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甜最近十分苦惱,她幾乎天天跟宋幼林和鄭耀武吃飯,跟鄭耀武還是沒能熟識起來。


    甚至她感覺鄭耀武越來越冷。


    最近,鄭耀武總是胃疼,她給鄭耀武帶了暖水袋,被鄭耀武直接退迴來。要不是宋幼林貼心替她解圍,她真的想鑽到泥地裏去了。


    安甜煩惱地撥了撥眼前的發絲。


    她果然不被他喜歡吧。


    “安甜,走,吃飯去。”宋幼林走到前桌,揚起笑臉招唿安甜去吃飯。


    “不好意思啊,宋幼林,我和曉梅約好了,以後我倆一起吃飯。”


    安甜心裏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宋幼林人很好,隻是,她沒臉再跟他們一起去了。


    “對,跟我一起。”張曉梅迴頭露出一抹笑,臉卻紅了。


    她也喜歡長相甜美的安甜,家庭條件不錯,也沒脾氣。


    沒想到她能跟性格孤僻的自己一起吃飯。


    她心裏說不出地高興。


    “哦,好。”宋幼林有點失落,他不能在吃飯時,近距離欣賞小可愛的美顏了。


    “那……我先走了。”


    “好。”安甜笑著點點頭。


    目送宋幼林蔫頭耷腦地出去,安甜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新學校的生活又迎來了一位新朋友——張曉梅。


    她朝左前方角落座位同樣靦腆的女孩,露出了一抹真誠的笑容。


    宋幼林今天去找鄭耀武的時候,鄭耀武已經提前安撫好煩躁的心。聽到喊聲,他麵色冷硬地看向門口,不想隻有宋幼林一人。


    宋幼林心情看起來不太好。


    稍一聯想,鄭耀武的煩躁再次升起,又被他壓下。


    “鄭耀武,走吃飯去。”


    鄭耀武從後門出來,兩人並肩往食堂裏去。


    走在路上,鄭耀武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身邊的人。


    他是怎麽了?


    他想問問宋幼林為什麽不開心,又怕聽到他不想聽的話。


    幹脆,他就閉口不語。


    宋幼林心情有些鬱悶,也沒主動說什麽。


    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走到了學校食堂。


    到了食堂,兩人瞬間都有些錯愕。


    這時候,食堂裏竟然異常“熱鬧”。


    巨大的紅色橫幅掛在窗口上方,寫著“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


    轉頭看其他兩麵牆,也都貼滿了標語。


    排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清說什麽,一食堂的人加起來,無疑是吵鬧的。


    這場景他們在公社裏見過。


    每年秋收要交公糧的時候,整個公社都要開憶苦思甜會。


    大隊的糧食,大頭都交到了公社供給全國,小頭才留在大隊,大隊還要留儲備糧、留糧種,社員分到手裏的就很少。


    很多社員會不服氣。


    自己辛辛苦苦幹了這麽久,到頭來隻分這麽一點?


    為了緩解大家的不滿情緒,憶苦思甜會就會請以前遭受迫害的老貧農們,講述以前的痛苦生活。


    會議結束後,還要吃一頓憶苦思甜飯。


    宋幼林和鄭耀武在鄭口大隊都參加過。


    沒想到今天,憶苦思甜會都開到學校裏來了。


    “天啊!看起來好難吃,這要怎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東西!”


    “別亂說話,小心被教導主任聽見!”


    “對啊,這是我們對往日的反思。”


    “不去感受往日的苦,你怎麽能感受到今日的甘甜。


    我們的日子是老一輩拚勁力氣吃苦得來的,我們泡在蜜罐裏長起來,對以前就要格外感激,對現在就要格外珍惜。”


    “對,吃吧。老一輩吃得,為什麽我們就吃不得。”


    “這就是沒苦硬吃,天天搞什麽形式主義……”


    “這怎麽是形式主義?這是件有意義的事,我們不能忘記過去,過去那些英雄,過去那些屈辱,過去那些艱難的日子……”


    “對啊,再說又不是天天吃。”


    ……


    即便很多人有不亂說的覺悟,大家還是忍不住小聲討論著。


    兩人排好隊,就聽見旁邊的幾人不停輸出著自己的觀點。


    宋幼林觀察一會兒,才發現沒請老貧農過來,隻是吃憶苦思甜飯。


    憶苦思甜飯是用麩皮、米糠和地瓜麵混合後,加了樹葉、菜葉和野菜蒸的窩頭,口感難以下咽。


    食堂裏打好飯的學生們都強打著精神吃。沒打飯的也隻能硬著頭皮排隊,沒辦法,去國營飯店改善夥食太破費了。


    宋幼林和鄭耀武排隊打了飯,也找了座位吃飯。


    有了憶苦思甜飯,宋幼林忘卻了剛才的失落,跟鄭耀武聊起天來。


    “難吃是真難吃,我常常想,以前啃樹皮,煮皮帶,吃觀音土,到底是怎樣的日子?”


    宋幼林上一輩子在孤兒院時,過得確實不太好,可他也沒法想象以前苦成那樣的日子,人們是怎麽挨下來的。


    “自強不息是我們華族的信仰,無論什麽樣的困難,咱們都會努力克服的。”


    “鄭耀武,你說得對。前輩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都能用雙手創造更好的生活,我們也不能懈怠。”


    “華國終會越來越強大。”鄭耀武沉聲道。


    “一定會。”宋幼林肯定地點頭。


    那是他親眼見證過的,一個騰飛的華國。


    周圍桌吃飯的學生,聽到兩人談話,心裏也湧上一股豪情,有的吃起來很賣力,有的則不停點頭表示讚同。


    這次憶苦思甜飯,在這群在校學生的內心種下更堅定的希望。


    他們學習刻苦的更刻苦,學習不走心的開始走心。


    當以後高考消息傳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很感謝這次憶苦思甜飯。


    安甜從小在家裏嬌生慣養,學校裏的憶苦思甜飯,她是皺著眉吞下。隻是那一塊窩頭噎在喉嚨裏,怎麽都不肯下去。


    “喝點水。”張曉梅見安甜難受,忙把自己的玻璃罐頭水瓶遞給她。


    “謝謝。”安甜拿過來狠狠喝了一口,嗓子裏的東西,才囫圇個地下去。


    其實張曉梅也沒好多少。


    兩個人就這麽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宋幼林和鄭耀武吃完飯,臨走的時候,一晃眼,正看到安甜和張曉梅坐在不遠處“吃苦”。


    “安甜,張曉梅。”宋幼林熱情招唿著,他又看見安甜了,真好呀。


    安甜聽到喊聲,抬頭看過去,卻一眼隻看到了鄭耀武。


    他長相冷峻,人高馬大,存在感極強,很容易讓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安甜隻聽到自己的心髒怦怦亂跳起來。


    (憶苦思甜會的內容參考《生產隊》—李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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