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年暫時將疑問拋之腦後。


    雖然他知道隴右李氏不是什麽道德君子,李廣本人不僅有殺俘的劣跡,還有公報私仇,殺霸陵尉的“軼聞”,其子李敢為了他的死,也敢衝到大將軍衛青的府中,打傷了衛青,可謂莽得一逼。


    可是他同樣不是善人君子,隴右李氏想因為這件事對他不利,那就要有承受後果的自覺。


    就像李敢被霍去病射殺一樣。


    大家彼此彼此,誰也別說誰。


    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飯,順便將雷電在平陵侯府擊敗小李陵的事說了一下,讓仆朋等人有個心理準備。


    躲是躲不掉的,麵對就是了。


    得知自家兒子這麽猛,仆朋很高興,借機又多喝了幾杯。


    趙延年卻沒喝酒。


    他對酒本來就沒什麽興趣,眼下又惹了事,仇家隨時可能上門報複,就更不願意喝酒了。


    吃完飯,趙延年迴屋,洗漱之後,準備站樁。


    這幾天太忙,他自己練武的時間有限,要抓緊一切空隙。


    剛擺好姿勢,小鹿就跑了進來。“阿母請你去一趟。”


    趙延年連忙出了門,來到堂上。


    王君曼指揮著阿虎等人,剛剛收拾完餐具,坐在正堂上,身邊擺著不少衣服。趙延年剛到,仆朋和趙破奴也到了,一看這架勢,便明白了王君曼的用意。


    明天有客來,他們都要穿得像樣些,不能被人家笑話了。


    見人都到齊了,王君曼隨即指揮婢女為他們試衣,有什麽不合身的地方,她和阿虎立刻改。


    仆朋和趙破奴的都好說,趙延年的衣服卻出了問題,有點緊了。


    趙延年看起來並不強壯,甚至有些精瘦,其實他身上的肌肉一點不少。


    好在王君曼有準備,留了足夠的餘地,稍微改一下就好。


    坐在堂上等待的時候,王君曼和趙延年商量了一件事。


    她打算帶點禮物,去張騫府中,拜訪他的夫人。


    張騫的夫人是匈奴人,到了長安後,舉目無親,也就認識她和桀龍、趙安稽的夫人。隻是張騫家住在城裏,又在城北,離得比較遠,不像這幾家,就住在附近,往來方便。


    再者,仆朋能在長安安家,張騫也幫了大忙。於情於理,都應該表示一下謝意。


    趙延年聽了,才意識到自己上次太隨便了,連禮物都是在東市隨手買的。


    果然一個家庭需要一個稱職的主婦。


    “阿嫂說得對,理應如此。”趙延年立刻表示讚成。


    他清楚王君曼的意思。


    送禮是門學問,更需要有經濟實力支撐。在此之前,王君曼一直沒去,不是沒想到,而是沒錢。


    仆朋那點俸祿,連日常開支都費勁,哪來的錢送禮。


    送得寒酸了,不如不送。


    現在她有了錢,可以考慮這件事了。但錢是趙延年,即使趙延年說她可以隨意支配,她也要和趙延年事先溝通一下。


    畢竟這不是一筆小錢。


    得到了趙延年的支持,王君曼又說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拿出準備好的禮物清單,讓趙延年過目。


    趙延年本不想看,但是王君曼堅持,隻好勉為其難地看了一眼。


    他看不懂那些禮物的名稱和意義,隻看得懂價格。


    王君曼估了一個價格,大概十萬。


    趙延年嚇了一跳,倒不是覺得王君曼花得太多,而是沒想到送個禮,居然要花這麽多錢。


    出手就十萬?


    “阿嫂,太中大夫不會收吧?”趙延年試探的說道。


    “如果換了之前,他肯定不會收。可是現在,他已經是太中大夫了,少了就不行了。”


    聽王君曼大致解釋了一下送禮的常規標準,聽得趙延年三人目瞪口呆。


    這權貴之間的往來這麽大?動不動就是幾十金,上百金,哪是普通人玩得起的。


    普通百姓的家產也就十萬、二十萬吧。


    結果還不夠給權貴送個禮的。


    算了,算了,長安居,大不易,我要迴朔方。


    話雖如此,趙延年還是咬咬牙,讓王君曼放手去辦。


    他可以迴朔方,仆朋卻已經在長安安家了,不可能說走就走。


    “二位兄長,努力,爭取封侯啊。”


    仆朋也被嚇得不輕,沒好氣的說道:“就算封了千戶侯,也不夠送禮啊。上次不是說了麽,千戶侯一年也就二十萬。”


    “真做了千戶侯,就有人給你送禮了。”趙延年安慰道。


    “這倒也是。”仆朋的心態平衡了些。“明天晨練叫上我,我要和你一起練武。”


    王君曼聽了,啞然失笑。


    ——


    第二天一早,仆朋果然和趙延年、趙破奴一起起床,認真練武。


    做了司馬後,他平日裏的訓練事務也不少,時間不足,武藝有些生疏了,身上的贅肉也多了些。


    昨天試新衣的時候,趙延年已經看出來了,隻是沒好意思說。


    人到中年,本來就容易發福,更何況仆朋剛剛從草原來到長安,如今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小日子不過太滋潤,隻要夥食跟得上,肉眼可見的發胖。


    仆朋這已經算是克製了,因為窮,吃不飽。


    三人難得再次聚在一起,心無旁騖的談武論藝,說得興起來,還要比劃一下。


    王君曼在前院忙,雷電拉著小鹿,坐在一旁看,其樂融融。


    正說得開心,孫賈來報,東方朔來了,同行的還有張騫一家,已經到了裏門。


    趙延年三人連忙迎了出去,將客人迎了進來。


    小院裏頓時熱鬧起來。趙延年三人和東方朔、張騫說話,王君曼趕了出來,熱情歡迎張騫的夫人,雷電、小鹿則拉著張騫的兒子又笑又跳。


    寒暄了幾句,將客人請到堂上,分賓主落座。


    王君曼陪著張騫的夫人到後堂去了,前堂隻剩下五個男人,趙延年三人麵麵相覷,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們三人對這些禮節都很陌生,也沒有接待這種規模的客人的經驗。王君曼昨晚雖然提了一點,卻沒有細說,眼下竟沒有一點可操作性。


    見趙延年三人窘迫,張騫笑了,主動開了口。


    “朝廷剛剛任命了一個新的代郡太守,你們可知是誰?”


    趙延年三人同時搖頭。


    這麽重要的消息,他們哪有渠道了解。


    “李廣次子,李椒。”張騫有些感慨。“父子並為太守,這也算是佳話了。六郡良家子多出名將,李氏父子堪稱表率。”


    東方朔說道:“最近沒有人來找你們嗎?張子文向李椒推薦了你們。”


    “我們?”趙延年、趙破奴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那天來的是李椒?


    他的目的不是尋仇,而是招攬?


    “是的,李椒接受詔書後,知道我迴朝時曾途經代郡,問我是否有合適的人選推薦。我就推薦了你們,尤其是你。”張騫看向趙破奴。“這可是一個好機會,李椒正當壯年,受天子器重,有報效之心。你若能追隨他,他一定會器重你。”


    趙破奴說道:“聽我阿嫂說,的確有人來找,說是隴右李氏的,卻沒說姓名,不知道是不是他。”


    “隴右李氏,應該是他了。李廣有三子,長子當戶早故,幼子李敢在軍中,眼下隻有次子李椒在長安。”


    趙破奴有些意動,看向趙延年。


    趙延年明白他的意思。


    代郡新破,李椒剛剛上任,又有張騫的推薦,肯定會重用趙破奴。但趙破奴連遭打擊,有點怕了,想和他一起去代郡。


    問題是,他不想去代郡,不想追隨李椒。


    因為李椒死得早。


    李廣數奇,父子祖孫三代五人的命都不好,李椒也不例外。


    他很同情他們,但他不想陪他們一起倒黴。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運氣還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戰場上。


    運氣好,斬大將於萬馬軍中,可能一點傷也沒有。


    運氣不好,哪怕你武功再好,也可能被一支流矢要了命。


    明知李廣父子命不好,還要往上湊,那不是自找沒趣嘛。


    “我答應了張威,一定要迴平虜燧。”趙延年婉轉的拒絕了。“再者,我是奉了平陵侯將令來長安公幹,當先迴朔方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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