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周廷焱勉強留下來用飯,他與顧遙之相看兩厭,僅有的幾句話還是為朝上那點事打機鋒,若不是念在顧瀾在他身邊,還乖巧的給他夾菜添飯,周廷焱早就掀桌子離開了。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別別扭扭的迴門飯,周廷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顧瀾也看出來,便說:「侯爺,我去收拾些母親的遺物,您稍微等等我。」


    看她模樣可憐,周廷焱皺了皺眉,道:「去吧。」


    他原來沒想跟顧瀾一起去,帶著周順在前廳等著,可顧遙之每每伺機從他這裏打探些通州知府貪墨的案子,周廷焱不耐煩,叫了個下人帶路,往顧瀾住的那院子裏去了。


    顧瀾迴到自己院裏,讓彩珠把門插上,她與奶娘到了宋氏那屋裏,她娘生前住不進正院裏去,一直是與她一起住的,奶娘尤氏進去從床底下摸出來一個小箱子,用帕子撣了撣灰,放到桌上,當著顧瀾的麵打開。


    「姑娘,先前夫人吩咐,等你十六歲生辰才能打開,裏麵給你安排好了去處,可是現如今你已經有了歸宿,我就打開給你看看。」


    這些顧瀾是知道的,因為她娘臨死前與她說了,已經給她定了一門親事,是她的遠房表哥,將來要她嫁個平凡的丈夫,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她原是想遵照母親的話等表哥那邊來人的,誰知道竟會嫁給了周廷焱。


    尤氏把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拿下來,哢噠一聲打開了箱子上的鎖,箱子裏麵的東西簡簡單單,就是一封信和一張紙,顧瀾撿起那張紙看了,是一座宅院的地契,不在帝都,而是在宋氏的老家常州府。


    她放下那張紙,打開了她娘留下的信,才看了兩眼,眼圈就是一紅,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一滴一滴打濕了信紙。


    信上說,她娘給她留個一所宅院,宋家如今落魄了,她手裏也隻有這些東西,剩下的就是當初嫁過來帶的嫁妝,隻是宋氏又說了,若是顧家不給,不必跟他們爭,要顧瀾遠遠的躲出去。


    她娘還說,給顧瀾定下與表哥的親事不是為了強迫她,是為了給她留一條後路,如果她見了表哥不願意,可以解除婚約,跟奶娘幾個迴常州府的宅子裏過活。


    顧瀾臉上的淚越來越多,一雙眼睛揉的通紅,跟個兔子似的,奶娘不識的字,就勸她:「姑娘,別再哭了,你身子骨弱,再病一場,不是要我的命嗎?夫人也不想看你這樣。」


    顧瀾哭的身子打顫,雙手抱著手臂,蜷縮在那張舊床上,她心裏一直有一個結,她不明白為什麽顧太傅娶了她娘,要這麽對待她們母女,若是不喜歡,那幹脆就別娶,若是不想要她這個女兒,她娘還能一個人生出孩子來不成。


    尤其是顧瀾九歲那年,她本該有一個弟弟或妹妹的,可宋氏卻忽然小產了,那天她娘流了好多的血,疼的都流不出眼淚了。


    後來沒過多久,宋氏就去了,留下一個顧瀾,若不是奶娘尤氏忠心妥帖,也活不到這麽大。


    尤氏給她擦眼淚,像小時候那樣把她抱在懷裏哄,「姑娘,侯爺還等著呢,你聽我的,擦把臉就迴侯府吧,你如今呐,是個有家的人了,侯爺脾氣是怪,可他待家人那是真心維護,你說是不是?」


    顧瀾慢慢的也不哭了,小聲的抽噎,等終於平靜下來,尤氏給她拿來濕帕子擦臉,把早上的妝都擦淨了,如今一張小臉晶瑩剔透,出水芙蓉一般,她隨了宋氏,氣質婉約,嬌小玲瓏,讓人看著總能心疼幾分。


    兩人收拾妥當,叫上外頭的臘月和彩珠一起出了院門,不妨正撞上了帶著丫鬟嬤嬤的來堵人的顧鸞。


    她用帕子捂著半邊還沒消腫的臉,指使著丫鬟婆子攔住顧瀾,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顧瀾,你已經嫁人了,我顧家的東西你可不能拿。」


    顧瀾剛才哭了一陣,聲音還啞啞的,帶著點鼻音,「姐姐,我來拿我娘的遺物,那是天經地義的。」


    她這樣不卑不亢的的態度,讓顧鸞有些意外,隨即她又了然一笑,諷刺道:「當了侯夫人你就以為能在我麵前耍威風了,可別忘了,這婚事是我顧鸞不要的,總有一日……」


    「總有一日什麽?」顧瀾打斷她的話,似笑非笑的問。她在廳裏就看出來,顧鸞見到周廷焱時臉色不對,如今再看,顧鸞眼裏那點嫉妒像燒著了的火,藏也藏不住。


    「你後悔了?」顧瀾眨眨眼,一臉可惜,歎道:「晚了呀。」


    果然,她的語氣把顧鸞氣的倒仰,幾乎是瞬間就抬手一個耳光招唿過來,顧瀾感受到那掌風,就想偏頭躲過去,可有人比她反應還快,一隻手就這樣鉗住了顧鸞的手腕。


    顧瀾驚訝的抬起頭,就看見周廷焱臉色陰沉的捏著顧鸞手腕,也不知用了幾分力,顧鸞的手腕都發出了骨頭的輕響。


    周廷焱畢竟是個武將出身,他的手勁就是大男人也沒幾個人受得了,不過片刻,顧鸞就憋紅了臉喊疼,可鎮北侯天生不會憐香惜玉,隨手一甩,顧鸞就跌出了好遠,一屁。股坐在鋪了鵝卵石的小路上,顧瀾看著都替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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