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說話,遵循著食不言的規矩,顧瀾留心觀察他,才發現這位鎮北侯雖然是個上過戰場的武將,可他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優雅和尊貴,心想世家貴胄果然不一般。


    周廷焱端著一副沉穩的架勢,其實心裏卻想了很多,他喝一口湯,再看一眼顧瀾,見她小口小口的吃一個焦溜丸子,神色並不如今日在迴雪園路上時活潑,於是他想起了周順拿迴來的調查結果,顧瀾從小沒念過什麽書,勉強識字,自從生母故去,身邊隻有一個奶嬤嬤相互依靠,想必他們平時相處時是很輕鬆的,不那麽重規矩的。


    他放下湯匙,主動給她夾了一隻丸子,顧瀾鍾愛那道菜,即便要顧著周廷焱在身邊,她也伸了好幾次筷子。


    此時,顧瀾盯著碗裏的丸子,微微出神,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見美食暈了頭,周廷焱這樣驕傲的人竟然紆尊降貴的給她夾菜了?


    「侯爺,您也吃。」顧瀾投桃報李,給周廷焱也夾了個丸子。


    周廷焱看著麵前冒著油光的丸子不說話。


    他身後的周順欲言又止,眾所周知,他們家侯爺潔癖十分嚴重,吃飯也挑剔的要命,別看他在軍中待過,可迴來這毛病一點也沒改好,反而更嚴重了,油膩的不吃,味道重的不要,廚房拿出這麽一桌菜,其實他肯動筷子的沒幾樣。


    而且,周順剛才瞧見,顧瀾給他夾菜時可沒用公筷。


    誰知下一刻,周順就覺得自己臉上一疼,當然他也替周廷焱臉疼了一下,他們家侯爺看了一會兒那胖丸子,竟然真的夾起來吃下去了。


    「好吃嗎?」顧瀾開心的問。


    周廷焱蹙眉喝了口湯,把那股油膩勁順下去,道:「甚好。」


    他看著麵前的女子嘴唇上冒著亮光,不時還伸出舌頭舔一舔嘴唇,被一道辣菜辣的雙頰紅潤,額上也冒了汗,不知怎的,他就覺得這屋裏太熱了。


    周廷焱耳朵尖上微微發燙,不敢再看對麵的顧瀾,起身說道:「我還有事,你慢吃。」


    不等顧瀾抬起頭,他已經走出了小廳,周順愣了愣,也快步追上去。


    「侯爺,怎麽了?」周順不解的問。


    周廷焱別扭說道:「屋裏熱,迴頭吃飯時叫人把炭火撤了。」


    周順一臉驚疑撓著腦袋:「侯爺,廳裏沒放炭火。」


    可誰知聽了這話,周廷焱更生氣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下人怎麽伺候的?這都快入冬了,怎麽不放炭火。」


    周順還要跟著,被他支使去找雪園的管事要炭火,還說再偷懶怠慢夫人,就要打了板子攆出去。


    看著周廷焱走遠,周順越發覺得他們雪園裏的差事不好當了,畢竟連侯府那邊老夫人的院子裏也沒用上炭火呢。


    小院裏,彩珠抻著脖子看了一會兒,高興的往迴跑。


    「姑娘,侯爺走了。」


    顧瀾聽了連忙招唿她們:「奶娘過來吃飯。」又給了彩珠和臘月幾碗好菜,讓她們在門口的小桌上坐著吃。


    奶娘一邊給她夾菜一邊憂心道:「我瞧著侯爺待你很好,你怎麽不告訴他明日要迴門呢?」


    顧瀾搖頭:「那可不能說,他跟父親那樣的關係,難道真要他上門喊一聲嶽父。」


    奶娘一想覺得也是這個理,沒得讓鎮北侯受這種委屈,隻是她還是擔心:「那大姑娘為難你可怎麽辦?」


    沒想到顧瀾一臉不在乎,說道:「今時不同往日,我替顧鸞嫁給鎮北侯,他也承認我了,我就是堂堂正正的侯夫人,她敢為難我,就是跟侯府明麵上過不去,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顧遙之無論如何在朝堂上與周廷焱針鋒相對,但這位當今陛下的親舅舅,他是不敢得罪狠了的,那道賜婚聖旨給他鑽了空子,他要硬說當初想嫁的是顧瀾這個女兒,連皇上也無話可說,畢竟聖旨上隻寫著顧太傅之女,又沒提顧鸞的名字,但這事他已經理虧,斷不會再敢惹鎮北侯。


    顧瀾篤定道:「明日咱們迴去,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迴門這一日,顧瀾難得沒有賴床,一大早在奶娘尤氏的服侍下更衣梳妝,換了一身藕粉色衣裙,命人備了幾樣點心放在一個大食盒裏,彩珠小跑著把食盒搬上車。


    顧瀾剛出院門就遇到了周順來給她送東西,幾個小廝搬著好幾個箱子,周順說:「侯爺公事繁忙,這些是給您備的迴門禮。」


    顧瀾自是不會拒絕,讓小廝把禮物搬到車上去,又對周順說:「勞煩你過來一趟,替我謝謝侯爺。」


    周順連說不敢,一路送她們上馬車,看著顧瀾的馬車走了,他才迴去迴稟周廷焱。


    彼時周廷焱正在寫一封迴信,聞言便說:「顧家那邊,你派人盯著點。」


    周順應了聲是,下去安排了。


    同住在帝都,兩家相隔並不遠,馬車在長安大街上行了沒多久就到了顧府門口,顧瀾撩開簾子看了一眼,見顧府門前果然一片安靜,連大門也不曾打開,更別提有人會在那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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