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霏的話讓武澤有些措手不及,他完全沒有想到還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知道怎麽接她的話,兩隻手呆呆地放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臉色也僵在半空中,他不敢與夏雨霏對視,竟不知道怎麽迴答。


    夏雨霏也感到有些突兀,“有點突然了哈。我覺得我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各自的情況差不多知根知底,所以我就直說了。我想,我們可以相處很好的,真的,這事我已經認真地考慮過了,我覺得你才是我理想的那一半。家裏就我一個女孩,遲早是要接班的,企業也需要靠得住的人去管理。如果願意的話,我們甚至可以自己開一家醫院,一點問題都沒有。”


    夏雨霏確實還是有些談話技巧的。


    她先提到任務是“自願”的,然後是“沒有強製”,再提到“獨自一人在家”的宗文茵,最後告訴武澤,在家族企業裏一樣可以發揮作用,甚至可以有自己的醫院,表達的意思層層遞進。特別是她提到宗文茵,還強調了“獨自一人在家”這個武澤最大的軟肋,讓人沒有拒絕的理由。


    夏雨霏的一番表達確實讓武澤有些猝不及防,就在那一瞬間他意識到,怎麽也不能接受這種方式談婚論嫁,這不像是在談戀愛,更像是一場商業談判,是的,一種利益交換式的談判。她的話雖不多,方方麵麵都涉及到了,但卻遺漏了最重要的因素——感情,這讓武澤感覺怪怪的。武澤更相信地種由內而外的情感積累後的傾述,這也是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武澤盼望著這種情感的來臨,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實現。


    這也真不能怪夏雨霏有意為之。


    都說女生情感的成熟要早於男生,確實是這樣。早在高中時期,她就隱隱約約對武澤有了好感,當然,說暗戀也可以,她知道武澤善良、上進、執著,是女生們私下議論中的品學兼優者。


    然而高中畢業後都走上了不同的發展道路,自然就有著不同的經曆。她也從一個相對單純的高中生,在家族企業裏曆練成了一個成功的商務人士。當一個人長時間在某一特定場合中經曆久了以後,自然而然地就會形成固定的思維方式,然後用這種思維方式處理一切事務,這就是思維的路徑依賴。


    正像夏雨霏自己說的那樣,她的生活中並不缺少男生,其中也不乏優秀之輩,東撿西挑以後,總是沒有感覺適合自己的那一個。也許在商場上見過太多的人,知道了太多的事,她也恐懼那種有其形而無其質的家庭生活吧,用她的話說是“一地雞毛”似的生活,更看不上那種為了物質享受而唯唯諾諾的男生。


    從這點來說,她和武澤的理想有其相似之處,在她的理想中,還是希望找一個能夠自立自主的男生。當得知武澤正好在本市集訓的時候,她馬上就意識到“機會”來了,沒想到,正是她所認為的“機會”卻不是她的“機會”。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吧。


    在聽完夏雨霏一番表達之後,武澤暗暗問自己,“這是我希望的生活嗎?”


    夏雨霏的話雖然是用輕聲細語表達出來的,卻讓武澤多多少少感覺到了一絲絲咄咄逼人味道,也許這種層層遞進談話方式用在商場上自有其道理,也確實曾經讓不少對手讓步,但她忘了,人的感情真的不能用利益來衡量和交換,這也是武澤不願意接受的原因。


    武澤當然知道,女人的強勢和她的經濟地位成正比。當用物質和感情作為籌碼的時候,遲早會壓得你抬不起頭來,武澤自然不希望過這樣的生活,更不奢求沒有努力而得來的生活。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對武澤來說,他從內心深處就對所謂的物質看得不是很重,他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完全可以過上安穩舒心的生活,為什麽要吃嗟來之食呢?


    武澤繃緊了嘴巴,他知道夏雨霏在等他的迴答,心裏在思考著如何表達。


    當然不能直接拒絕。以武澤的涵養,他是不能做出讓人當麵下不了台的事,更何況對麵還是一個對自己表達愛意的女生,他需要一個合適、至少也是一個不能讓對方太尷尬的理由。


    “呃……呃……”武澤慢慢地說,“這事嘛,太突然了,以我現在的情況不適合考慮這個問題,我現在是有任務在身的人,現在國家需要我。你知道,這次任務是有風險的,”武澤本來想說魏建智已經失蹤的事,但一想到此事還在保密之中,也就沒有提起。


    “你可以不用去呀,我知道你們是自願的,當然也可以拒絕。再說,在哪裏工作也都是為國家作貢獻嘛。”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國家花費了這麽大的成本,不能半途而廢,我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再說,和組織上已經答應了的事,怎麽能不守信用,對吧,我想你也不喜歡不守信用的人吧,”武澤突然想起了“信用”這個詞,他知道這個詞對夏雨霏意味著什麽。


    夏雨霏舔了舔她那薄薄的嘴唇,然後上牙咬著下嘴唇,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用手在咖啡杯的上沿來迴劃動著,在她的記憶中,隻有她拒絕別人,而沒有被拒絕過的經曆,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


    武澤也感覺到了對方低沉的情緒,此時他也不想再多說什麽,說多了隻會使雙方更為難,他想,等迴去後給她發信息解釋更為妥當,於是找了些其它的話聊了幾句,也算是緩和了氣氛。


    夏雨霏也是一個聰明的人,她知道再說下去估計也沒有結果,沒有必要讓雙方都下不了台。兩人東拉西扯地聊了幾句。武澤覺得該走了,夏雨霏拿起電話叫了車,“我送送你吧。”


    於是兩人走到酒店門口,早已有一輛黑色小車停在門前,夏雨霏指著小車說,“讓小林送你迴去吧,”武澤本來想和夏雨霏握手告別,此時夏雨霏卻伸開了雙臂,武澤稍微用力地擁抱了夏雨霏,並用左手在她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似乎有安慰她的意思,也有表示致歉的意思,同時在她耳朵跟前小聲地說,“謝謝你!”


    “小林,把武醫生送到基地,注意安全哈。”


    “好呢,夏總,”車行駛了一會,駕駛員小林從後視鏡裏看到武澤閉著眼睛靠在後背上,關切地問,“武醫生,沒有喝多吧。”


    “沒有,還行,”武澤睜開了眼睛,問,“她是你們的夏總?”


    “是的。”


    “這麽年輕就當老總了?”武澤隨口說道。


    “家裏條件好嘛,企業很大呢。夏總也很能幹呢,你還不了解吧,剛才那個酒店也是他們家的,夏總在這裏負責。”


    “哦,”武澤明白了剛才他們兩人在喝咖啡的時候,幾個服務員時不時偷看的神態,“這是夏總的專車吧,”說完還轉頭看了看車的內飾,還能在車裏聞到一股香水的味道。


    “你在公司工作多長時間了。”


    “有五六年了。”


    “忙嗎?”


    “給夏總開專車,不是太忙,白天沒有多少事,就是晚上的應酬多些。”


    “哦,那還好,”兩人隨便閑了幾句。


    “武醫生,你休息一會吧,到了我叫你。”


    “好的,麻煩你了。”


    “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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