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勸完柳見青,月牙兒走進屋內,打算去勸薛令薑。


    一間小屋子,至少點了四五根蠟燭,照的燈火通明。


    薛令薑倚在榻上,手裏拿著一個竹繡繃,正繡花。


    一見著月牙兒,一旁的絮因就抱怨道:「這個柳見青也太不知好歹了吧。她什麽身份,咱們娘子什麽身份,也好意思說咱們娘子。」


    「她是我的朋友,薛娘子也是我的朋友。」


    絮因張口還想說什麽,卻被薛令薑喊停:「行了,你出去幫我買繡線迴來。」


    聽她這樣吩咐,絮因也隻好不情不願的出去買繡線。


    薛令薑拍一拍身邊的坐墩:「請坐罷。」


    月牙兒依言坐下,一時有些躊躇。


    倒是薛令薑先開了口:「其實柳姑娘說的也沒錯,我這性子,是太過優柔寡斷了。」


    她無意識的,用手指纏繞著繡線,一圈又一圈。


    「我給娘家那邊去了信,可少說也要月餘才能收到迴信。從小到大,就是在什麽場合穿什麽衣裳,都有人給我做主。如今這樣大的事,我自己也沒注意。」


    「我那庶出哥哥,在娘家時同我關係就不好。如今是他當家,怕也懶得管我。論理,我該等娘家來人,可我真不想迴趙府去。」


    說至最後,薛令薑的音色已經微微有些顫,她抬眸望向月牙兒,目光懇切:「蕭姑娘,你說我該怎麽辦?」


    月牙兒靜靜聽她說完,柔聲道:「旁人幫你做主,自然好,可好不過你自己做主。畢竟除了你自己,沒人知道你想過什麽樣的日子。你得自個兒立起來。我隻有一句話‘無論你怎樣決定,作為朋友,我都支持你。’」


    她安慰說:「還有一晚上呢,想一想,再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我陪你去趙府。」


    青燈照壁。


    燈影裏,薛令薑低垂著眼眸,微微頷首。


    一夜無話。


    等到第二日清晨,月牙兒醒來,去敲薛令薑的門,卻無人迴應。


    「別敲了,一大早就帶著她那煩人的丫鬟走了,叫你別擔心。」隔壁的房門一開,柳見青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月牙兒推開門,果然室中無人。被褥桌椅都收拾得很幹淨,窗前的繡架上,新買迴來的繡線整整齊齊碼在一處。


    這繡線,能等迴來它的主人麽?


    月牙兒今日也無心去過問新店籌備的事,何況外頭開新店的事,大部分已經安排好了。她便在庭前擺了把小竹椅,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杏花館還沒到開門的點,院裏院外都很安靜。


    門外,伍嫂抱著一大包東西進來,是折扇、芭蕉扇等物。


    「怎麽有這麽多扇子?」月牙兒不解。


    「不是姑娘在新年計劃會上吩咐的?說立夏時日,給店裏擺上扇子麽?」


    月牙兒恍然大悟,原來今日是立夏。


    那得熬立夏粥吃。


    熬立夏粥的食料,伍嫂也提前訂好了,月牙兒隻管動手做。


    想要熬一鍋好粥,倒是挺費工夫的,尤其是現在隻能用柴火,就更需要注重火候。


    月牙兒在廚房守了一上午,終於將兩大鍋立夏粥熬出來。


    紅豆、綠豆、小米和新脫殼的稻香米成比例混合,小火慢慢熬。加上雞蛋花,用糯米搓成的小圓粒,再撒些切得極細的脆骨、新鮮精瘦肉。一起熬至濃稠,勺起來微微粘粘,便可以出鍋了。


    今日來杏花館用餐的客人,都能獲贈一碗。


    有喜歡立夏粥的,特意叫夥計來問,能不能多買一碗。月牙兒一邊分粥,一邊答話:「一人就一碗,再沒多得了。」


    「那我也要一碗。」


    這聲音聽起來很溫婉。


    月牙兒迴眸一看,笑了。


    是薛令薑和絮因站在廚房門口。


    一人捧了一碗立夏粥,坐下簷下吃。


    月牙兒問:「事情都解決了?」


    「算是吧。」薛令薑細嚼慢咽完,才說:「趙府裏的嫁妝,我答應不要了,他們才肯的。」


    月牙兒轉頭看她。


    「別這麽看我,其實剩下的也沒多少。」薛令薑笑起來:「銀子大半投資給你了,都存在錢莊裏的。」


    她隻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其實要和離,免不了和趙府、甚至同她的娘家還要扯皮很久。可真當「和離」二字說出口,薛令薑隻覺無比的暢快。


    暢快到就算明知後頭有一大堆煩心事,也義無反顧。


    月牙兒笑著說:


    「既然是這麽著,你閑著也是閑著,我倒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隻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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