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陽光像是被稀釋過一般,變得極為柔和,懶洋洋地灑下,仿佛給世界披上了一層橘紅色的薄紗。張珺怡小心地攙扶著連青雲,她的雙手如同最輕柔的絲綢,輕輕環繞著連青雲的胳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霞光織就的地毯輕盈而又緩慢,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染上了靜謐的色彩,稍重的腳步便會打破這傍晚獨有的寧靜。他們就這樣緩緩走進了那有些昏暗的倉庫。倉庫中彌漫著陳舊的氣息,幾縷從高處小窗投射進來的橙紅色光線,像是遲暮的精靈,舞動著塵埃,悠悠地訴說著黃昏的故事。


    不多時,高主任安排辦公室的黃秀華買了晚餐前來慰問送給連青雲,工廠還是考慮了他外出吃飯不便的。黃秀華踏入倉庫,這是自連青雲入職登記和車間實習後她首次來到這裏。在這傍晚的餘暉中,她環顧四周,隻覺得這倉庫宛如被時光遺忘在黃昏角落的孤舟,斑駁的牆壁像是被歲月侵蝕的畫卷,承載著被忽略的滄桑。黃秀華一時想起了自己當時高中畢業,就想著考大學,但家裏比較窮,還有弟弟要上學,自己上班還可以補貼家用,所以也就算了,現在看看也許也沒啥不對,看看連工這樣一個名牌大學生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也就這樣環境,心裏好像很釋然,甚至還多出一點同情的成分在心裏呢。不由得使黃秀華對連青雲表現不一般,隻見她用柔和且帶著體貼的聲音說道:“連工,你就在這兒安心休養,傍晚了,別老是悶著,抽空出去散散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高主任讓我向你問好呢。”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張珺怡身上,眼中劃過一絲了然,“珺怡也在這兒呀。”張珺怡迴答說,嗯秀花姐,臉上瞬間一紅又趕緊迴過神來。因黃秀華比她大,平時都叫她王姐的,都熱愛文學,偶爾會一起探討交流,不過黃秀華的文筆更為出色,廠裏的宣傳文件大多出自她手,她還時常寫些短文投稿。連青雲眼睛閃爍,但厚厚眼鏡片也讓人無法看出他的表情,但一定是感謝的了。


    待黃秀華離開後,張珺怡仿若被愛神的絲線牽引,情不自禁地靠近連青雲。在這傍晚的曖昧氛圍中,她的心仿佛被愛之箭射中,情愫如瘋長的藤蔓,滿是甜蜜與羞澀。她凝視著連青雲,目光如澄澈的湖水,在夕陽的映照下,飽含著深情與溫柔:“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是你有個什麽閃失,我的心就會像被無數荊棘纏繞般難受。”那輕柔的聲音飄進連青雲心間,泛起層層漣漪。他望著她那滿是關切的麵龐,感動如潮水般將他淹沒,從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那份獨一無二的深情。此時,連青雲心中不由浮現出納蘭容若的詞句:“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然而,連青雲心底滿是憂慮。他深知這工作環境人多嘴雜,閑言碎語傷人於無形。他心疼張珺怡,不願她因陪伴自己而遭受他人非議。他皺起眉頭,憂愁仿佛壓彎了他的眉梢,目光中滿是心疼與糾結。他輕輕擺弄著微微顫抖的手,輕聲說道:“你快迴去吧,在這兒待久了被人看到,肯定會議論你的。我不想你因我而受委屈,我寧願獨自承受病痛。”他的聲音中滿含不舍與嗬護。


    但張珺怡倔強地搖了搖頭,她的眼神如璀璨星辰般明亮而堅定。她輕輕牽了牽連青雲的衣袖,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我不怕!那些閑言碎語我不在乎。”也許她心裏牽掛著他,就像星星離不開月亮。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的。她無法壓抑內心真實的情感,哪怕是在這昏暗的倉庫裏,就陪著他一分一秒,她也會覺得無比幸福。她微微揚起下巴,盡顯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敢。


    正說話間,從外麵傳來一陣熟悉的歌聲,那聲音似由遠及近,就聽唱道:“羊啦肚子手巾喲三道道藍,咱們見啦麵啦容易哎呀拉話話難。一個在那山上喲一個在那溝,咱們拉不上那話兒哎呀招一招手。”


    連青雲聽到這歌聲,心中湧起一股暖意。這正是他家的歌曲啊,想當初他也在那山溝溝裏放過羊的,迴憶起少年時光,不由一陣欣喜,瞬間忘記疼痛一樣精神,在這有些沉悶的倉庫裏,澎友的歌聲就像一束光,照進了他的心底。他心想,在自己生病的時候,還有朋友掛念著,這讓他很是感動。同時他又有些擔心,怕石玉雷看到張珺怡在這裏會多想,會傳出更多的閑言碎語。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些可能會出現的風言風語,仿佛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擾得他心煩意亂。


    張珺怡也靜靜地聆聽著那獨特的曲調,她的心中有些忐忑,感覺這人是不是故意唱給自己聽的。她知道石玉雷和連青雲關係不錯,她怕石玉雷會不理解她對連青雲的這份感情,會在不經意間把她在這裏的事情說出去。但同時,她又從這信天遊中聽出了一種質樸的情感,那種對情誼的渴望與珍視,這讓她更加堅定了對連青雲的感情。她在心裏默默想著,這份感情就如同信天遊裏所唱的那樣,即便有著重重阻礙,也不能讓她退縮。


    連青雲看著這個倔強可愛的小師妹,心中滿是無奈與柔情。他愛她的純真與深情,又擔心外界的壓力會傷害到她。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徘徊,如同溫柔的手輕撫她的肌膚,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尋更多的堅定。他心中忐忑,不知這份初萌的愛情能否經受住複雜環境的考驗。他暗暗思忖著,如果真的因為外界的壓力而讓張珺怡受到傷害,那他會無比自責。此時,他的心中迴蕩起納蘭容若的詞:“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八十年代,大學生有一半在學理科,但學理科的也一樣趕時髦,把當時最流行的詩詞歌賦都背個滾瓜爛熟,那個時代多愁善感的好像也特別多,連青雲怕是受到影響不小。


    正在這時,姚主任前來看看連青雲的情況。走進倉庫,看到張珺怡站在連青雲身旁,在這朦朧的暮色中,氣氛瞬間變得尷尬。他輕咳一聲,那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他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問道:“小張,你也是來看連青雲的?”


    張珺怡眼神閃爍,紅暈瞬間爬上臉頰,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戳穿。她不自然地擺弄著衣角,把衣角揉得皺巴巴的,聲音發虛地說:“嗯……是朱師傅讓我來看看他的。”她的羞澀與不自然,將她的心事展露無遺。


    連青雲急忙打破僵局:“我真的沒事了,姚主任您工作忙,就別掛念我了。小師妹,你也快迴去吧,別耽誤時間了。”


    正說著話,石玉雷闖進了倉庫,原來歌就是他哼唱的,他是來看看這位好煙友的,平時大家抽完可是一根都少不了對方的奧。一進來就嚷著喊,“連技,現在好點了吧,不怎麽疼了吧。”他直直的看著連青雲,又瞅了瞅張珺怡,打趣道:“喲,原來小師妹也在這裏呀,難怪屋裏氣氛這麽熱鬧的,我來是否不是時候呀。”他笑著說,青雲心中一緊,趕忙解釋:“別亂說,她隻是來看看我。”小石嘿嘿一笑,一副不信的樣子,他說,“那也和我一樣啊,不過我是空著兩手的奧。”連青雲見狀說道:“煙在床上,你自己拿了抽吧。”石玉雷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了連青雲的床上,就去拿煙,隻聽“哢嚓”一聲,床上的打包帶斷了,床就下塌了一個大洞。張珺怡立馬罵著他說,你說是不省事的,你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是否幹淨,就一屁股坐下來了,看這個壞了,你讓連技術員睡哪裏呀,石玉雷尷尬地撓撓頭,說道:“我這不是沒注意嘛。”石玉雷隨後說道:“今晚將就一下呀,連工,改天重新給你焊一張床,不用打包帶了,用薄鋼帶,保你兩個人睡也不得踏。說著似得意的樣子”張珺怡罵著他說,這說話注意點,以後再亂說,別怪我不理你。這床睡覺怕是有點問題,不過將就一下也還可以,連青雲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這簡陋的床鋪和這有些狼狽的場景,心中泛起一絲苦澀。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讓連青雲的心情更加複雜,也讓他對和張珺怡之間的感情多了幾分擔憂,不過張珺怡這種直率的性格他還是挺佩服的,對於個小女生來說,敢這麽說話,也是不容易的了。


    在這漸漸暗下來的傍晚,連青雲的思緒如這暮色一般,有些朦朧且充滿了惆悵。他開始認真思考起他和張珺怡的未來,究竟該如何在這複雜的環境中守護好這份純真的感情,讓它免受外界的傷害。他望著窗外漸漸黯淡的天色,仿佛看到了他們未來道路上的重重迷霧,但他的心中卻也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努力為他們的愛情撐起一片晴空。此時,他低聲吟道:“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深幾許、深幾許、深幾許。。。接著是輕微的鼾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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