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良久,劉辯還是無法完全信任朱儁。


    劉辯翻閱過朱儁在交州刺史任上的履曆,除了蠻夷叛亂和少數交州百姓勾結蠻夷被處死以外,朱儁在交州刺史任上的履曆堪稱完美。


    但這樣的履曆卻引起了劉辯的懷疑。


    交州是什麽地方?


    距雒陽兩千裏,路途遙遠,人丁稀薄,蠻夷作亂,瘴氣叢生,這樣一塊“荒蕪之地”便成了天然的流放地,也可借流放充實當地人口。


    但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何況構成成分如此複雜的交州?


    被流放的犯官家屬,交州土著百姓,不服王化的交州蠻,內地遷來的百姓,這四方勢力構成了交州的基本人口架構。


    而其中位於食物鏈頂點的,則是被流放的犯官家屬。


    能被判流放交州的家族,至少都是一個足以被稱為宗族的族群。


    文化和人口都不是本地土著能相提並論的,再加上曆任交州刺史與各郡太守的偏幫,哪怕是秦朝乃至戰國之時的楚國時便紮根於此地的族群也不是這一方勢力的對手。


    其次則是不服王化的交州蠻。


    但說是交州蠻,實際上就是交州土著百姓。


    “民如禽獸,長幼無別,綰發於上,赤腳於下,頭上紮帶,衣襟左敞”,這是交州土著百姓的真實寫照,時而為交州蠻,時而為土著百姓。


    而他們的叛亂,則是取決於當地的豪紳士族,也就是那些被流放的宗族。


    終歸是一個個宗族,再不堪也不是交州歸化的漢民以及山林中的蠻夷能比的,時日漸久便成為了交州本地的豪紳士族。


    可這些人都是昔日被天子流放的,心中多少對漢廷是有些舊怨的,仗著天高皇帝遠,一旦朝廷任命的當地州郡官員的施政方略與他們的一切都取決於於時局,稍有不滿便煽動百姓舉起叛旗,殺戮官吏,將土著百姓變為交州蠻。


    等到朝廷的平叛大軍來了,再爭相歸附,為朝廷大軍平定叛亂,享受到更多的利好,侵占那些死去叛黨的土地。


    然而在朱儁擔任交州刺史期間,交州竟沒有什麽大型叛亂,其餘諸多小叛亂,往往都不用朱儁出手,當地的豪紳士族便輕鬆將叛亂的火苗掐滅,為朱儁提供了一份光鮮的履曆。


    若說其中沒有什麽勾連,劉辯是決計不信的。


    盡管一切都是猜測,但依照朱儁一貫行事作風,劉辯卻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公偉,你讓孤很為難啊。”


    劉辯與朱儁對視著,看著他眼中的熱切,緩緩歎了口氣。


    “孤本欲以公偉為青州刺史,然朝中眾人皆言不可,就連三公……”


    “唉,這出身當真有如此重要嗎?就連公偉這等已然展露才華之人,孤也不得用。”


    劉辯連連歎氣,一副替朱儁感到惋惜的模樣。


    朱儁聞言也是瞬間神色黯淡,他都不用去找人驗證太子的話是否真實。


    太子的賢名早就傳遍三河與三輔了,並且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四方傳播。


    中原士人口中傳頌的是太子對荀爽、蔡邕這等海內大儒的禮遇,而在不受待見的邊郡以及寒門子弟間傳頌的,則是太子征辟太子府屬官以及北軍五校校尉之事。


    中原士人渴望得到太子的國士之遇,邊郡士人和寒門子弟渴望如同呂奉先、賈文和等人一般朝為田舍郎,暮登太子堂。


    因此朱儁也曾幻想過和同樣出身揚州的孫文台那般得到太子垂青,卻不想今日當真得到了太子的召見!


    可這群蠹蟲,居然又要像以往那般以出身為借口打壓他!


    涼州和交州都大漢士人圈子裏的食物鏈底層,揚州也就比這兩州好些罷了,依舊是倍受打壓。


    因此朱儁也不得不劍走偏鋒,去賄賂、去搶奪文書來為自己養望。


    但即便有了個仗義疏財、急公好義的頭銜,他卻依舊沒有被中原士人接納。


    旁人都道他被天子看重拜為交州刺史,又立下大功封了一千五百戶的食邑,誰又知當時尚書台不過是覺得揚州與交州毗鄰,水土氣候相差不大,而朝廷能打的將軍們都是北方人。


    這個時代,水土不服可是要死人的。


    因此天子和尚書台才決定給朱儁一個機會,帶著兩千家兵去賭一把,賭贏了分潤他一筆功勞,賭輸了罪責全歸他一人。


    但即便他成功平叛,他的交州刺史也沒當多久就被朝廷拿下,迴到朝中當了個無實權的諫議大夫,官秩六百石!


    如今太子殿下監國理政,排除地域門第之見想要重用他,又被這群蟲豸所阻!


    欺人太甚!


    朱儁的手在顫抖,雙目赤紅,典韋趨步擋在太子身前按劍而立。


    劉辯卻向著典韋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了典韋粗壯的手臂,笑著對朱儁道:“怎麽,你朱公偉就這麽認命了?”


    “殿下!”


    朱儁抬起頭看向劉辯,因憤懣而赤紅的眼眶卻給劉辯一種朱儁委屈得快哭出來的奇怪錯覺。


    “公偉為何把孤想得如此懦弱呢?”


    “孤隻是同意不拜卿為青州刺史,可還有一地,孤需要一員忠勇悍將為孤坐鎮。”


    劉辯輕拉朱儁右手,向來作風與士人同的朱儁被太子拉著走,卻露出些小女兒態般的扭捏和緊張。


    劉辯卻沒有覺察到朱儁的反應,隻是拉著他走到偏殿牆壁上掛著的一副輿圖下,指向西陲。


    “涼州?”


    “不錯!正是涼州!”


    劉辯思來想去,不用朱儁太過可惜,但用又擔心他包庇貪官汙吏,不如送到涼州擔任刺史!


    “護羌校尉泠征與漢陽太守蓋勳兩度上書,言湟中義與先零羌、枹罕羌兩部,恐有謀逆之心。”劉辯目光冰冷,點在輿圖上的指尖因為用力過猛而有些發白。


    曆史上正是羌人在大漢傾力對付太平道的時候突然背刺,一度攻入三輔之地威脅長安的宗廟陵寢,以至於叛亂雖平卻重創了大漢對涼州的掌控力,致使董卓之流坐大。


    所以他必須提前安排一名足以應對涼州羌亂的大將。


    涼州地貧民窮,此番涼州反倒是沒怎麽受到旱災影響,因此也不用朱儁整頓涼州的貪腐問題。


    而且作為大漢食物鏈的底層,別看涼州和揚州一樣不受中原士人待見,可若是當一個揚州人來到涼州的土地,反而瞧不起同樣被中原士人排斥的涼州士人。


    人性便是如此,受了上層的鄙視卻不妨礙他們鄙視自己下層的人。


    “孤欲拜卿為涼州刺史領右中郎將,假節,卿可能為孤力保後方無憂?”


    “涼州有失,臣提頭來見!”


    朱儁沒有半點猶豫應下了這份差事。


    涼州雖是苦寒之地,卻也是立功之地,未必就不如太平道作亂的中原諸州。


    而他朱儁便要趁著這次機會,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追到武將的最高!


    他要做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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