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瑤聞言,略微猶豫。


    他不知道怎麽形容。


    說沈浩是乞丐吧,又不像。


    說不是乞丐吧,和乞丐沒什麽兩樣。


    一旁帶著勝利者微笑的文臣們見李清瑤為難不開口的模樣,心裏很痛快。


    一個個忍不住要發言。


    大學士朱清搶先開口:“陛下,此下聯一定是我翰林院某位學子所寫。”


    宣德帝淡淡問:“何以見得?”


    朱清興奮得很,手撫胡須:“陛下您也看下聯了,書林漢帖翰林書,說的不就是我翰林院。”


    “必定是我翰林院某位學子苦心鑽研,才得出如此下聯啊陛下。”


    “老臣已經命人去翰林院一一查問,想必很快就有結果。”


    周圍文臣也都附和點頭。


    下聯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翰林書,那不就是翰林院的某位大學士或者學子所寫。


    “清瑤,是這樣麽?”


    宣德帝目光落在李清瑤身上。


    李清瑤看著一群人小人得誌的臉,淺淺笑道。


    “父皇,對出下聯之人,並非翰林院學子和學士。”


    “而是,一名乞丐。”


    “如今對方已是我府上的幕府。”


    此言一出,朱清第一個站出來反駁。


    “公主殿下,即便你輸了賭約,也不能如此詆毀一位有大才之人!”


    李清瑤冷冷質問:“事實如此,莫非你以為本公主會欺騙父皇?”


    朱清:“這……”


    剛巧,翰林院排查結果也呈上來了,下聯的確不是翰林院學子所寫。


    朱清鬧了個烏龍,自覺受辱,站在一旁不再開口。


    但嘴裏還在小聲碎碎念:“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我翰林院學子啊。”


    其它文臣眼看朱清沒討到好。


    便有其它文臣開口:“公主殿下,無論是誰對出您的絕對,您與我等的賭約是殿下您輸了。”


    李清瑤神色平淡:“嗯,我知道,輸了就輸了,怎麽了,本公主又沒打算辯解。”


    眾文臣一愣。


    這和他們想的不一樣啊。


    本以為公主殿下輸了,會給自己找借口。


    沒想到,承認得這麽幹脆。


    這讓他們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難受。


    於是有人開口問:“那就是說,公主殿下,覺得文臣要比武將重要了?”


    李清瑤掃了眼開口之人,看他一臉想理論卻沒理由硬找理由的模樣,淡淡迴答:“自然是……武將重要。”


    朱清想找迴場子,道:“可殿下已經輸了。”


    李清瑤看傻子一樣看著眾文臣:“沒錯,是輸了,輸在文字機巧上。”


    “但這和本殿下認為武將重要有什麽關係?”


    一眾文臣啞口無言。


    這是耍無賴啊。


    要麽還得是朱清老夫子厲害,又開口:“殿下,我等讀書人,讀的是四書五經,學的是忠君愛國,您也是讀書人,為何認為一群蠻夫,要比讀書人重要!”


    其他人也等著李清瑤迴答。


    同時心裏暗中誇讚朱清夫子就是厲害。


    隻要公主陷入自證,到時候他們群起而攻之,公主絕對會被他們說服。


    李清瑤冷笑一聲:“對聯,小道爾,文字機巧罷了。”


    朱清心裏一喜,連忙道:“殿下,可您輸在了您口中的文字機巧上。”


    李清瑤笑出聲:“怎麽,有人能對得上本公主一個上聯,你們就覺得很厲害?”


    “這種上聯,本公主有的是,想要,有一大堆。”


    朱清臉色一沉:“殿下未免口氣太大一些,未免不把天下讀書人放在眼裏了。”


    李清瑤也不辯解,淡淡開口:“聽好上聯,煙鎖池塘柳。”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文臣瞳孔一縮。


    他們文學造詣很高,一瞬間就明白這個上聯的難度。


    盤旁部首蘊含五行。


    他們想要對出下聯,至少要對仗工整。


    而且煙鎖池塘柳本身也頗有韻味,他們的下聯也不能堆詞砌藻,詞意不達。


    這上聯,極難,極難啊。


    頓時他們一個個都陷入沉默,竟然開始思考下聯。


    連宣德帝都提筆在紙上寫下煙鎖池塘柳五個字,半入沉思。


    李清瑤不知為何心裏有點爽。


    莫非,沈浩當時麵對她的時候,也有這種快感麽?


    的確。


    當時沈浩那句對聯是小道爾時,心裏也很不爽,令她心中輕視過沈浩。


    但。


    沈浩的上聯一出來,她就有種吃了屎的感覺。


    想必這群酸腐儒生此時也是如此。


    必須痛打落水狗。


    旋即她又道。


    “一條上聯不夠是不是,再聽上聯:寂寞寒窗空守寡。”


    眾人心頭又是一驚!


    還有第二條偏旁部首為難點的絕句!


    “現在,誰還質疑本公主所說的文字機巧?”


    李清瑤開口問在場所有文臣。


    同時心裏卻冷笑,一群酸腐儒生,急死你們。


    連一個沈浩都比不上。


    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裏了。


    朱清老夫子急得額頭都冒汗了。


    這,這……


    怎麽***殿下這麽多可怕的上聯。


    “清瑤,這是朕的禦書房,對聯迴家再想,切莫胡鬧。”


    宣德帝此時開口道。


    “女兒知道了。”李清瑤乖乖迴答,但臉上的笑意,怎麽都收不住。


    這暗戳戳得爽,別有一番滋味。


    眾大臣有宣德帝解圍,這才鬆了口氣。


    若是公主繼續咄咄逼人下去,他們的老臉可都丟盡了。


    李清瑤掃過一群不要臉的老東西,便將目光落在宣德帝身上道:“父皇,即將入冬,北方最近恐會降雪,請父皇為北方大軍添加軍備。”


    此言一出,文臣又著急了。


    戶部尚書於金奎當先開口:“***殿下,您輸了賭約,不該再說提高士兵待遇的事情。”


    李清瑤笑道:“於大人,我也沒說提高士兵待遇,無論軍餉或什麽都不需要變,隻是該給的軍備,要給了。”


    “難不成等到下雪天,你讓咱們的將士扛著凍打仗?”


    “還有其餘一些軍備,上次發放已經是五年前,按照大京律法,軍備三年一發放,還請於大人,盡快統籌送達。”


    於金奎:“……”


    心態炸了啊。


    今天是他最後一天當值,原本他都不打算來的。


    現在可好,就因為贏了賭約得意忘形了。


    怎麽就忘記他們這個***是個大坑貨。


    那應付政治問題的能力,比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人都要厲害。


    當即於金奎道:“陛下,老臣已經告老還鄉,明日便起程迴老家了。”


    “接下來,公主殿下有什麽要說的,我會將事務轉交給下一任戶部尚書。”


    李清瑤眸中閃過鄙夷。


    老家夥要跑!


    算了,跑就跑了,欺負老年人不算本事。


    聽說新任戶部尚書是開陽伯秦子謙。


    希望對方識時務一些。


    不然連他兒子讓自家妹妹受辱那一份,一起找他算賬。


    半個時辰後。


    迴到家的李清瑤非常氣憤。


    於金奎這個老東西,為了不留麻煩得罪後上任的戶部尚書秦子謙。


    竟然用南方水災賑災的事情來說話。


    南方的水災她知道。


    目前都是戶部在派發銀兩,聽說戶部也快撐不住了。


    但北方的軍備同樣重要。


    這群腐儒,隻知道賣弄嘴皮子。


    武將和士兵們的苦難,他們一點都沒看在眼裏。


    除了會說國家財政吃緊之外,什麽都不會。


    如今入冬,若是將士們待遇還不能提高,怕是沒有人會為了這麽點軍餉去保家衛國,去為國拚命。


    最惡心的是。


    在她據理力爭,眼看要有結果的時候。


    眾文臣將優化賑災之法的責任推給了她。


    說若是她能想出來更省銀子的賑災之法,省下的銀子都留給北方置辦軍備。


    連她想再打一次賭時,眾文臣一個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他們又不傻,見識到了公主的上聯,才不會和公主打賭。


    上次的畫上荷花和尚畫,湊巧有才子給出下聯。


    萬一這一次公主再給出個更難的上聯,又沒才子幫忙寫下聯咋辦。


    李清瑤那個憋屈啊。


    早知道不賣弄沈浩的上聯了,起碼還能再賭一局。


    她正想到沈浩,管家吳通正好來匯報了。


    “殿下,沈浩來述職了,您看安排在哪間屋子合適。”管家問。


    “安排個頭,沈浩什麽時候不來,偏偏賭約剩下最後兩天來,不給他安排,讓他在門口坐一晚上,以示懲罰。”


    李清瑤頭都是大的,如果沈浩能完兩天來多好,一切都搞定了。


    吳通猶豫後,隻能遵從命令。


    他剛準備離開,李清瑤叫住他:“等等,讓沈浩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既然沈浩已經是她的幕府,那出謀劃策這種事情,自然不能少得了沈浩。


    正好,試一試沈浩的本事。


    是和那些酸腐儒生一樣隻會耍嘴皮子,還是實戰派。


    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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