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建新沒有立刻發表評論,而是等晚上劉琨、劉紹、張信幾人聚集在一起商議的時候,他繼續借著劉紹的視角隔著時空旁聽。


    現在的關中並不是秦漢時期的關中,匈奴人以長安城為核心之後,大量遷移人口到關中。


    同時還有羌人、氐人、西部鮮卑人、少量羯族人,可謂魚龍混雜。


    匈奴漢趙朝廷擁兵數十萬,都需要年年鎮壓反叛,羌氐兩族隔年反一次。


    關中五胡人口加在一起,比漢民多不少,如果按照人口十來計算,五胡加在一起占六成多,漢民隻有三成多。


    如果占領關中之後,能讓晉陽軍安定發展幾個月,那麽晉陽軍完全有能力利用三成多的漢民,吊打六成多的五胡。


    但是隻要晉陽軍真去突襲關中,拿下長安城,那麽拿下長安城的那一刻,關中所有胡人都必然會放下彼此間所有成見,一致針對晉陽軍,視晉陽軍為死敵。


    因為胡人絕不容許關中出現一個漢人政權。


    這十幾年時間,胡人聯手滅亡西晉朝廷,打壓漢民,視漢民為奴隸,有目的性的年年削減漢民青壯男丁數量,給漢民帶來沉重殺戮與苦難。


    他們太害怕關中突然誕生一個漢人政權以後,對他們進行殘酷報複。


    如果五萬九千晉陽軍完全放棄晉陽五郡進入關中,那麽憑借這些軍力,還有可能在拿下長安城以後鎮壓關中所有胡人。


    可如果僅僅隻是一支兩萬人的晉陽軍進入關中的話,那麽縱然戰鬥力再強,也勢必會被五胡群毆消耗殆盡。


    常建新聽他們說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開口把自己的見解說出來道:


    “當今天下連同五胡全部加在一起,都不過千萬出頭的人口。關中縱然是極好的大後方,但當前晉陽軍發展壯大,缺少的不是城池、土地,而是人口!”


    “有我提供的高產糧食作物,能把晉陽五郡的土地全部種完,都足以養活全天下所有人口了。這一點上,關中肥沃的渭河平原便是可有可無。”


    “晉陽五郡北有雁門關,西有呂梁山與黃河,東有太行山,南有中條山與黃河,防守條件並不比關中差多少。”


    “最主要是晉陽五郡的五胡人口占不到一成,九成都是漢民,如若將來還能再吸納十萬二十萬漢民進入晉陽五郡,胡人占比更低。”


    “晉陽軍缺少的不是大後方,不是耕地,而是兵員、人口。得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如果有機會能一次性再得到三五萬青壯男丁,隻要帶著這些青壯男丁在晉陽改造訓練幾個月,將來能一次性派六萬晉陽軍出征,則這個天下任何敵軍都可戰得!”


    六萬晉陽軍聚集在一起的實力,再有常建新提供後勤,提供鋼片鋼材打造精良兵器盔甲,哪怕是一次性麵對二十幾萬敵軍,都有不小的概率能正麵戰而勝之!


    “就算是突襲關中,攻入長安城,我也建議你們直接遷移能遷移的漢民人口迴晉陽五郡消化發展,而不是直接占領關中。”


    關中擁有太多城池,單單是每個城池分兵幾百駐守,就得需要三四萬精兵,哪怕五萬九千晉陽軍放棄晉陽五郡全部進入關中,攻下關中以後都得疲於奔命一兩年才有可能穩定局勢。


    胡人會給晉陽軍那麽多時間嗎?


    尤其是處於快速上升期,即將如日中天的羯族人,一旦羯族人打敗匈奴人之後,攻占兗州、豫州、洛陽等地,怕是便立刻派遣幾十萬大軍攻打潼關。


    “匈奴人勢必要敗給羯族人,甚至他們之間的決戰都不會太過激烈。”


    羯族人占有冀州,又攻占了青州之後,統治的人口,可利用的資源已經比匈奴人多了,加上羯族人的兇悍嗜殺超過匈奴人,差不多的兵力下,匈奴人一定是迅速敗亡的那一方。


    聽到常建新這麽說。


    劉琨、劉紹、張信三人麵麵相覷,他們不禁陷入沉思。


    關中和長安城很誘人,任何有誌向的人一旦看到有攻取下來的希望,都忍不住想無腦的衝上去試一試,先占了再說。


    但他們又知道常建新說的是對的。


    長安、洛陽、鄴城三座大城其實都很敏感。


    其中攻占長安城的同時控製關中,對五胡的刺激最大,畢竟這裏曾是秦漢兩代統治天下的核心。


    其次是攻占鄴城控製冀州。


    倒是攻占洛陽控製豫州和司隸對五胡刺激最小。


    又商議了一個時辰,最後常建新和劉琨、劉紹、張信三人一致認為,無論是突襲長安城進而占領關中,還是突襲鄴城進而占領冀州,都不可取。


    至於說突襲洛陽,占領司隸和豫州,他們則完全沒有考慮。


    一是匈奴漢趙朝廷的十幾萬大軍,與羯族人的十幾萬大軍決戰,就在洛陽、豫州,到兗州一線,距離戰場太近。


    就算晉陽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洛陽城,也立刻就會麵對取得決戰勝利的幾十萬胡人軍隊的攻擊。


    此次匈奴人和羯族人決戰,可預見的不是什麽兩敗俱傷,而是匈奴人失敗之後,其被擊潰俘虜的十幾萬大軍,其中大部分都能立刻為羯族人所用。


    彼時羯族人攜大勝之威,帶著二十幾萬軍隊直撲洛陽,晉陽軍根本來不及撤離,也根本擋不住。


    幾人商議出來的結果是,一旦趁著匈奴大軍和羯族大軍決戰,出兵突襲,無論是突襲關中長安城,還是冀州鄴城,都以盡可能的獲取人口為目的,而不為占領哪一座城池,哪一塊土地。


    最好能一次性得到數萬青壯男丁,以及二三十萬老弱婦孺人口。


    既然是為了人口,而冀州人口多過關中,尤其是漢民人口更是遠遠多過關中。


    還有一點是,羯族人以鄴城為核心,而羯族人有一個毛病,那就是每攻克一座城池,必定屠城,把擄掠的財物、美女等都集中在鄴城一帶。


    所謂的屠城,並不是把城池裏麵的人全部斬殺,而是任由士兵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搶劫、奸銀,最終屠城結束後,人口往往都還能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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