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稷紅著眼睛,在掉小珍珠,封垂伊倒出兩枚丹藥,喂給老龜吃下。


    “老前輩,再勞煩您一句,您可還記得龍王葬身之地,是在哪個方向?”


    老龜服了丹藥,精力好了些,看了裴稷一眼,往洞外爬去。


    “我為你們指路。”


    封垂伊拉著裴稷跟上。


    老龜出了洞,爬到高處,朝南邊伸了伸頭,“往那邊走,有一座小島,在那島下麵,便是我王和主君的墳塚。”


    “多謝。”


    封垂伊拱手作禮,拿出幾個瓶子放在老龜的麵前,“在下不是丹修,身上也隻有這些,應該能助你再撐百年。”


    老龜眼睛亮了亮,把瓶子扒到懷裏,想了想說:“我王與主君感情深厚,龍族子嗣艱難,王一直盼望著有個孩子,主君有孕時,王高興得撞了門。”


    還在掉小珍珠的裴稷:“……”


    封垂伊向老鬼道了謝,掏出手帕將裴稷臉上的淚水擦了擦,牽著他離開。


    “馬上就要見到你娘和你爹了,哭紅了眼睛算什麽事,別哭了好不好?”


    “我忍不住嘛……”


    裴稷仰起頭,望著天上比小蝸牛走得還慢的白雲,忽然輕聲道:“我是不是應該給我娘報仇?去殺了那條魔龍?”


    魔龍被封印在幽冥山。


    卻還有可能會跑出來。


    殺了才算徹底結束這一切。


    封垂伊已經看到了小島,捏了捏他的耳朵,“我們先去看看你娘。”


    老龜嘴裏的島,其實是珊瑚礁。


    兩人落地後,裴稷變迴龍形,吐出龍珠借給封垂伊,帶她潛入到海底。


    龍徵和餘洛的墳塚,並不像人族的墳墓那樣——一個土包包加一塊墓碑,而是一座一塵不染,金碧輝煌的龍宮。


    裴稷在龍宮前變成人形。


    封垂伊吞了他的龍珠,在水下也能唿吸,左右看了看後,牽著他往裏走。


    龍宮裏有許多魚兒,見到生人,立刻如鳥散——


    卻有一條大魚,遊走了又返迴來,停在不遠處,緊盯著封垂伊。


    封垂伊看了它一眼,猜測它是察覺到了龍珠的氣息,並沒有理會,握緊裴稷的手,沒一會兒就登上龍宮的高處。


    “在那!”


    裴稷眼尖,先看到兩根柱子。


    封垂伊看過去,加快了步伐。


    二人走到近處,看到兩根柱子的中間,懸掛著一行金光閃閃的龍族文字。


    “龍徵之寢,擅闖者死。”


    在裴稷念出那行字的瞬間,地麵突然‘轟隆’一聲,百來道光柱拔地而起。


    封垂伊立刻將裴稷勾到懷裏,倒飛出數十米,躲過從右邊飛射來的靈箭。


    裴稷愣了愣後,迴身在她腹部按了一下,飛快道:“把龍珠吐出來。”


    封垂伊依言吐出龍珠,緊閉唿吸,見裴稷吃下龍珠後,瞬間變迴龍形。


    近兩百米長的銀龍,將封垂伊圍在身體中間後,高昂起龍頭,叫了一聲。


    龍吟響徹海底。


    龍宮跟著震了一震。


    隨後那些光柱消失了,懸在兩根柱子之間的字閃爍了一下,變了樣子。


    裴稷再度吐出龍珠,讓封垂伊吃下,沒再變成人,前爪勾住她一甩,扔到自己的背上後,飛到那行字的麵前。


    “我的孩子,歡迎迴家。”


    裴稷看著那八個字,沒骨氣地又紅了眼睛,旋即穿過字,飛到最深處。


    一道道緊閉的門向他打開,無數畫麵在兩邊閃現——


    是龍徵和餘洛的迴憶。


    龍徵於一片山穀中遇見餘洛,用一顆紫色的大珍珠,哄得餘洛和她離開。


    二人在人間玩了幾年,餘洛兩百歲的生辰時,龍徵將自己的逆鱗送了他。


    那夜漫天星辰下,收下龍徵逆鱗的男子,紅著一張臉從懷裏掏出自己的。


    原來兩人都想表明心意。


    原來兩人都悄悄拔了逆鱗。


    龍身上隻有一片逆鱗,要拔下來,會痛不欲生,且那裏會永遠留一個疤。


    龍徵收下餘洛的逆鱗,憐惜地吻過他的唇,第二日帶他迴了家娶他為夫。


    她們度過了很幸福的八年,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眼看著就要出生了,一條黑色縈繞的魔龍出現,毀了一切。


    裴稷看完所有迴憶,進入最後一道門,終於見到了靠在一起的兩具龍骨。


    他趴伏到地上一動不動。


    封垂伊從他背上跳下,走到龍腦袋旁,溫柔地摸了摸,“不要哭。”


    裴稷恩了一聲,“我不哭。”


    就在這時,一道青芒飛來,封垂伊快速抬手一抓,發現是一顆紅色龍珠。


    裴稷疑惑,“這是什麽?”


    “是你母親的龍珠。”一道溫潤的聲音忽然出現,“我的孩子,隻有你能走到這裏,我與你娘等了你一萬年了。”


    封垂伊和裴稷都愣了。


    那個聲音說:“孩子,爹爹不知道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可爹希望你是女孩,隻有這樣,你才能替你娘殺了魔龍。”


    裴稷往前遊,“爹?你在哪裏?我是男孩我也可以殺魔龍,你快出來——”


    “稷兒,”封垂伊忙抓住他,“你爹已經死了,這隻是他留下的一口氣。”


    “才不是!!”


    裴稷掙脫開她,飛到龍骨之間,邊哭邊喊:“爹——你出來呀,你快出來……”


    他喊了快半刻鍾,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嗓子都哭啞了。


    然後他死心了,變成小小的一條,迴到封垂伊身邊,鑽進了她的袖子裏。


    封垂伊拉起袖子,看他纏在自己的手腕,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就是不出聲了,心髒發起疼來,溫柔地撫了又撫。


    等他徹底停下眼淚,封垂伊才放下袖子,走到龍骨前,躬身一拜:


    “爹,請您告訴女兒,隻靠娘的龍珠,要怎麽才能除掉那條魔龍?”


    如她所料,聽到是女聲問魔龍,之前那道溫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當日你娘與魔龍交手,雖中計死在她手下,可也將用我二人逆鱗鍛造而成的匕首,插進了她的丹田內。”


    “那匕首有靈,唯有你娘能拔出。”


    “我族以全族獻祭,將魔龍封印了萬年,她也被匕首折磨了萬年。”


    “我兒來的正是時候,你且帶著你娘的龍珠去幽冥山,趁她虛弱之際,將她徹底斬殺,以尉昔日慘死的眾生。”


    那道聲音越來越弱。


    “隻有徹底除了魔龍,你娘與我,當日獻祭的龍族,才算是死得其所。”


    “孩子,原諒爹和你娘。”


    “不能看著你破殼,看著你長大,是我與妻主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那道聲音消失了。


    封垂伊躬身拜下,“爹且放心,我會殺了魔龍,也會護稷兒一生無憂。”


    把龍珠收好,她跪地磕了三個頭。


    她要起身的前一刻,裴稷從她袖子裏鑽出來變成人,也跪著磕了三個頭。


    封垂伊看他眼睛又成了大桃子,吐出他的龍珠還給他,佯裝唿吸不過來。


    裴稷果然急了,咽下龍珠變迴龍形,勾著她快速出了龍宮,飛到海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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