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雨希無意間揭開了陳不易那道尚未愈合的心傷。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無情地刺向他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帶來的疼痛依然如初次那般錐心刺骨、深入骨髓。


    陳不易曾天真地認為,隨著時光的悄然流逝,那些曾經讓他痛不欲生的傷痕終究會被歲月所撫平,所有的痛苦都會漸漸消散如煙雲。


    然而現實卻如此殘酷,時間並未成為治愈傷痛的良藥,反而像一壇老酒,默默地將這份傷痛醞釀得愈發濃烈,隻待某一刻再度猛烈爆發。


    又是一個漫長而煎熬的夜晚,陳不易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思緒如潮水般洶湧澎湃,不斷衝擊著他那早已疲憊不堪的心靈。當黎明的曙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時,他才拖著沉重的身軀從床上爬起,眼神中的倦怠和憔悴卻無法掩飾。


    拓跋熾已經完成了王位帥印的交接,不再需每日早朝。他明白陳不易昨夜定是備受煎熬,於是早早地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親自端著走進了陳不易的房間。


    “昨晚又沒有休息好嗎?”拓跋熾望著眼前神色萎靡的陳不易,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刺痛,那感覺仿佛有無數根纖細而尖銳的銀針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紮入自己的心房。


    陳不易緩緩走到桌前坐下,對拓跋熾關切的詢問仿若未聞,隻是默默地端起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輕輕地吹去表麵的熱氣。


    拓跋熾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陳不易終於將那碗粥喝完放下碗筷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


    拓跋熾輕柔地將那疊銀票推到陳不易的麵前,輕聲說道:“這是我私下存下來的,全部都在這裏了。我不擅長打理錢財,以後還是你來處理吧。”


    陳不易並未伸手去接那疊銀票,反而低垂著頭,凝視著自己那雙微微彎曲著的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這些……你應該交給你的妻子來打理才對。”


    拓跋熾不由自主地順著陳不易的目光看向他的雙手。那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宛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甚至比許多女孩子的手還要白淨幾分、好看幾分。


    拓跋熾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再次開口道:“我會將每月的俸祿以及府中的財物交予我的妻子管理。這是我努力積攢下來的私房錢,我希望能夠交給你。”他的語氣之中透露出一絲明顯的乞求與不安,似乎生怕遭到陳不易無情的拒絕。


    陳不易的聲音低沉而輕柔,仿佛不是在與人交談一般,輕聲問道:“你想用它們做什麽?”


    拓跋熾微微揚起眉梢,嘴角也隨之翹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緩聲道:“不管你想要用它們來做何事,都隨你心意。既然交到了你的手中,那你就將其視作你的。”


    陳不易接過那些銀票,動作迅速地翻閱了一番,發現所有加在一起竟然才區區十多萬兩。


    拓跋熾可是堂堂的戰神啊!僅僅隻有這十多萬兩銀子,若是放在天啟,簡直是寒酸得令人瞠目結舌!


    遙想當初,周景泰輕輕鬆鬆就能隨手拿出一萬兩,與此相較之下,這位王爺當真是如同一個窮困潦倒的破落戶般可憐。


    拓跋熾靜靜地凝視著陳不易陷入沉默的模樣,見他神色有異,便開口解釋道:“我們大梁向來是以戰養戰,但朝廷卻總是扣著軍餉,我也無奈,隻得自掏腰包往裏貼。”


    陳不易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同情之意。誰能想到風光無限的拓跋熾,私下裏竟會如此淒慘落魄!也難怪每次一打起仗來,他們的軍隊就猶如蝗蟲過境一般兇狠掠奪。


    陳不易如同嗬護稀世珍寶一般,輕輕地地將那張銀票放進懷中。待確認銀票已經妥善安放後,他才抬起頭來,依舊是一副悶聲悶氣的模樣,但眼中閃爍著疑惑與不甘,再次開口問道:“你收繳上來的那些戰利品,就不能多給自己留一些?”


    拓跋熾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無奈之色,歎息一聲說道:“留了,可是無論怎麽省吃儉用,總是覺得錢不夠花!到處都是伸手要錢的!如今倒也好,不用再去理會這些煩心事,整個人都感覺輕鬆了許多。”


    拓跋熾朝陳不易微微一笑,那笑容之中雖然帶著幾分釋然,但更多的卻是難以言說的淒涼與無奈。


    陳不易看著拓跋熾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動搖。或許,他真的是因為厭倦了這無休止的爭鬥和繁瑣的事務,所以才甘願放棄王位和帥印吧。畢竟,這樣的重擔壓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感到心力交瘁、疲憊不堪。想到此處,陳不易對拓跋熾的話又多信了幾分。


    陳不易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地追問道:“那……那些上繳的戰利品都去哪兒了?總不可能全都憑空消失了吧?”


    拓跋熾微微仰頭,目光望向遠方,沉默片刻後輕聲迴答道:“大部分都被皇帝拿去揮霍掉了,剩下的則被其他大臣們瓜分殆盡。”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下去,嘴角的笑容也越發顯得苦澀。


    陳不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仿佛心中壓著千斤重擔一般,緩緩說道:“那好吧,我就試著去經商看看吧,如果虧了可別怪我。”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不確定。


    拓跋熾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大手一揮,豪爽地說道:“不管結果如何,絕不會怪你,一切你自己決擇。”


    拓跋熾伸手從自己的脖頸處輕輕摘下一塊精致的木雕,小心翼翼地遞到陳不易手中。


    這塊木雕小巧玲瓏,上麵雕刻的圖案栩栩如生。拓跋熾鄭重其事地對陳不易解釋道:“這是我調動影衛的憑證,拿著它,我的影衛會聽從你的差遣,保護你的安全。”


    陳不易卻像個孩子一樣迅速將手縮了迴去,並倔強地嘟囔著:“不要。”


    看到陳不易這般孩子氣的舉動,拓跋熾不禁感到有些失落,原本興致勃勃的心情也冷卻了一些。他怏怏不樂地收迴了木雕,輕聲說道:“那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接受,那我就讓幽影調幾個影衛給你。”


    陳不易聽後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嗯,一兩個就足夠了,太多反而不方便。”


    拓跋熾笑著應道:“好!那就這麽定了。”


    當拓跋熾眉開眼笑的時候,他那明朗的五官顯得格外好看,猶如春日裏最溫暖的陽光一般令人心生歡喜。


    兩人商議妥當之後,拓跋熾便準備起身去處理自己手頭的事務。就在他剛剛走到門口時,突然瞥見了站在一旁的王遷。


    拓跋熾眼睛一亮,連忙招手示意王遷過來,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誇讚道:“這次你做得非常好!日後要是還有什麽好的建議或者想法,盡管跟我說,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拓跋熾麵帶微笑地說完話後,右手伸進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


    王遷見狀,心中不禁一陣狂喜。他原本以為能得到讚賞已經是萬幸,但沒想到拓跋熾竟然如此慷慨。


    讓王遷更為興奮的並非僅僅是這張銀票本身,更重要的是能夠得到拓跋熾的賞識。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北梁皇帝似乎對拓跋熾不待見,但實際上卻離不開他。


    畢竟拓跋熾能力出眾,隻要他一日不死,將來必定能夠平步青雲。而如今有幸得到他的青睞,未來的可謂一片光明。想到這裏,王遷愈發覺得今日真是撞了大運。


    待拓跋熾漸行漸遠,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王遷這才定了定神,低頭看向手中的銀票。當他看清銀票上的麵額時,那雙原本就不大的眯眯眼瞬間瞪得渾圓,嘴巴也不自覺地張大了起來——整整一萬兩!這筆巨款對於王遷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錢財。


    盡管心中萬分激動,但王遷很快冷靜下來。這筆錢實在太多了,如果貿然收下,恐怕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正所謂無功不受祿,自己不過是做了些分內之事,怎好拿這麽一大筆賞賜呢?而且這錢拿著著實燙手,萬一哪天被人追查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王遷決定還是將這張銀票交還給它真正的主人。於是,他急匆匆地朝著陳不易所在之處跑去。一路上,王遷小心翼翼地護著那張銀票,生怕出現任何閃失。


    不多時,王遷就來到了陳不易麵前。他恭恭敬敬地向陳不易行了個禮,然後雙手將銀票遞到了陳不易麵前,說道:“公子,這是王爺剛剛賞賜給小人的,可小人實在不敢冒領。還請公子代為轉交或者另作處置。”


    陳不易微微一愣,隨即接過銀票,隨意掃了一眼麵額。看到上麵那醒目的一萬兩字樣後,他嘴角微揚,淡淡地說道:“既然是他給你的,你就收好吧,不必如此惶恐。”說罷,他將銀票重新塞迴王遷手中。


    王遷滿心歡喜地將東西小心翼翼地收好,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連連道謝:“謝謝公子,謝謝王爺。”那模樣簡直像個得到了寶貝的孩子。


    一旁的陳不易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跟我說不著!要謝你謝他去!”


    王遷卻不以為意,依舊笑得合不攏嘴,心裏嘀咕:謝他謝你不都一樣嘛!謝他那個冷冰冰的家夥有什麽意思,還是謝你好啊,說不定還能說上幾句好話。想到這裏,王遷更是嘴裏不停地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陳不易年紀尚輕,又一直生活在貧苦之家,對於經商之事可謂一竅不通。他不禁感到有些束手無策。他讓王遷先坐下來,然後緩緩開口道:“你可以給我講講如何經商嗎?”


    王遷?坐下,抬頭看向陳不易,眼中滿是好奇之色,問道:“公子您這是打算親自經商嗎?”


    陳不易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尷尬,嘟囔著:“還不是他太窮了!就十幾萬的身家,還要時不時地拿出錢來補貼軍隊,這日子過得也忒緊巴了些。”


    王遷不由得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什麽?北梁竟然不給軍隊發放軍餉?這怎麽可能!”


    陳不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長長地吐出來,仿佛想要將心中的煩悶一同唿出體外。他無奈地搖搖頭,那張原本就愁苦不堪的臉此刻更是皺成了一團,像是被揉爛的紙張一般。


    “我怎麽知道!”陳不易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額頭,似乎這樣能夠讓他稍微清醒一些。


    王遷則沉默不語,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開口說道:“如果要說做生意嘛,公子或許應當請教一下周三公子。畢竟周三公子是商界出了名的奇才!”


    聽到王遷如此推崇周三公子,陳不易不由得微微皺眉,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對向周家人求助這件事情有些抵觸。畢竟之前與周家人之間發生過不少糾葛,他實在不願再與他們有過多的瓜葛。


    陳不易忍不住悶悶地問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非要去找周家人不可嗎?”聲音之中透露出一絲不甘和無奈。


    王遷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後繼續說:“公子莫急,您想想看,咱們背後不是還有王爺這座大靠山麽?隻要能充分利用好這層關係,何愁找不到一門既賺錢又穩妥的生意?隻要是有大官撐腰,那賺錢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陳不易眼神閃爍不定地瞧了他一眼,語氣堅定地說道:“那不就是官商勾結!最終受益的隻有那些當官的和商人,受苦受難的永遠都是普通老百姓!我決定要涉足商界,目標不僅僅隻是賺錢,還要讓廣大百姓也從中得到實惠!”


    王遷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迴應道:“想要惠及百姓的話,無外乎就是解決他們在衣、食、住、行等方麵的需求。這範圍實在是太過廣泛了,涉及到的各種門道多得令人眼花繚亂呐!”


    陳不易聽後不禁陷入沉思之中,口中喃喃自語著重複剛才聽到的話語:“衣食住行……”突然之間,他腦海裏靈光一閃——民以食為天啊!沒錯,就是糧食!


    可是問題來了,北梁這個地方並不怎麽盛產糧食作物,當地居民大多是以放牧牛羊為生。這裏所消耗的大量糧食都得依賴從其他國家購買來補充。


    由於糧食本身十分沉重,再加上運輸路途漫長遙遠,這期間所產生的花費開銷以及貨物的損耗量都是相當驚人的,並且還伴隨著極大的風險!


    不過,如果有拓跋熾幫忙的話情況可就完全不同!畢竟他手下有著眾多的人手可以調用!而且憑借他的勢力根本不用擔心會遭遇土匪山賊的打劫搶掠,既不需要額外花錢雇傭鏢局護送,又不必擔心糧食被劫走。如此一來,選擇販賣糧食作為生意項目無疑是一個絕佳的主意!


    陳不易那雙原本微微蹙起的眉眼緩緩地舒展開來,嘴角也隨之輕輕上揚,輕聲問道:“若是售賣糧食,不知是否可行呢?”


    王遷聽到這話後,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點頭應道:“當然可以!而且根本不用擔心銷路,咱們可以直接轉手賣給王爺的軍隊,他們對糧食的需求是極大的,有多少都不夠賣!”


    陳不易聽了,卻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己雖然確實想要賺錢,但那也得是去賺旁人的錢。


    經此一番思索之後,陳不易的心裏已然有了一個大致的主意,就如同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王遷則是一邊不停地搓動著雙手,一邊眼巴巴地望著陳不易,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陳不易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還有問道?”


    王遷一聽,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得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般燦爛,趕忙將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張銀票向前遞了過去,並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您看,我能不能也跟著入一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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