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上,宋幼林已經好了很多。


    蔣勁看著宋幼林吃完飯,匆匆忙忙去上班了。


    換鄭春梅和蔣鬆竹陪床。


    沒一會兒,易陽也過來了。


    他一進來就用帶著鼻音的聲音來了一句:“宋幼林,你身體也太差了吧。”


    “還不是你!”蔣鬆竹埋怨。


    要不是表哥阻止,她覺得自己當場就能砸得進醫院。


    被這麽一說,易陽低下頭嘴硬地道歉。


    “嗨,對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你能住院啊。那我不也弄一身濕嘛,我就隻是感冒了而已。”


    “沒事兒啊,小陽。不關你的事。”鄭春梅忙說道。


    “阿姨,對不起。”易陽這迴是真覺得愧疚了。


    三人陪了一天,晚上蔣勁又來換班。


    睡前,宋幼林專門跟蔣勁說了一下睡覺千萬千萬不要幫他掖被角的事。


    看蔣勁答應了,宋幼林才安心睡過去。


    隨著黑夜的流逝,臘月三十就這麽悄無聲息地來了。


    宋立國也許是從紡織廠大院得到了消息,他也緊趕慢趕地過來看宋幼林。


    “幼林,你沒事吧?”宋立國見宋幼林還在輸液,人也憔悴,頓時心疼得無以複加。


    “沒事。”宋幼林道。


    鄭春梅和一個小姑娘把宋幼林照顧得很好。


    宋立國一時也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他把買的吃食都放到桌上,忙小心問道:“要不我給你衝個奶粉?你現在能喝不?”


    “行。”宋幼林有點渴了,正好喝點有味道的。


    宋立國歡欣鼓舞地出去了。


    鄭春梅和蔣鬆竹在那裏聊天,根本就把宋立國當成了空氣。


    “幼林哥,你今天還能迴鄭口村嗎?”蔣鬆竹忍不住道。


    他們行程都定好了,沒想到表哥就趕上生病,雖說今天就能出院,可他們就這樣去也不放心啊。


    “要不咱們晚兩天,初二迴去,就待兩天怎麽樣?”鄭春梅也關切道。


    “我……”宋幼林不知怎麽說。


    這些天,隨著迴鄭口村的時間越來越臨近,他心中越來越慌。


    前天打雪仗那麽瘋,也有自己的放縱在裏麵。


    鄭口村有他不敢去麵對的人和事,便是他常常想起的,又是他避之不及的。


    來到這個世界另一個對他無比重要的人。


    萬一他對自己是真的怎麽辦?


    萬一自己迴去影響他學習怎麽辦?


    萬一兩人再也迴不去從前怎麽辦?


    萬一曾經的一切美好都變了味道,他該怎麽辦?


    ……


    無數個萬一,都隻是萬一。


    但是他怕這個萬一。


    他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在意,可他就是在意了。


    再加上那個夢。


    他更產生了退縮的心!


    一向什麽都不怕的他,心裏已經有了一絲絲恐懼。


    正在宋幼林萬分糾結時。


    宋立國洗了碗迴來了。


    “幼林,來,給你弄半碗晾著一會兒喝啊。”宋立國拿暖水瓶衝了濃濃地一碗,趕緊坐到宋幼林另一邊的床邊,自顧自說起話來。


    “幼林,我剛才遇見醫生問了下你可以出院了,今天就迴宋家過年吧。”


    “行。”宋幼林點點頭,痛快答應了。


    “幼林,咱們……”


    “娘,待會兒我再跟你說哈。”宋幼林趕緊安撫。


    “嗯。”鄭春梅知道兒子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再說話,就在一旁跟蔣鬆竹聊天,又把宋立國當成了空氣。


    直到宋立國走了,鄭春梅臉上才透露出焦急。


    “哎呀,幼林,娘不是不讓你去,可是你過年去宋家怎麽能休息好啊!”


    “娘,沒事,我吃了飯就去睡,也沒人找我麻煩。”


    “人都那麽好的?”鄭春梅滿臉疑惑。


    她對宋立國家人不是很了解。


    難道他們家就宋立國不是個東西?


    “還行,都一般。”宋幼林隨口說道,“我在那就跟住招待所似的,挺自在,還不花錢。”


    “你這孩子。”鄭春梅被逗笑了,“那行吧。反正當初也是說好了的。那咱們初二再迴去,就待兩天咱就迴來,你們初六還要上課。”


    剛才的話頭又起,宋幼林這次答了。


    “娘,你們先去吧。以前的事可能一時半會兒弄不清楚。多待些時日,總是好的。”


    “幼林,是不是宋立國跟你說什麽了?”鄭春梅急道。


    “不是。”宋幼林實話實說,“是我自己不太想迴去。”


    “為什麽?你不想耀武嗎?你和他不是最好了嗎?”鄭春梅不理解。


    宋幼林抿唇。


    他的個娘咧,就是因為鄭耀武他才不敢迴去啊。


    “我……”宋幼林還是沒找出個完美的理由出來。


    這時候,蔣鬆竹開口了。


    “姑姑,表哥不願意迴就算了。他就在宋家待著嘛,反正他身體也不適合迴去。


    這樣,咱們以後等表哥好了,有的是機會迴去嘛,反正也不遠。”


    她表哥的性子還能受氣嗎?當初那個宋湘君倒是被氣得半死。


    鄭春梅被蔣鬆竹的話給說動了。


    “瞧我,這倒不急於一時。你在宋家好好養著,要是他們敢整幺蛾子,就跟娘說。”鄭春梅道。


    “行,我知道的。”宋幼林點點頭,心裏鬆了口氣,也把心裏那點遺憾和期盼壓下去。


    今天下午,宋幼林出院,是宋立國開車來接的。


    臨走鄭春梅再三囑咐一定讓宋立國把人給照顧好,宋立國忙不迭的答應。


    他親兒子,他當然得照顧好。


    鄭春梅見宋立國真心實意的,才放心許多。


    迴了宋家,這次除了宋芝芝還是原班人馬。


    宋幼林生了病,簡單問候過,讓吳媽給煮個麵就上樓休息了。


    豐盛的年夜飯,他這帶病之身還吃不了,有點可惜了。


    一家人也見慣了宋幼林這樣子,竟然也開始適應起來,連抱怨都沒抱怨,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熱熱鬧鬧地過年。


    半夜十二點,吳媽上樓敲門把宋幼林喊了起來。


    “幼林,來吃點餃子。”


    宋幼林一看,都是過年素的,足足一大碗。


    按理說小孩子過年吃餃子,幾歲就吃幾個,長大了就沒這規定了。


    宋幼林剛滿十八,吳媽就給盛了十八個。


    “吳媽,我吃不了這麽多,最近消化不行。”


    “哎呀,那你隨便吃兩個嘛。”吳媽笑著,還從口袋裏拿出個紅紙包,“給,吳媽給你的壓歲錢。”


    宋幼林心裏一暖。


    “謝謝吳媽。”


    “謝啥,快吃。”


    宋幼林吃了餃子,吳媽趕緊端著碗下去了。


    她住家很多年了,每年團聚都不能迴家。宋家小孩挺多,她都不服,就服幼林這孩子。


    剛開始是討好,後麵她不知不覺就喜歡上這個孩子了。


    他一點兒不像宋家人,是個正直善良的。


    鄭口村。


    三人趕到鄭口村天都黑了。


    “弟弟,要不今天先住我家?還是要去……”鄭春梅怎麽都說不出口。


    “大哥二哥家咱要不明天再去吧。”反正人已經到了,也不急於一時。


    “行,那咱們先準備年夜飯。”鄭春梅鬆了口氣。


    蔣勁從後備箱把東西都拿出來,上凍的就放到了家裏外麵水缸裏,其他的就等著鄭春梅開門把東西放屋裏。


    “姐,你這麽久沒迴來家裏還這麽幹淨啊?”


    “是啊,這咋迴事啊?”鄭春梅也納悶。


    等開了門,裏麵的熱氣撲麵而來,屋裏暖烘烘的,鄭春梅才反應過來。


    她一拍腦門。


    “哎呀,是不是耀武有空就來給我看房子來的?幼林咋也不跟我說一聲?”


    看著牆腳的那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柴火,她又笑道:“這是咱村裏家平家的老二,跟幼林關係可好。”


    “嗯,一看就是個好孩子。”蔣勁也笑著道。


    蔣鬆竹也很是新奇,她跟宋幼林剛來時一樣,對柴火灶特別感興趣。


    立馬就攬了燒火的活計。


    三人一頓忙活,終於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鄭耀武從家裏吃過年夜飯,並沒有在家裏守歲。


    他慢慢走在迴宋幼林家的路上,心裏再也生不起波瀾。


    過年沒迴來啊……


    去了京市,怎麽會再迴來呢。


    他爸爸不是已經說了麽……


    這樣走著,他古井無波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朝前望過去。


    此時,宋幼林家裏暖黃的燈光,正透出窗戶。


    鄭耀武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忙捂住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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