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裏過去關了不少人,去年冬日天太冷,凍死了許多。


    如今就剩四個。


    添上聞知懿,五個。


    那四人中有兩個是兄弟。


    弟弟瘋瘋癲癲不認人,哥哥也才二十歲,可已經是滿頭白發。


    哥哥用繩子將兩人拴在一起,他走哪,就把弟弟帶到哪,二人形影不離。


    他們曾是先帝的侍夫。


    是先帝最在意的男子。


    先帝喜歡他們,駕崩前一晚將他們打入冷宮,讓他們逃過了殉葬的命運。


    他們深愛先帝,在先帝走後,哪怕被關進冷宮中,一個卻也為她瘋了,一個為她白了頭發,從此身上隻著喪服。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相愛容易,相守難。


    這舊事宮中已經沒有幾人記得,聞知懿之所以曉得,是因先帝下旨將二人打入冷宮時,五歲的她就跪在一旁。


    冷宮中另外兩個人,是一主一仆。


    聞知懿也認得。


    主子曾是皇帝身邊的奉茶宮人,皇帝一次醉酒幸了他,封他為如美人。


    如美人肚子爭氣,一次就懷上皇嗣,可惜沒滿三個月,就被人害了。


    之後他對君後下毒,事情敗露後,便被打入冷宮。


    他身邊的仆人倒是忠心,跟著來了冷宮,盡心盡力地伺候了他兩年。


    聞知懿是君後之女,當年君後中毒吐血昏迷,查到如美人身上時,若非長亭貴君阻攔,她一劍就將他砍了。


    進冷宮的第一天,聞知懿就推開如美人房間的門,告訴他:“害你失去孩子的兇手,就是你的好主子李長亭。”


    如美人發了一天的瘋。


    之後一直躲在房間裏。


    今日天氣不錯,聞知懿吃了碗白粥,解開衣袍給肩頭的傷處換了藥,拿了根棍子,慢悠悠地走出門。


    今日那一頭白發的哥哥,又帶著他弟弟出來曬太陽,看見聞知懿來,一聲不吭地行了個禮。


    聞知懿微微一頷首,當做迴應,目送他兄弟二人走遠,在院中以棍為劍,教起武來。


    世人都以為,她父後是病死。


    但其實他是在戰場上受了一箭,迴京後唯一的救命藥草,卻被長亭貴君取了去,隻強撐了三日,就含恨而終。


    她父後出自將門,前年後池部進犯越國邊境,外祖奉旨出征,不幸戰死。


    父後得知消息,悲怒交加。


    他未入宮前,曾男扮女裝上過戰場,懂兵法善謀略,非一般男子能比,為報母仇,他一意孤行偷偷去了邊關。


    他原有必勝的把握,也向聞知懿保證,會平安歸來,誰知……


    嘭!


    聞知懿一棍打在樹幹上,沒收住力被震得虎口發麻,手臂不受控的發顫。


    ‘懿兒,是父後有眼無珠,看錯了人,嫁錯了人,也愛錯了她。’


    ‘我不想死,我好恨,我還沒查清你外祖戰死的真相,還沒找到不言。’


    ‘懿兒,留你一人在世,是父後對不起你,可爹爹太疼了,別恨爹爹,宮中人誰也不可信,尤其是你母皇……’


    ‘懿兒,找到不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聞知懿用力閉了閉眼,收棍轉身,欲往屋裏走,餘光裏捕捉到一道身影。


    猛地停下腳,她朝院門看去。


    池窈見被發現了,立刻就要跑,可才抬起腳,後腦驟然一疼,眼前一黑,大叫著撲到地上。


    一根棍子落在身側。


    身後腳步聲接近,池窈捂著後腦,在地上翻了個身。


    對上居高臨下看著他的聞知懿,他心頭一顫,眼睛左右一掃,忙抓過那根棍子,直直橫在身前,大叫道:


    “不準打我的臉!!”


    抬起腿的聞知懿:“……”


    她一張臉冷冰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池窈害怕得全身一抖,聲音弱了下去:“你怎麽能打我臉,我長這麽好看,你還四不四女人了,我疼……”


    聞知懿:“……”


    話都說不清了。


    好一個膽小鬼,聞知懿收迴腿,彎腰奪迴棍子,轉身欲走——衣擺被人用力一拽,她毫無防備,往後退了半步。


    立棍站穩,聞知懿冷臉看向抓在衣擺上的手,又順著手臂看向它的主人。


    “放開。”


    “……我不放!”池窈用另一隻手擋住臉,顫著聲喊道,“你打我臉,大巫師都沒打過我臉,我要你給我道歉!”


    “……”


    什麽大巫師,不認識。


    “是你自己找死,別後悔。”


    聞知懿臉色冷得像結了層冰霜,忽然出手提起池窈的手腕,用力一掐——


    伴隨著一聲‘哢嚓’,池窈慘叫了一聲,塗滿了脂粉的小臉,瞬間就白了。


    “好痛好痛,我錯了……”


    “死性不改,給你個教訓。”


    聞知懿用力一送,將他脫臼的手腕接好,隨即一把甩開,拿著棍子走了。


    池窈摔倒在地上,立刻又爬起來,捧著手腕吹了幾口氣,確認它沒斷掉。


    緩過來後,他又囂張起來,對著大門的方向破口大罵:


    “混蛋聞知懿,上一次打我臉,今天又掰斷我的手,我一定會殺了你!”


    無人搭理。


    池窈等了等,拍了拍屁股,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左右看了看,貓著身子躡手躡腳,小心摸到房間門口。


    扒著門往裏一探頭,見聞知懿坐在窗邊,手裏捧著一本不知道是什麽書。


    他等了幾息,以為聞知懿沒察覺自己,視線在屋裏掃了一圈,落在靠在不遠處的牆上的木棍子上。


    聞知懿似乎很喜歡這棍子……


    池窈‘陰森森’一笑,在心裏默數:“一,二,三!”


    他猛的跳過門檻,衝到牆邊抓起棍子,頭也不迴地跑了。


    屋裏靜了半晌。


    拿著醫書的聞知懿抬起頭,先看了眼空空蕩蕩的牆,然後看向敞著的門。


    ……白癡東西。


    聞知懿放下醫書,眉頭微皺。


    後池部首領送這麽一個蠢貨來越國,難不成是活膩歪了?


    她也不怕這蠢貨在皇帝麵前鬧出什麽事來,連累整個後池部族。


    越國與後池部的那場大戰中,她外祖母既輸了,戰死沙場,她父後已經夠小心,對戰時,卻還是被暗箭射中……


    後池部首領絕非蠢人。


    那這王子……


    隻怕是裝的。


    思及此,聞知懿臉又冷了下去,倒了杯水喝下,才又捧起看到一半的書。


    ·


    池窈自搶走了聞知懿的‘寶貝’後,得喜洋洋,開開心心地過了十幾日。


    天氣轉涼,金雀台花園中的幾棵樹上的樹葉都變成金色時,皇帝終於想起了他,下旨封他為懷安貴人。


    懷安貴人。


    不是君後,也不是貴君。


    “呸!我不喜歡!”


    池窈心懷不滿,晚上被宮人們塞進灑滿花瓣的浴桶中洗了一遍,換上薄如蟬翼的紅衣,


    再被送到皇帝的寢宮,麵對皇帝和大巫師相似的一張臉時,一丁點笑意都擠不出來,全身寫滿了抗拒。


    全天下的男子,皇帝想要誰,大概誰都會眼巴巴地湊上去。


    皇帝不缺會討好她的男子,看出池窈的不情願,她也被掃了興,讓宮人把池窈送迴去,另外傳召了長亭貴君。


    池窈為逃過一劫高興,晚上吃了個大肘子,抱著從聞知懿那搶來的棍子唿唿大睡。


    第二天,金雀台的宮人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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