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是救人,不是殺人。”孫賈跟了上來,糾正道。


    趙延年迴頭看著孫賈,沒說話。


    孫賈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連唿吸都停止了。


    趙延年眼中的殺氣很濃,很嚇人。就像一把刀,直刺內心深處,讓人心生怯意。


    過了片刻,他才苦笑道:“趙君,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們救出阿虎就好,能不殺人,盡量不要殺人。匈奴人殘忍,有仇必報,一旦見了血,就不好解決了。”


    趙延年眨眨眼睛,眼中的殺意漸漸散去。


    他覺得孫賈的分析有道理。


    以匈奴人的習慣,但凡有點敵意,當場就會殺了阿虎。


    既然沒殺,說明對方的敵意沒有那麽重,劫走阿虎可能真的隻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


    就像他剛才遇到的那個匈奴人一樣。


    從時間來看,自己向那個匈奴人解釋時,阿虎也被人劫走了,兩夥匈奴人之間沒有交流。這夥匈奴人看到阿虎獨自一人,又帶著這麽多東西,難免有疑心。


    這麽一想,對方很可能已經知道自己沒有敵意,正等著自己去救人。


    至於見麵之後是放人,還是一起殺掉,那就不好判斷了。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直接殺人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行,我盡量跟他們好好說。”趙延年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孫賈歡喜不禁。“隻要他們能放了阿虎,哪怕其他的不給都行。人是最重要的,巫師說了,她懷的是個兒子。”


    趙延年瞥了孫賈一眼,欲言又止。


    他有點後悔,當初不該輕易答應孫賈的交易。


    孫賈現在有點搞不清狀況。


    那是你的東西嗎?那是我的東西。


    連你們都是王君曼送給我的禮物,什麽時候能自作主張了,說不要就不要?


    ——


    就著月光,趙延年沿著馬蹄印、車轍印快速向前。


    這一世沒有任何電子產品,他的視力極佳,能將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宛如白晝。


    如果不是為了等孫賈,他可能走得更快。


    向前走了不到兩裏地,他們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兩個匈奴人站在路中間,其中一個赫然就是之前他見過的那個。


    路邊的蘆葦叢中,隱隱綽綽的幾個身影,張弓搭箭,如臨大敵。


    “我們又見麵了,趙延年。”匈奴人嘿嘿笑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多謝你的不殺之恩。”


    趙延年一聽,就知道自己的底細被阿虎泄露得幹幹淨淨。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再裝了。


    “有機會,記得還我一條命。”


    匈奴人一怔,隨即大笑。“行,有機會,我一定還你。現在嘛,我先帶你去見一位貴人。”


    “好。”趙延年點頭答應,伸手示意。“請帶路。”


    匈奴人眼中露出一絲訝色,轉身引趙延年向前。


    孫賈剛要跟過去,卻被另一個匈奴人攔住了。“你不用去,貴人隻想見他一個。”


    “我……”孫賈不知所措地看著趙延年。


    “你等著吧,我去去就來。”


    “好吧。”孫賈無奈地在路邊坐下。


    趙延年跟著匈奴人,沿著一條小路繼續向前。他們漸漸離開了湖岸,往山上走去。走了三四裏路後,來到一個山穀。


    眼前突然明亮起來,大大小小近百頂帳篷,以及帳篷前的篝火,將山穀照得一覽無餘。


    營地中央的帳篷前,有一麵大纛。在火光的照耀下,大纛上隱約可見一隻狼頭。


    趙延年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大纛,但顯然是一位貴人。


    難道是左賢王於單?


    帶路的匈奴人停住了腳步,對趙延年說道:“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會有其他人帶你過去。你記住,我叫杜支,欠你一條命。將來有機會,我一定還給你。”


    說完,他點點頭,轉身離開。


    又有一個匈奴人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趙延年兩眼,也不說話,招手示意趙延年跟上。


    趙延年也不說話,跟著匈奴人繼續向前走,來到中間的帳篷前。


    篝火旁,圍坐著幾個人,坐在最中間的是一個年輕人,麵龐白晳,眉清目秀,神情和善。


    他身上穿著錦衣,雖然是匈奴人的式樣,卻不是皮襖。


    在火光的照耀下,錦衣閃閃發光,非常吸睛。


    可是最讓趙延年詫異的不是他身上的錦衣,而是他手裏拿著一卷竹簡。


    他身邊的幾個人手中也有竹簡,有人還拿著筆,正在竹簡上記著什麽。


    其中一人身穿漢人服飾,頭上戴著冠,明顯是個漢人。


    年輕人聽到腳步聲,抬起頭,麵帶微笑地打量著趙延年。


    “少年英雄,果然與眾不同。”他站了起來,將手裏的竹簡插在腰帶裏,運作熟練。


    他說的也是漢話,而且是官話,有深厚的秦人腔調。


    他聽趙歸胡學說過那樣的話。


    當時趙歸胡為了證明他是秦人,不是漢人,特意學說了幾句官話。


    趙延年拱了拱手。“不知貴人怎麽稱唿?”


    年輕人的笑容更加燦爛。“於單,匈奴人於單。”


    趙延年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親耳聽到於單的名字,還是吃了一驚。


    “左賢王?”


    “虛名而已,不值一提。”於單伸手相邀。“我一到浚稽山就遇見了你,也算是緣份。請坐!今天我不是左賢王,就是一個普通的匈奴人,一個敬重你的匈奴人。”


    趙延年忍俊不禁。


    這貨是他親眼見過的第一個匈奸。


    身為匈奴左賢王,馬上要繼位單於大位的人,居然如此癡迷漢人文化,還明目張膽地玩起了cosy。


    他拱手致謝,坐了下來。“我不過是一個流亡草原的漢人而已,豈敢受左賢王如此禮遇。”


    於單也坐了下來,眼睛卻片刻不離趙延年的臉。


    趙延年驚訝的發現,於單不僅麵龐比一般人白晳,眼睛也不是黑的,而是藍色的。


    和他之前見過的匈奴人不同,於單有明顯的白人血統。


    “為了朋友,不惜以身犯險。這樣的英雄不值得敬重,還有誰值得敬重?”於單招唿人為趙延年倒酒。“我們匈奴人雖是蠻夷,卻敬重英雄,敬重勇士。”


    坐在他身邊的那個漢人撫著短須,沉聲說道:“左賢王仰慕衣冠,通曉詩書,豈能以蠻夷視之。”


    他眉眼低重,從頭至尾,沒看趙延年一眼。


    趙延年瞅了他一眼,嘴角輕挑。


    於單不裝,你倒裝上了。


    “左賢王抬舉,延年愧不敢當。不知左賢王叫我來,有何指教。”


    “豈敢,豈敢。”於單舉起杯,向趙延年敬酒。“我聽了一些傳言,非常好奇,想當麵請教。還望趙君不棄,為我指點迷津。”


    趙延年笑了。“我一介草民,又不懂詩書,哪裏能指教左賢王。左賢王身邊就有飽讀詩書的大儒,何必舍近求遠。”


    那個漢人聽出了趙延年的調侃,臉色更加難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又強行咽了迴去。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嘛。”於單哈哈一笑。“再者,人各囿於所見,不能言未曾目見耳聞之事。你在右賢王領地多年,還見過大巫師、右大將,總有些我們不清楚、不知道的見聞。若能賜教,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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