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猴子自忖,要是有人一箭射死射傷了自家師……


    呸呸呸,拿師父舉例子不太吉利,還是用呆子好,嗯,要是八戒那個呆子被人抓去做了烤乳豬,他可不會像這個佛母一樣,就罰個幾年的夫妻分別。


    一棒子當場給他打成肉泥都算是他孫悟空這幾年跟了師父,在修心養性了!


    “賽太歲是菩薩的坐騎,偏巧那時候菩薩正與佛母論法,騎的就是它,佛母言論便也讓這畜生聽去了。”


    六耳將那白中透紅的山桃吃完,隻剩了一顆表麵紋路繁雜,凹凸不平的桃核在手中不住盤玩,淡淡自語道:


    “那畜生自認為可以用這個做筏子,出來逍遙一番,於是迴轉南海後,暗中施法讓看守童子盹睡,它自咬斷鐵鏈,來此擄掠了王後,作威作福,以三年為期,今日圓滿矣。”


    “孫悟空,它是來此為朱紫國王消災應難來的。”


    六耳收手攥拳,緊握手裏的桃核,抬起頭來,炯炯目光看向猴子,意有所指道。


    “是啊,它是來此為朱紫國王消災來的,”猴子笑眯眯頷首,三口兩口啃完手裏的山桃,不做辯解的認同道:


    “種豆得豆,種因得果,朱紫國王射殺佛母之子,有此報應實乃應該,便是王後,身為國王之妻,榮華富貴享了個遍,錦衣玉食,侍女百十,受國王牽連,也不是說不過去。”


    “更甚至還有仙人贈衣,貞潔無損,毫發無傷,雖然擔驚受怕了三年,但今日之後,再迴宮為後,也算是災盡圓滿,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猴子笑眯眯的點著頭,似乎對於王後國王從今往後,又能重新過上安穩日子,還是十分歡喜滿意的。


    可隨即,猴子睜開眯起的雙目,眼中滿是冷意,將手中桃核擲地,看著六耳厲聲喝道:


    “但那畜生為何又要作踐宮娥?那枉死的八個宮娥何其無辜?還是說,佛母還曾額外下旨,讓這畜生在此吃人害人?!”


    “前世因,今世果,她們命喪金毛吼之口,焉知不是她們的命數使然?”


    六耳聞言挑眉,麵對猴子的斥聲詰問,重將手心的桃核翻起,在掌間翻飛盤錯起來,眯眼迴道。


    “命?嗬嗬,你覺得老孫可是信命的人?”


    六耳的迴答根本不能讓猴子滿意,六道輪迴,因果報應?


    上輩子作惡,下輩子還賬?


    不不不,他更喜歡師父曾說過的,今世因,今世報,懲惡揚善,就在今朝!


    豈有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的道理?


    他們師徒一路行來,可從沒有覺得善人被欺,乃是命數!


    “也就是說,你要因為這八個宮女,不顧菩薩的麵子,執意要將這隻畜生打死了?”


    六耳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著猴子:


    “哪怕菩薩這一路上曾助你們良多,更有將你指為取經人徒弟,放你出五指山的大恩大德?”


    “恩是恩,罪是罪,菩薩若是因此惱我老孫,我老孫自去南海與她請罪就是,豈能因菩薩恩德,就此放過這吃人害人的孽畜?!”


    縱不說師父這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對這畜生極為痛恨,欲殺之而後快,他老孫難道就不是了?


    更何況,菩薩越是對自己有恩,在猴子眼裏,這頭畜生就越應該死!


    這個畜生的存在,根本就是對觀音菩薩這個大慈大悲存在的玷汙!


    不過師父當時的反應……是早就猜到這賽太歲的來曆了麽?


    猴子心中思緒百轉,卻不妨他麵上的金剛怒目,殺氣凜然,而六耳看著猴子那副沒得談的樣子,卻是將手裏的桃核隨手一扔,眯起的眼睛睜開,眼裏盡是笑意的放聲肆意大笑起來道:


    “哈哈哈!好,說的好,孫悟空,不愧是你啊!”


    六耳的笑聲震蕩林間,驚走了不知多少鴉雀,稍許,笑聲停歇下來,六耳看著猴子的眼睛裏滿是欣賞之意,跳下樹杈,伸了個懶腰,笑意盈盈道:


    “走吧,菩薩吩咐我勸你一遍,我可是勸過了,現在攔不住你,我也隻能和你一起過去,‘含淚’將那畜生斬了。”


    猴子討厭塞太歲那頭畜生,不信那什麽破命數,他六耳何嚐不是?


    自拜在觀音菩薩座下後,耳濡目染之下,他六耳也不得不對這位菩薩佩服敬服起來,往日裏隻聽過這位菩薩的名聲很好,卻隻覺人雲亦雲,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但在隨侍菩薩左右,親眼看著菩薩每日身化萬千,一刻不歇行走在四部州大地上,四處救助那些陷入危難的凡人眾生,六耳確實對這位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心服口服了。


    既如此,六耳對那給菩薩上汙點,給他找麻煩的金毛吼如何會有好眼色?


    菩薩慈悲,還想保那孽畜一命,讓其迴去悔過,將功贖罪,他六耳可沒那麽大心眼!


    如今“勸”也勸過了,猴子執意要打死那孽畜,簡直就是正中六耳下懷!


    要知道,猴子桀驁不馴,好歹還被壓在五行山下磨了五百多年性子,又被陳啟帶在身旁向善多年,他六耳皈依才幾年?


    猴子殺心重,他六耳隻會更重!


    區別是猴子要打殺賽太歲,除了師父之命外,大部分是出自本心的打抱不平,要除惡揚善,而六耳則大都是為了維護菩薩清譽!


    ‘這廝不會是想哄騙我老孫,去和那孽畜合到一起,借法寶坑我一手吧?’


    隻是瞧著六耳那副同去同去的開懷模樣,猴子心裏卻本能的升起防備來想道。


    沒辦法,猴子對這隻各方麵都有些像他的猴子,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種莫名的不爽!


    所以對六耳獼猴“勸說”不成,當場倒戈,對賽太歲喊打喊殺的行為,猴子第一時間不是往好的方麵想,而是覺得有詐!


    不過在狐疑的看了一眼樹下叉腰的六耳後,猴子卻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無他,六耳現在在菩薩手底下混飯吃,身上還套著金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會和賽太歲合夥,對他這個正要降妖除魔的和尚動手。


    甚至就算真奉了菩薩之命,死保賽太歲,也應該是趕在他之前,收伏賽太歲跑路,而不是在此節外生枝。


    既如此,想通了的猴子眼珠子一轉,自樹上一躍而下,掏出金箍棒來,笑嗬嗬的對六耳道:


    “神猴將軍既然有心,還請上前引路,我老孫剛到此山,還沒找到那孽畜的洞府呢!”


    瞥了一眼似乎在防備自己,又似乎沒有防備的猴子,六耳撇了撇嘴,也未多言,頭前帶路,徑往獬豸洞而去。


    他有天賦神通在手,尋路找路方麵比起猴子而言,可是方便多了,無需找人問路,耳朵一動,周邊諸事盡皆了然於胸。


    “對了,那孽畜手裏還有三支能放火放煙放沙的金鈴鐺,我們一會兒怎麽解決?”


    “那鈴鐺是菩薩的寶貝,專係在那孽畜頸上裝飾護身用的,你不用擔心,我臨走前菩薩傳了法決,一道咒語,直接將那鈴鐺攝來就是。”


    “沒了鈴鐺,這孽畜就是沒了爪牙的老虎,在我們倆麵前,數量縱是翻上十倍,也不過翻掌可滅。”…………


    兩隻猴子,盡擎出鐵棒,一前一後的走在山間,隨口談論道。


    那邊廂的獬豸洞洞府內,賽太歲還搓著手,品著酒,美滋滋想著,等著自己麾下的先鋒妖將兩個貌美宮女帶迴來,該如何一享那極樂之福呢!


    渾然不知,有兩個可以無視他法寶的煞星,正一路緊逼而來!


    …………


    山間小路難行,可如何能難得過孫悟空與六耳獼猴?


    不過幾許,兩人就來到了獬豸洞前,老遠更是已聽聞人聲喧嚷,近前細看,乃是那賽太歲聚攏來的妖兵妖將,在洞府前的每日操練。


    其中有虎有熊,有豹有蟒,彪狼獺獐也是不知凡幾,一個個的掄劍戟,挎刀弓,兇神惡煞,頗有幾分氣象。


    “好孽畜,還會點練兵法門。”


    猴子朝那些小妖小怪看去,眼中金光一閃,看出大部分都不是什麽好鳥,眼神一厲,冷笑著誇獎一句道。


    “你上前叫陣還是我去?”


    六耳更是沒將這些妖兵妖將放在眼裏,抱起隨心鐵杆兵,六隻耳朵齊齊一動,直勾勾的盯著山洞一處,好似在看那洞內的賽太歲道。


    “嘿嘿,此行也可算是神猴將軍清理門戶,我老孫哪敢專美於前,將軍先請,先前。”


    雖然按常理來看,六耳不會胡亂坑自己,但為免對方失心瘋,猴子決定還是留一手再說。


    而六耳雖知是這猴子心有防備,但聽到那“清理門戶”一說,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雀躍歡喜,當即將鐵棒扛起,嘴角上揚笑道: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六耳幾步上前,手中鐵棒頓在地上,叉腰高喝道:


    “賽太歲,你的事犯了,速速出來受死,免得耽擱本將軍迴去複命!”


    洞府外,五百妖兵把守洞門,聽得六耳之聲,齊齊一驚,在幾個妖將的帶領下,簇擁而出,結成幾個簡略的陣勢將前來鬧事的六耳與其身後的猴子團團包住。


    另有幾個機靈的小妖得了吩咐,躥進洞內,向賽太歲稟報起這場變故。


    “報!報告大王,門外有兩隻猴子叫陣!”


    洞府內,有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亭子中間有一張戧金的交椅,上坐的不是賽太歲這個妖魔,還能是誰?


    此獠大馬金刀的坐在這座被命名為剝皮亭的亭子內,正在逍遙的自飲自酌,忽聞小妖前來稟報消息,不由哈哈大笑道:


    “哪來的山野猴兒,修了個幾十百年,不知天高地厚,敢來我這兒撒野?


    讓虎將軍他們直接動手殺了,今日豹先鋒前去朱紫國,要替本王討要宮女迴來,乃是一件喜事。本大王剛好用這兩個猴頭下酒。”


    賽太歲隻覺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又有新美人來此,與他成就好事不說,還有兩份免費的食材主動送上門!


    當即將酒壺拎起,倒進麵前的酒杯裏,美滋滋的品嚐起來。


    隻是這杯酒還沒下肚,又有小妖躥了進來。


    而且相比於先前的張弛有度,此次前來報信的小妖顯得十分慌亂,臉上布滿了驚恐,一衝進亭子,就滾成一團葫蘆,直滾到賽太歲腳邊,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賽太歲的大腿哭喊道:


    “大王!大事不妙啊,那不知道哪來的猴子好生厲害,虎將軍他們根本不是對手,被對方幾棒子全打死了哇!”


    “滾開,哪來的不知死活東西,來我這裏討死?”


    賽太歲聞言驚怒起來,他來此忙活三年,可是好不容易才聚攏的這些手下,要是全被人打死了,他不白忙活了?


    到時候不得又要費勁找妖怪替他辦事?


    一腳踢開這礙事的小妖,賽太歲穿起披掛,拎起宣花大斧,火急火燎的朝洞府外跑去。


    “呔!潑猢猻,棒下留人!”


    甫一出門,賽太歲就見那兩隻猴頭,提著鐵棒,左打右攆的,把自己辛辛苦苦拉起來的五百妖兵打得四散奔逃,死傷一地,頓時心痛的大喝一聲道。


    而見正主來了,兩猴便也收了鐵棒,笑盈盈的,眯眼朝那出洞的威風妖怪看去:


    “喂,那妖怪,你就是賽太歲?”


    “正是本王,你二人又是何來曆,敢來本王這裏鬧事?”


    賽太歲大步流星的上到近前,對兩猴怒道。


    同時,雙方也互相打量了起來,隻見妖魔一方:


    幌幌霞光生頂上,威威殺氣迸胸前。口外獠牙排利刃,鬢邊焦發放紅煙。嘴上髭須如插箭,遍體昂毛似迭氈。眼突銅鈴欺太歲,手中斧鉞寒光照。


    而在賽太歲眼裏,則是兩隻八成是兄弟的猴兒,皆手持鐵棒,一個僧帽僧衣僧鞋,眯眼看人笑盈盈;一個金甲披掛意氣高,昂首看人冷似霜。


    完全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賽太歲,你的事犯了,乖乖束手伏誅,我好迴去複命!”


    六耳的話語不變,盯著賽太歲,毫不客氣道。


    “笑話,你是哪根蔥,敢讓我束手伏誅?”


    賽太歲被六耳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握緊了手中的宣花斧惱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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