,從手腕上褪下一個鐲子戴在她手上,笑著說:「青梅啊,你是個妥帖的人,今日婉瑩就該到了,你就替我到她身邊去照顧她,有什麽她不懂的,你多提點著,尤其是關於侯爺那邊的。」


    青梅很想拒絕,她預感這絕對是一件苦差事,可二夫人那鐲子已經帶上了,真敢拒絕她轉頭就得被她賣了,於是隻得道了聲謝同意了。


    顧瀾病了多日,今早得了周廷焱的一萬兩,心情十分好的來給周老夫人請安,她褪去病容,眉眼含笑,白瓷一般的臉上有了幾分紅潤,周老夫人看著她也開心,忙讓她到身邊來坐。


    顧瀾這些年哄著顧老夫人多少有些經驗,何況周老夫人比她那位刻薄的祖母更多了寬容和善,因此她不覺得勉強,滿嘴的漂亮話說的老夫人笑聲不止。


    「別光說話,早上用飯了不曾,在我這吃碗粥。」


    周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好,廚房時常備著熬好的粥,她什麽時候餓了再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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