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年想勸張威,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他實在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


    他一向信奉的是能動手就別吵吵。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伸手拍拍張威的肩膀。“你我之間,就別說這些了,什麽貴人不貴人的。若不是你指點,我也早被匈奴人圍住好幾迴了。”


    張威哈哈一笑,沒有再說。


    這時,伏在一旁的韓盧突然站了起來,警惕的注視著遠方。


    趙延年、張威連忙起身,爬到山坡上,看向遠處。


    一道煙塵,直衝雲霄,有大股騎兵急速接近。


    趙延年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覺得不對勁。


    之前追他們的匈奴人就算迴來,也沒這麽快,而且兵力也沒這麽多。


    來迴奔馳幾十裏之後,徒勞無功,難免沮喪,更不可能有如此氣勢。


    “路過的?”張威疑惑道。


    “不清楚啊。”趙延年心生警覺。“保險起見,還是避一避吧。”


    張威、韓文同意,立刻起身,牽著戰馬往山穀深處走去。


    趙延年斷後。他伏在一塊巨石後麵,張弓搭箭,隨時準備應變。


    手拂過箭囊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剩下的箭不多了。


    漢軍出戰時,標配是一個箭囊,五十支箭,以免消耗太多體力。剩餘的箭都裝在車或者戰馬上。他從平虜燧出來時,一共帶了兩隻箭囊,前後交戰數日,已經用了四十多支箭,身上的箭囊裏隻剩下五六支。


    還有一隻滿裝的箭囊在戰馬背上,戰馬剛剛被韓文牽走了。


    他想叫住韓文,卻看到一隊騎兵衝進了山坡,很快就到了麵前。


    趙延年不想驚動他們,隻得放棄剛才的念頭,盡可能的藏好自己。


    這隊匈奴騎兵有七八個人,個個神情精悍。進了山穀後,他們有的持盾,有的張弓,神情警惕地看著四周,配合非常默契。


    “去看看。”一個十夫長模樣的中年人喝道。


    另一個匈奴人翻身下馬,在趙延年等人剛剛駐足的地方轉了兩圈,很快就發現了痕跡。


    一攤馬糞,也不知道是哪匹戰馬拉的。


    匈奴人蹲下身子,用手扒開馬糞,叫道:“還是熱的,剛才這裏有人。”他抬頭看了一下山穀深處,又叫道:“馬蹄印向前去了。”


    匈奴人頓時緊張起來。


    “這些漢狗果然狡猾,居然又繞迴來了。”十夫長罵道:“快去報告百夫長,就說我們找到他們了。請求攻擊。”


    看到匈奴人發現馬糞的時候,趙延年就想射殺他。聽到百夫長的名號,他又改變了主意,重新藏好。


    折騰了半天,不就是想殺一個百夫長麽。


    現在有人送上門來了,豈能放過。


    殺哪個不是殺,做人不能挑三揀四。


    有兩個匈奴騎兵轉身奔出山穀,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大隊騎兵趕了過來,大概有一百二十三人。


    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的,是一個年輕人,大約二十多歲,麵龐白晳,微胖,相貌和右大將有點像,但眉眼之間的神情卻溫和得多,不像右大將那麽瘋批。


    一看此人模樣,趙延年心中歡喜。


    這小夥子很可能像安王的小兒子一樣,是哪個貴人的愛子,年紀輕輕,就帶精銳作戰,積累軍功了。


    是一個很有價值,難度卻又不是很高的目標。


    隻不過他身邊的這些騎士看起來有點紮手,個個身材健壯,佩劍帶弓,有的可能還是左右雙射。


    他們右手持弓,箭囊也是左右各一個。


    根據趙延年在草原上混來的經驗,這種人大概率是能左右射的高手。


    因為能左右射,不存在死角的問題,攻擊力大增。


    趙延年心生警惕,借著匈奴人手中的火把,將這些人都掃描了一遍。


    尤其是這種能左右射的高手。


    他之前聽說過,但親眼見到,卻還是第一次,不能不多加小心。


    好在數量不是很多,一共也就三人。


    即使如此,已經讓趙延年很驚訝了。


    能左右射的高手本來就不多,這個年輕的百夫長身邊就出現了三個,可見他的身份不一般。


    “安力,你說,右大將是不是故意的?將這種高手趕到我們身後來。”年輕的百夫長抬頭看看四周,輕笑了一聲。


    他身邊的一個中年漢子說道:“就算是故意的,又能怎麽樣。隻要我們將這個趙延年殺了,以後匈奴右部就沒人敢有什麽想法。”


    “嗯,如果有人能殺這個趙延年,我看也就你們三人了。”百夫長揮揮手,下了馬,走到山坡上,在巨石上坐了下來。“你們去抓人,我在這兒等著。”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叫安力的中年人轉身對另外兩個說道:“安柱,安武,你們留在這裏,護好百夫長,千萬不能大意。”


    “是。”那兩個同樣能左右射的高手撫胸施禮,一個站在百夫長身邊,一個帶著兩個人,爬到了對麵的山坡上。


    安力帶著五個騎士,向前去了。


    趙延年藏在不遠處,將這些匈奴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奇。


    聽這意思,這三個人還是兄弟?


    他怎麽沒聽仆朋說過。


    按理說,這樣的高手,威名早就傳遍草原,仆朋不可能不知道。


    以他那話癆的脾氣,既然知道,就沒有不說的道理。


    下次遇到他,一定要問問。


    此刻,百夫長離他大概二十步,屬於一箭必殺的距離,隻是割首級有點困難。


    百夫長身邊除了一個高手,還有五六十名匈奴騎兵,裏外圍了三層。最近的幾個匈奴人與趙延年就隔著一塊巨石。別說行動,喘氣的聲音重一些,都會驚動他們。


    好在趙延年練習樁功三年,氣息深沉平緩,才敢一直待在原地不動。


    事實上,他能清晰地聽到這幾個匈奴人的唿吸,甚至能隱約聽到他們的心跳。


    這可怎麽搞?趙延年有點犯愁。


    意外來得太突然,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就在趙延年想辦法的時候,前麵已經交上了手。


    聽聲音,是張威先動的手。


    他可能是想偷襲,卻沒成功,被對方避過之後,立刻實施反製。


    雙方實力差距不小,張威被對方牢牢的壓製住了,吼聲憤怒而惶急,夾雜著兵器斫擊的脆響。


    中間不時能聽到一兩聲箭羽破風的聲音,隨即就是張威的慘叫。


    趙延年不能再等,再等張威可能就沒了。


    他閃身躍出,拉弓急射,一口氣連射四箭,箭箭直奔百夫長身邊的高手。


    麵門一箭,胸口一箭,小腹兩箭。


    這是他射藝初成以來,第一次用四支箭對付同一個目標。


    高手對高手,要有基本的尊重,否則就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而對這樣的高手,最大的敬意就是第一時間弄死他,不給他一點還手的機會。


    射出四支箭,趙延年已經躍過十來個匈奴人組成的兩道防線,離百夫長五步。他拋下弓,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雙手握刀,舉過頭頂,氣運丹田,一聲暴喝。


    “殺!”一招力劈華山,砍向百夫長。


    事發突然,匈奴人雖然警惕,卻還是沒來得及反應。


    那個高手身手不凡,聽到弦響的第一時間側身避讓,同時拉弓急射。


    兩支箭唿嘯而至,直撲半空中的趙延年胸腹。


    隻不過趙延年雖就想到了這一點,射出箭的同時,人就落了地,矮身前衝,險而又險的避開了射來的箭,同時借著匈奴人的掩護,直接衝向百夫長,一刀劈出。


    那個高手兩箭射空,卻沒能躲過趙延年的襲擊,胸腹各中一箭。正當他下意識地想後退時,發現趙延年如下山猛虎般的舉刀殺向百夫長,隻得硬著頭皮迎了上去,護在百夫長的麵前,同時一掌推開百夫長。


    他來不及拔劍舉盾,隻能用手裏的弓招架。


    “唰”的一聲,弓斷,人也斷。


    趙延年這一刀斬大勢沉,直接斬斷了對方的弓後,又將對方斜劈成兩半。


    刀尖從百夫長的麵前劃過,劈開了他的皮襖,露出裏麵的胸甲。


    百夫長呆若木雞,一動不動地看著麵前的半邊身體,鮮血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眼睛瞪得老大。


    趙延年揮刀,正準備再劈一刀,直接斬了百夫長首級,忽然心生警覺,半途改勢,揮刀護住麵門,同時抽身撤步,橫移五尺。


    “嗖嗖!”兩支箭從他剛才站的地方飛過,將一個匈奴騎兵射倒。


    前心進,後背出。


    趙延年看向對麵的山坡,看到了那個張弓急射的高手。


    這麽一愣神的工夫,匈奴人已經反應過來,瘋了似的撲了上來,將趙延年團團圍住,拉弓的拉弓,揮劍的揮劍,個個直奔趙延年的要害。


    趙延年暗自歎了一口氣,換步再撤,身如遊龍,在匈奴中來迴移動,以匈奴人為肉盾的同時不斷出刀。


    慘叫聲四起。


    片刻之間,匈奴人倒下十餘人。


    有的是被射殺的,有的是被趙延年斬殺的。


    對麵的高手毫不遲疑地連續射擊,不給趙延年接近百夫長的機會,即使是射殺了同伴也在所不惜。


    這時,匈奴人反應過來,有的拔劍撲向趙延年,有的挾起百夫長,向山穀外逃去。


    趙延年幾次想追,不是被身邊的匈奴人攔了下來,就是被疾飛而至的箭擋住去路。


    一會兒的功夫,百夫長就逃到了穀口,被推上戰馬,在十餘名騎士的保護下,迅速撤離。


    趙延年很惱火,連續幾刀,將麵前的匈奴人斬殺,隨即舉刀直指對麵山坡。


    “敢一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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