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慨著,侯府裏終於出來人了,媒婆喜形於色,剛要招唿,抬頭被那人冰冷的目光瞪了一下,頓時像掉進了冰窟窿一般。


    侯府走出一前一後兩個人,前麵那人身形頎長,寬肩窄腰,五官深刻,英氣逼人,穿著一身新郎服,可臉上不見分毫喜色,一雙劍眉擰起,看起來脾氣不佳,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媒婆被這一眼瞪得忘了嘴邊的話,還是男子身後那隨從提醒,她才反應過來。


    「新娘子,侯爺出來了,咱們可以下花轎了。」


    媒婆上前掀開轎簾把新娘子扶出來,其實本該還有別的步驟,但想起那令人膽寒的一眼,媒婆隻想快些把新娘子送進去拜堂,拿了賞錢趕緊離開。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得這新娘子比曾在顧府見到的時候瘦了好多,那嫁衣穿著特別顯大。


    媒婆剛一接過新娘子的手,被冰的哆嗦一下,心想這新娘子手也太涼了。她還在犯嘀咕,下一瞬那手狠握了她一下,用力到指尖都泛著白。


    媒婆想著緩和一下氣氛,就笑問道:「新娘子緊張啊?」


    蓋頭動了一下,像是新娘子輕輕點了頭,媒婆拍拍她的手,扶著她走向侯府門前站著的男子。


    上了台階,媒婆想把新娘子交給鎮北侯,豈料鎮北侯冷哼一聲,臉色黑沉的,轉身就進去了,媒婆站在原地尷尬了片刻,隻得扶著新娘子跟進去。


    到了拜堂的正廳,終於有了點人氣,喜堂布置得不算隆重,但也沒有太失了規矩。


    感覺到媒婆放開了她的手,蓋頭下,顧瀾努力平緩著唿吸,周圍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讓她煩亂,索性便閉了眼睛,在心裏默念佛經。


    拜堂時,顧瀾看不見便沒有顧忌,十分聽話,讓跪就跪,讓拜就拜,隻是中間似乎有過一段嘈雜聲,旁邊鎮北侯身上冷氣嗖嗖的往外冒,她閉著眼,感受倒是沒有滿堂賓客深刻。


    稀裏糊塗的拜了堂,鎮北侯甩袖便走了,媒婆盡職盡責的把她一路送進洞房,站在床邊又一串串的說了許多吉利話。顧瀾隻聽著,過耳不過心,等到媒婆說完了,顧瀾朝旁邊伸手,丫鬟臘月把一錠銀子放進她手裏。


    顧瀾緩慢的在手心裏把那錠銀子摸了一遍,轉手塞到媒婆手裏,「謝你吉言,有勞了。」


    媒婆喜笑顏開準備接銀子,誰道那銀子就是遲遲沒有從顧瀾手裏落下來,她尋思著是新娘子太緊張,便自顧自雙手包住她的手,安慰道:「新娘子別緊張,您是個有福氣的人,往後一切都會好的。」


    媒婆放下手,順帶把顧瀾手裏的銀子拿走了,笑嘻嘻的走出了洞房。


    顧瀾手指動了動,複又無力垂下,那一個銀錠子,似乎是十兩吧,虧了虧了。


    新房裏靜得不像話,顧瀾晃晃頭上沉重的鳳冠,就聽身邊的人關切問道:「姑娘,可是脖子酸了,我給你揉揉。」


    顧瀾嗯了一聲,道:「奶娘,我肩膀也疼。」


    奶娘尤氏趕緊過來給顧瀾揉脖子捏肩膀,隻是她心不在焉的,一會兒重了,一會輕了,顧瀾比先前還難受,於是叫她停下。


    尤氏坐立難安的,小聲問道:「等會兒侯爺來了,可怎麽辦。」


    顧瀾有些好笑,這都城裏關於鎮北侯周廷焱的傳言一大堆,奶娘對那些扒皮抽筋之類的血腥故事一直深信不疑,昨天更是給她講了一個晚上,沒什麽大用,除了助眠。


    讓顧瀾一覺睡到大天亮,也讓顧太傅和顧鸞差點以為她要反悔了,早上怒氣衝衝殺到她的院子裏。


    「姑娘,要不你跑吧。」尤氏急的在房裏亂轉。


    顧瀾盯著她的腳發了一陣呆,幽幽道:「你歇會兒吧,咱們最後一錠銀子剛給那媒婆了,就算能逃出侯府,出去也得餓死。」


    尤氏跺腳:「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銀子呢,房裏也有值錢的東西,要不咱們拿兩件。」


    顧瀾這一天都懶懶的,此時終於被逗笑了,「那更不能跑了,你瞧這一屋子值錢的擺件,鎮北侯家大業大,腰纏萬貫,做了他的夫人一定不缺銀子花。」


    尤氏急了,「哎呀,姑娘,可你是個冒牌的呀,他萬一一刀把你給殺了,叫我怎麽跟死去的夫人交代啊。」


    顧瀾又笑了,道:「你也說了萬一,他也不一定殺我。」


    尤氏問:「你這是想到法子蒙混過去了?」


    顧瀾偏頭看著燃燒的紅燭,微微出神,迴答的聲音很飄忽:「大概吧。」


    尤氏放心了些,終於不轉圈了,她不知道在顧瀾嘴裏,大概吧、不確定都是一個意思,那就是她也不知道。


    顧瀾扯了扯嘴角,昨日剛被告知要替顧鸞出嫁時,她那位父親大人就明言,要斷了她的月錢,想來已經不能容她,不嫁遲早是個死,嫁了還可能有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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