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喜歡這簪子。」月牙兒扶一扶她鬢上的桃木釵:「這可是勉哥兒送給我的。」


    柳見青看著她,忽然輕聲說:「你真沒擔心過呀?」


    「我擔心什麽?」


    「若是他高中了,娶了人家大官家的閨女,你可怎麽辦呀?」


    月牙兒笑起來:「你這麽說,倒好像我是畫本子裏的人似的。」


    「本來就是嘛。」柳見青挽著她的胳膊往前走:「我在二十四橋,可聽多了這樣的故事。什麽窮書生指天發誓,說自己出人頭地就一定娶誰為妻……可到最後,還不是娶了富貴人家的女兒。何況你的勉哥長得這麽好看,日後若真金榜題名,說不定人家公主還看上,想要搶他做駙馬呢!」


    「你在想什麽?」月牙兒笑睨她一眼:「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我才不會杞人憂天,隻看眼下。」


    「萬一呢!你看趙三爺和薛令薑成了親尚且鬧成這樣。你同他隻是有婚約而已。」


    月牙兒沒說話。


    如果有一日吳勉當真不喜歡她了,她會怎樣呢?


    大概會很難過罷。


    可難過之後,也就好了。畢竟他也不是她生命的全部。


    走了一會兒,月牙兒忽然冒出一句話來:「不管怎麽說,我相信勉哥兒。「


    柳見青側首瞧她一會兒,說:「哼,他若是真敢負你,我就把他的事編成曲子到處唱去,把他唱得跟陳世美一樣讓他遺臭萬年。」


    月牙兒被她認真的神情給逗笑了。


    冬日的暖陽,懶懶的灑在她倆身上,微暖。


    從這條街到縣學其實並不遠。月牙兒原本打算雇個人,將取迴的衣裳和新買的東西先送迴去,再走到縣學門口去接勉哥兒。


    可柳見青卻說:「何苦這麽麻煩,左右有他陪著你,我又何苦眼巴巴的站在一邊惹人嫌。我先帶著東西坐轎子迴去罷,你等會兒自己迴來。」


    她說完,真帶著東西自顧自迴去了。


    縣學門口有一株大桃樹,不知道是哪一年種的,亭亭如蓋,投下一大片樹蔭。月牙兒便站在這桃樹蔭底下等。閑著無聊,便仰頭數一數,看桃樹上有幾片葉子。


    伊人獨立,冬陽相隨。


    吳勉一出現縣衙大門,便見著這樣一幅畫。


    在他右邊,一個穿著玫紅色道袍的同窗瞧見他忽然呆住了,隻癡癡望著前方,不禁也順著他的目光去看。等瞧清了樹下人,玫衣同窗調侃道:「你今日倒是開了竅,曉得看美人了。」


    左邊站著的那一位同窗,是從前和吳勉一起在唐可鏤那裏念書的舊友。一見是月牙兒,便笑道:「別胡說,那是他未婚妻。」


    「就是那個常給你做點心吃的小娘子?」玫衣同窗眼前一亮,推搡著吳勉,催他過去打招唿:「你快過去啊。她既然來接你,說不定也帶什麽新的小點心呢。」


    「我看你就是惦記著人家的點心吃。」那個舊友笑說。


    吳勉在縣學念書的時候,月牙兒常托人送來一些小點心,各式各樣,應有盡有。譬如定勝糕泡芙、也有炸排骨,不拘杏花館賣不賣,隻要月牙兒覺得味道好,就叫人給他送些。跑得多了,連縣學的門房都記住了,一看有人提著兩個食盒過來,就跑去叫吳勉。


    這些點心,都是月牙兒親手做的,味道沒話說。


    偏生有同學聞著香味便湊過來,舔著臉要討一口吃的。人家都湊到眼跟前了,吳勉不給也說不過去。況且月牙兒送來的點心,每樣分量都很足,吳勉甚至一個人有些吃不完,隻好分一些給同窗吃。


    一個同窗吃了之後,就跑來第二個;第二個吃完又跑來第三個。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地,幾乎小半個縣學的人都知道,杏花館的蕭老板是吳勉的未婚妻。


    一些同齡人看在點心小吃的份上,常喜歡找吳勉玩。這一年的書念下來,連吳勉自己也沒弄明白,為何他就結識了這樣多的同窗。明明一開始,他在唐可鏤那兒念書的時候,都沒幾個朋友。


    他們三人在這裏吵吵鬧鬧,身旁的同窗也不知在說什麽,吵吵嚷嚷的。


    樹下的月牙兒聽見動靜,抬起眼望向縣學大門。


    才下學,縣學大門裏湧出來好些秀才。這麽多人裏,月牙兒一眼便望見了吳勉。


    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襴衫,如鶴之姿,望之令人心動。


    月牙兒定了定神,方向他走過去。


    「下學了。」


    「是,勞你久等。」


    玫衣同窗咳嗽了一聲,滿滿的都是暗示。


    吳勉向月牙兒介紹道:「這是程嘉誌,這一位是……」


    「我知道。」月牙兒說:「是雷慶,那日揭曉時,來杏花館一起吃過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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